【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我的爱 作者:谢楼南 第1章 所谓男配(1)   梁临风在一个大型的商业酒会上见到了舒桐。   人来人往中,他们报社的首席记者只用一眼,就瞄到了不远处被簇拥在一群人中的商界新星。   一心栽培新人的老记者同志飞快使了个眼色,带着梁临风冲上去,热情洋溢地握住对方的手:“舒总您好!新商报杜威,又见面了!”   正跟身旁副总谈笑的青年立刻停下来,转身跟杜威双手相握,笑得谦逊内敛:“杜老师您好。”说着目光扫到杜威身后的梁临风脸上,微微一顿。   杜威笑着介绍:“这是我们采访部新来的小同志,梁临风。”   梁临风忙用双手递过去早就准备好的名片,略带腼腆笑笑:“舒总请多关照。”   舒桐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饶有兴致般将那三个字念了一遍:“小梁老师的名字不大像个小姑娘啊。”   同样是“老师”,她这个却要多加一个“小”字,末了还要“小姑娘”。   梁临风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继续保持礼貌微笑:“我的名字是比较男性化一些,舒总真会开玩笑。”   杜威生怕梁临风不会说话得罪人,忙把话截了过去,不外乎什么上次采访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到,什么时候再给商报来个专访吧之类。   一手插到口袋中,舒桐脸上带着笑容随口应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目光多在梁临风身上扫了两圈。   等杜威拿到一个月之内再次专访的首肯,终于满意地准备离开,梁临风才在双方客套的寒暄中悄悄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转开身,梁临风借口吃东西,光速闪到大堂的一处阴暗角落。   那里早窝了他们同来的另一个女同事,那丫头名唤董玲,标准有贼心没贼胆的色女一个,从酒会开始没多久就猫在这个视角极好的风水宝地里高屋建瓴放眼会场,努力在年龄层偏高的与会男士中寻找花痴目标。   这时见梁临风过来,喜不自禁地拉住她:“青年才俊啊!钻石王老五啊!聊得怎样?”   梁临风托了一盘点心过来,极端平淡:“聊什么聊,有什么好聊的。”   董玲摸了下巴,双眼中只差冒出粉红泡泡:“这种极品你都没YY唉?标准的小言男主啊,英俊潇洒,身价不菲,OMG,要是再邪魅一笑就完美了!”   努力往嘴里塞了一个榴莲酥,梁临风嗤之以鼻:“就这种档次?充其量算个男配。”   董玲同学暂停花痴,虚心求教:“此话怎讲?”   梁临风伸出数根手指:“第一,要做小言男主,光有钱不够,还要风流□直追种马,不然怎么在阅尽千帆后对清纯女主一见钟情?第二,要做男主,光帅也不够,还要冷酷冰山眼睛长到头顶上,除此之外不能反差出男主在女主面前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第三……”说到这里,用下巴略带嫌弃地朝会场中一点,“你不觉得少了点王霸之气么?”   董玲同学听完高论,回头再看看含着微笑,一脸大好青年相跟周围人交际的花痴对象:明显不是种马,明显不够冰山,明显也没什么王霸之气……   梁临风同学用十分遗憾的口气,下了结论:“所以说,他就是个男配的命!还是炮灰!”   不知是否感受到了这个角落中强大的怨念,炮灰男配舒桐抬起头,朝这边微微一笑。   梁临风正吞下一块抹茶蛋糕,呛到了气管,伸长脖子扑向饮料桌。   等散了会,杜威开车,带走了顺路的董玲,留下梁临风缩着肩膀在酒店门前等的士,这个点到处都在堵,车当然也不好打。   裹着大衣在寒风中站了片刻,梁临风就转身折回酒店,穿过大堂,直接坐电梯到地下车库。   偌大的停车场虽然温暖,但空气污浊,不过她刚站好,一辆车就滑了过来,玻璃摇下,露出一张带笑的脸:“哦,这不是商报的小梁老师么?在这里等谁?”   舒天集团的新任总裁不是个张扬的人,车也是常见的款式,商务气十足,梁临风瞥了瞥眼前的车,突然抬脚踢在车门上:“在同事面前给我难堪很好玩?”   舒桐忍着笑,俯身把门打开:“好吧,那梁大小姐,咱们先上车?”   恰好后面也开近了另一辆车,为了不再占用车道,梁临风弯腰钻进车里,不忘重重带上车门,瞪他一眼:“你就笑吧你,无聊!”   舒桐扬扬眉,脸上还有笑意,不再说话。   一路上都转头看着窗外,梁临风也不跟他搭话,等到了小区里,舒桐去停车,她率先下来,拎着包面向花圃,一晃一晃地跺脚。   舒桐锁了车门走过来,极自然地握住她垂在大衣外的手:“回家吧。”   宽大手心带着熟悉的暖意,梁临风也反握了回去。   两人一起穿过小花园,等到了楼下的时候,已经挽住了手臂。   这社区是新建成没多久的,电梯每单元独立,极少能碰到邻居,今天却意外地撞上楼下的老大爷,牵着家里那只哈士奇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回来了?”   梁临风回以微笑:“是啊,您下楼遛狗?”   闲聊两句老大爷就走了,舒桐一直在旁笑着没说话。   上楼进了家门,梁临风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换好睡衣后去倒开水,还好心地捎给舒桐一杯,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等他喝。   舒桐洗了个澡才从卧室里出来,看到窝在沙发上抱着马克杯的梁临风,走过来拿起自己的杯子,笑笑坐下:“谢谢。”   他在酒会上只喝了几杯红酒,开车的时候不明显,现在被热气一蒸,那淡淡酒气就掺在发丝间的薄荷味中透了出来。   梁临风不屑地看过去:“醉驾!”   面对她正义的指责,舒桐倒是没辩驳,只是靠在沙发上笑笑解释:“今天没带司机。”   对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说辞,梁临风可不买账:“知不知道?就是像你这种对驾驶安全掉以轻心的人多了,才会有那么多醉酒驾驶导致的交通事故!”   “只喝了两杯而已,我对自己分解酒精的能力还是有点自信的……”舒桐笑起来,托着那只跟梁临风一模一样的情侣杯顿了顿,眼中多了丝促狭,“更何况,我得亲自接夫人回家,才显得有诚意嘛。”   一脸被天雷劈中的表情,梁临风毫不客气朝他丢了个靠枕。 第1章 所谓男配(2)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跟舒桐之间的关系,梁临风绝对会选这个:“孽缘”。   她跟舒桐的冤家路窄,甚至可以追溯到遥远的上个世纪。   跟她如今在大多数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温良纯朴相比,学生时代的梁临风可谓作恶多端。   从幼儿园小班开始,抢小朋友的蛋糕吃,用彩笔画花小伙伴雪白的公主裙,往别人的午饭里吐口水,拿着毛毛虫塞到人家的裤裆里……等大一些,就是胁迫班里的老实同学给她抄作业,威逼同桌帮她打开水,欺压组长替她做值日等等令人发指的事情。   截止到高中三年级止,她辉煌的混世魔王生涯中,也就小学二年级失算过那么一次。   那是次体育课,一群小朋友在操场上伸伸胳膊动动腿,被老师带领着踢足球。   梁临风一上课就瞄到了班里最漂亮的小男生:清爽的深色短发,琥珀色的明亮眼睛,睫毛浓密,白皙皮肤上那层细细的绒毛都透着秀气。   气息微沉,目光锁紧,梁临风只等老师一声“自由活动”,就以突破小学生运动极限的速度跑到那个小男生旁边,双手扯住他的裤子用力一拉,小男生印了小熊的粉蓝色内裤和两条光溜溜的雪白小腿就暴露在空气中。   在四周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梁临风叉腰仰天长笑,十分志得意满。   不过,她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第二天全校升旗仪式上,国歌刚刚奏响,肃穆气氛中,班级前排的队列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男生。   他表情淡定地一路走到梁临风面前站住,伸出双手,抓住梁临风的小花裙子往下一扯,接着直起身,仍旧表情淡定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于是全校师生就在雄壮的国歌中,瞻仰到了梁临风同学光光的大腿。   恰好那天,梁临风同学穿着她最难看的一条小内裤:土黄色三角裤上画着一只酷似癞蛤蟆的呆头青蛙。   鉴于教训过于沉痛,这次事件不但彻底治好了梁临风酷爱扯好看小男生裤子的恶习,更让她牢牢记住了那张让她胆颤心惊了好一阵的漂亮脸蛋。   幸好就在那之后不久,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张漂亮的脸在班里已经不见很久了,据同学说是转学去外地了云云。她暗自庆幸了几天就恢复了元气,重新开始欺压在一众苦命的同学头上作威作福。   而后就是十几年失去联系,她留在老家的小城读完中学,高考之后顺利考去几百公里之外的枫城,拖着几十斤行李欢快地蹦上火车,开始醉生梦死的四年大学生活。   上大学之初,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继续读研,结果大宿舍里四个姑娘,一个毕业后义无反顾回去建设家乡,一个声称不要上班开了个工作室,唯独她和另外一个仗着教师子弟身份赖在学校里的常文心大小姐一起留校读了研。   又在学校里乐不思蜀了三年,研三下学期她终于悠闲不了,被导师安排进枫城一家报社实习,那天临时被派出去见客户,结果要巧不巧,等跟对方在约好的地点见了面,她瞪着对面那个名叫舒桐的广告公司主管,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真是你?”   明明记得小学时候他叫张翔英,谁知道什么时候改名换姓这么彻底?   舒桐倒还悠哉,只是向她微微一笑,依稀还带着小时候痕迹的脸上,天使般的秀气漂亮全都换成了雕塑般的英俊,却不带丝毫侵略感,只是赏心悦目地帅气。   梁临风同学十几年色心不改,虽然还是被眼前的美色迷得有些头晕脑胀,不过背后却也出了一层冷汗:“你还记得当年我扒你裤子的事儿啊?”   舒桐琥珀色的双眸微眯,毫不犹豫地点头:“所以广告位你给我打个6折吧。”   梁临风瞬间想哭:“美人我知道我当年招惹你我错了,但你也知道行规的,我们领导做主也只能给8折啊,我只是个小实习……”   不知道是不是给她那声“美人”逗乐了,舒桐总算笑出声,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好啊,那就8折。”   这次谈判当然以梁临风灰溜溜夹着尾巴回到报社交差结束。   其实她只是因为报社广告部人手紧,才临时被拉去充数,说白了就是合同的内容她做不了主,只能算是个传达领导意思兼跑腿的,所以签了合同之后具体运作她也不跟。   满以为这一面之后就不会再跟舒桐见面,谁知道没过两天,她下班走出报社大楼,就看到舒桐一身休闲装扮,站在路旁等人,见她出来,就径直望过来。   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人,那两道目光的确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梁临风才诧异地走过去:“你找我?”   每次看到她,唇角都像不由自主般微露出点笑意,舒桐点点头:“不找你找谁?”说着略弯了腰,拉住她的手就向一旁的停车场走,带笑的声音才从前面传来,“一起去江边看落日吧,老同学。”   梁临风脸皮再厚,猛地异性牵住了手,心里也有点毛毛的,刚想挣脱出来,就听到了舒桐的话,心想:呃,难道这家伙对老同学都是这么热情?   脚下带点虚浮,梁临风被拉着送上副驾驶的位置坐好,等舒桐倒车开出了停车场,她才刚反应过来:“我们干嘛去?”   舒桐也没有不耐烦,转头微笑,琥珀色的眼睛分外柔和:“去看落日啊。”   事实证明,江边真的是爱情圣地,落日也真的太容易让气氛变得暧昧,两个人每人一个煎饼捧在手里,沿着江堤慢慢走着,不大会儿就碰到数对搂搂抱抱腻在一起的情侣。   大龄单身女青年梁临风同志默默看着,连手里挚爱的煎饼都没原来吃着香,近乎机械地一口口啃完。   情侣神马的最讨厌了最讨厌了……梁临风一边默念,一边把包煎饼的纸团成一团。   身旁一只指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伸过来,把另一个一口没动的煎饼递过来,顺便收走了她手里那团废纸。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分外容易感动,梁临风泪光盈盈地看向舒桐:“你是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舒桐一点压力也没有,勾唇一笑:“做我女朋友吧。”   大学四年和研究生三年全都学的新闻,梁临风凭着敏锐的语感发现那语气根本就是肯定句,句末连个问号都没有,憋了半天迸出一句:“你怎么连我是不是单身都不问?”   舒桐接着的那句话让她内伤了很久:“我从你看路人的目光判断,你一定是单身。”   梁临风憋了半天,再也憋不出一句话,只有狠狠咬了一口煎饼泄愤。她是看满江岸的鸳鸯们不顺眼了一点!但她只是觉得他们在公共场合抱来抱去有碍市容! 第1章 所谓男配(3)   逛了一圈江边,就多了个男朋友,晚上被舒桐开车送到租住的公寓楼下,梁临风还挣扎了一下:“你说我们会不会太快了?”   老式公寓楼门口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就有了些或明或暗的阴影,梁临风看着舒桐笑了笑,而后开口:“会么?”   那一瞬间梁临风几乎悲愤了,她也没指望能听到类似“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小学时候就暗恋你”之类肉麻恶俗的台词,但是这轻飘飘一句反问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咂摸,温暖的气息就突然靠近了,舒桐在她因气愤而微张的唇上轻印了下,抬起身摸了摸她的头:“早些休息。”   虽然这个突如其来的轻吻带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还算很美好感觉很不错……但梁临风一晚上连着沦陷阵地,眼里都快含泪了:“你……我……”   又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舒桐笑笑,转身走了。   远去的挺拔背影潇洒无比,梁临风只能咬牙跺脚,上楼躲回公寓里去。   重逢后第二次见面就如此进展神速,以后的日子里梁临风也丝毫没从堪称闪电的节奏中缓过劲儿来。   过了两天到周末,他们约会看了通宵电影,她后半夜实在撑不住,趴在舒桐腿上睡着了。差不多又过了一周,舒桐已经每天去报社大楼接她下班,两个人晚上一起吃饭散步,在梁临风住的公寓楼下以一个例行的轻吻道别。   就这么持续了一个多月,5月份正碰上梁临风他们班吃散伙饭,她喝得烂醉被赶到的舒桐接走,第二天早上,她穿了件男式睡衣从舒桐的床上爬起来,就开始尖叫。   舒桐闻声赶过来,等她叫完了,倚在卧室门边笑了笑:“怎么?不喜欢这件?”   纯棉质地的白色睡袍宽大地罩在身上,不管是柔软的面料还是清新的气味都不会让人讨厌,不过梁临风不关心这个,她叫完了,隔着衣物上下把自己摸索一遍,松口气:“没做。”   似笑非笑看着她,舒桐眯了眼:“你吐得满身都是,我把你的衣服换下来洗了,我还不想趁人之危。”   梁临风早就没把舒桐当正人君子,斜了眼望过去:“对啊,你想趁火打劫。”   她都这么说了,舒桐也就不客气了,失笑走上前去作势要拉她的衣领:“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劫一下色……”   梁临风挑眉,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床上甩:“谁劫谁的色还不一定呢!”   拉扯间两人都跌到床上,梁临风翻身在上,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按着,嚣张大笑:“美人,你怕了吧!”   一片沉寂,被她压着的舒美人但笑不语。   梁临风想到什么,忙低头一看,松松垮垮的睡袍领子低垂,她胸前春光半掩半露,一截探出睡袍外的腿还正压在舒桐的大腿之间。   梁恶霸顿时丢盔卸甲,躲到床脚装蘑菇去了。   舒美人坐起来,整整略显凌乱的衣裤,清咳一声:“我去趟洗手间。”   这趟洗手间去的时间并不短,等他从里面出来,房间里寂静无声,卧室床尾扔着那件睡衣,梁临风早跑得不见了踪影。   其后几天,梁临风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理,下班就绕着后门走,听到手机铃声和短信提示心里就咯噔一下,每天晚上窝在公寓里上网泡论坛,连下楼吃饭都不敢。   结果几天下来,别说前来围追堵截,舒桐连一条短信都没发给她。   梁临风没事啃着手指甲烦恼,她不否认舒桐的长相正是她喜欢的那一型,平时温温和和嘴角带笑的样子也正投她所好。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大部分时间都很好,两个人不管说话还是做事,基本上很快就能合拍,那种电流乱窜的感觉绝对不是假的……不过她还是觉得太仓促了些。   就算曾经是小学同学,亲近感比普通陌生人要多不少,这样的速度也够突飞猛进了,特别那天早上,梁临风相信如果双方的自制力差点,他们当时就能擦枪走火。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梁临风几次从通讯录里把舒桐的手机号码调出来,那个通话键还是没按下去。   枫城的夏天来得特别突然,不过几天功夫,春天的最后一丝软暖就褪去,换上了烤得人无处遁形的炎炎烈日。偏偏报社凭着实习生不压榨白不压榨的指导思想,又把梁临风调拨到社会版。   汗流夹背地追着群众热线跑了一天,梁临风下班回到住处的时候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正苟延残喘拖着脚步,抬头看到楼下的那道身影,就愣了愣。   几天不见的舒桐白衬衫配深色裤子,双手插兜站着。   梁临风脚下慢了慢,就走过去。   舒桐等她走近,也没嫌弃她满脸是汗,抬手帮她把挂在鼻尖上一缕头发抚开,笑笑:“我前几天去外地了,工作累吗?”   梁临风摇摇头,抬手犹豫了一下,拉住他的袖子,转身上楼。   老旧的公寓楼里满是灰尘,他们都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直到梁临风用钥匙把一居室的门打开,他们都站在里面,梁临风才吸了口气,把他推到玄关的墙上,狠狠吻了上去。   夹着汗味和彼此混乱气息的长吻分外深入,梁临风箍着他的腰,揪着他的领口逼迫他低下头来配合自己的身高。   吻完了,房门才被舒桐带上,梁临风却没动,搂着他靠在他肩上。   她一直是个对自己诚实的人,她是因为之前意外的暧昧有点想躲着他,但舒桐不见了的这几天,她更多的却希望他像以前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下班的路上,然后两个人去吃个味道并不那么好的晚餐,再一边散步一边回家。   她翻来覆去地想他为什么不再来找她了,想出各种假设来,又在下一秒就推翻。   等真的再次看到他出现在面前,她眼眶竟给撑得发疼了一下。   沉默片刻,舒桐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点笑意:“去外地几天的事,那天早上其实是要告诉你的,不过你跑了……”   梁临风不屑地翻个白眼,跑了难道他不会打电话发短信?明明就是这家伙故意一声不吭走了,让她在这里患得患失。   抽出手来,梁临风开始扳着指头数:“我谈过两次恋爱,大三一次,研二一次,大三那个师兄很帅,交往了大概三个月,我嫌他吃饭吧嗒嘴,分手了。研二那个是哲学系的才子,交往了不到一个月,我发现他其实是想接近我们宿舍的另一个姑娘,就把他送我的花摔到了他脸上。两次都没……呃,用你们男人的话说就是上本垒。”   舒桐舔了下自己嘴唇上那道刚被咬开的新伤:“从你今天的表现看,我觉得二垒也没上。”   梁临风抬起头狠狠瞪他一眼:“我说完了,你呢?”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舒桐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有过一次。”   梁临风显然不满足:“后来呢?”   舒桐笑,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她的脸:“后来她说我不是她的梦想。”   梁临风微寒了一下,还有拒绝人用这种文艺腔调的……先拍拍舒桐的肩膀以示同情,再一挥手:“好了,历史问题交待清楚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从今天起咱们正式确定关系!”   她说得豪爽,舒桐笑起来:“原来之前一个月我们还没确定关系。”   梁临风瞥他一眼振振有词:“那当然了,你单方面提出的,那是试用期!我可没答应!”   舒桐笑着,又顿了顿,突然说:“我这次去了B市,我家在那里有些产业,我可能会辞了工作过去。”   梁临风想了一下:“B市啊?前几天我们导师刚帮我写了封推荐信给B市的《新商报》,如果能签,我就去。”   点了点头,舒桐还是抱着她的肩膀:“临风,等你毕业后,我们结婚吧。”   美男在怀,梁临风舔了舔嘴唇,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好吧,其实我不赞同婚前性行为的。” 第1章 所谓男配(4)   这是后话了,领结婚证前,梁临风被舒桐带回家见他妈妈。   在得知她未来老公的身份不仅是某广告公司主管,而且是某大集团的三世祖后。梁临风转过脸就在内心把舒桐鄙视了一百遍啊一百遍:求婚那么草率,连个戒指也没给就罢了。这家伙请自己吃的第一顿饭居然只有两个煎饼!3块5一个,加起来才7块钱!万恶的资本家!   她这些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未来婆婆的眼,舒忆茹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对此表现出不满,只是矜持而轻描淡写地提到舒桐十七岁就以全额奖学金留学海外,如今拿的是设计和金融双学位。   言下之意很明显:家世暂且不提,单个人条件,我家儿子跟你也不是一个层次的。   梁临风神经强韧且毫无羞耻之心,就坐着听,配以带有明显走神痕迹的无害笑脸。   末了舒忆茹只得公式化地总结:“如果你们结婚,小桐也算安定下来了,我会把公司股份转到他名下。”   松了口气逃出别墅的客厅,梁临风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事实,在小花园里偷偷拉住舒桐:“对了,小学咱们不是同级么?我也没留级啊,怎么你会比我早毕业一年?”   充满同情地打量了她一下,舒桐温文笑:“不是一年,是两年,我跳了两级。”   所以说,智商差距有时候会表现得比较明显。   从沙发上起身,梁临风也去浴室洗了个澡。   现在她跟舒桐住的这套公寓是舒忆茹以结婚礼物的名义送给他们的,虽然不是很靠近市中心,但社区安静,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陌生人也见不到几个。不会像黄金地段的公寓那样拥挤憋闷,也比近郊的别墅更适合上班族,年轻的小夫妻居住再合适不过。   等她擦着头发出来,舒桐已经从客厅离开了,大书房的灯亮着,安静的空间中传来零星几声鼠标响动。   梁临风走进去,低头按住坐在书桌前的那人的肩膀,恶意地把湿漉漉的头发往他脸上蹭,并隔着睡衣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舒桐笑着,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还在生酒会上的气?”   梁临风半坐在他腿上轻哼了一声:“我们社的姑娘说你大金龟。”   舒桐总算明白过来她生得是什么气,笑起来:“不是你提议不公开已婚身份吗?”   当初跟舒忆茹见面说了那么多,梁临风除了交待家庭情况和个人情况之外,就提了一个要求:结婚之后不公开,除了她不对外说之外,舒桐也不主动标榜已婚。   所以她跟舒桐领证之后,也就是把双方的重要亲属叫到一起吃了个饭,算是认了亲家就完了。   这事情舒桐没有反对,舒忆茹不知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也没有提出异议。到目前为止,梁临风他们报社除了人事部经手她档案的同事知道她已经结婚,其他人都还当她是刚入社会的单身女孩子。   她的出发点是不愿太招摇,说想低调会被人骂矫情,但现实就是这样,老公有这么个身份,除非她真的想要回家做专职太太,不然无论去哪里工作,或多或少都要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   梁临风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有着通用价值观的人,毕业就攀个有钱人从此蹲在豪华的大房子里做金丝雀,这种事情她没想过,也不赞同。她读了十几年的书,或多或少还是想为社会做点贡献,哪怕社会也许根本不稀罕她的那点能力。   不过就算事实情况如此,听着别人对自己老公发花痴,还不能立刻把大刀一竖,说这个男人是我的,你们都别想……也是会憋出点内伤的。   看着她郁结的脸,舒桐倒像心情不错,琥珀色的眼中笑意流出:“下次你可以对别人说我也看上他了,你让给我追吧——这样比较好。”   又被占走一个大便宜,梁临风不屑地说:“呸。”   为了充分表达她的坚贞不屈和高风亮节,她在站起来大踏步离开之前,还抓着身前人的肩膀,在他脖子上显眼的位置,狠狠吸了一口,种下一朵醒目的草莓。   至于明天会不会有小道消息,说舒天新总裁酒会后跑去偷欢乱搞之类的,她才不管!   冲出大书房后,梁临风径自拐进一旁的小书房,他们夫妻在希望拥有私人书房这点上惊人一致,于是新房装修,卧室有一间,其余两间全都装成了书房,梁临风挑的是虽小但却附带封闭阳台的小书房,大的就留给了舒桐。   随手把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一边,梁临风打开桌上的笔电,电脑启动之后自动联网,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梁临风在网络中的另一重身份,是个以挖坑不填为乐的透明写手。   QQ登陆后,她习惯性点开常去的聊天群,群不大,历史却比较长,算起来足足有好几个年头,起初的时候人来来走走,后来就渐渐固定下来,只剩下几个熟悉的ID。   梁临风飞速敲击一通键盘,群里迸出一条消息。   临风吹风:老子要挖新坑!   半分钟之后才有人回复。   无人不杀:又开……你能先把上个坑填满不?废柴!   临风吹风:[仰天长笑]老子这回要开女尊文,女尊!   又一个人冒出来。   未若闲花来:受什么刺激了?   梁临风还是保持亢奋状态。   临风吹风:[大笑]老子要养男宠,组后宫!   都散了吧:我突然觉得我的ID就能说明一切……   这帮女人的嘴一向都不客气,群里的调侃反而助长了梁临风的气焰,她二话不说,就跑到经常发文的网站去刨新坑了。   架空朝代,架空大陆,富饶的东方帝国中男女地位相当,恰逢女皇当权,广选美男汗牛充裕后宫。为讨好读者,男主有二,1号男主是女皇太傅,温文如玉谦谦君子,2号男主是权臣之子,风流腹黑英俊逼人。   梁临风疯狂迷恋某经典武侠中的男主,寄托了所有美好意象的1号男主就姓苏,名唤苏如慕,取如慕如诉之意,到了2号男主的时候,她突然卡壳了。   按惯例来说,2号男主一般都是炮灰,即使是表现得再好,扶正的机会也不大,取得太华丽,她不舍得用,取得太随便,又觉得不够重视。   她一咬牙,索性写上:沈桐。   女主随便按了个年号“圣慧”,又取了个闺名“泽泽”,下来就是打大纲画线索图,梁临风正在兴头上,这些自然丝毫不在话下,不到两个小时就统统搞定。   一晚上她没关房门的小书房里,不时传出诡异的笑声。   第二天一大早,梁临风趁报社不忙,摸鱼兴冲冲捧着新文大纲去找自己的网站责编,责编先是痛斥了她一个字都不存居然就要开新文的2货行为,然后专业地指出:女尊男卑才叫女尊文,你这顶多叫女强!   当天晚上老透明临风吹风童鞋的女强新文发布,名字叫做:《圣慧天下》。   群众纷纷表示:恶俗!跟风! 第2章 开篇大吉(1)   都散了吧大神说,一个好文,一个高点击高人气的文,必须要有一个锦绣如花的文案和一个同样华丽给力的开篇。   只要有了这个,一个文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则全靠你的更新速度来保证……也就是说,那怕你最后烂尾烂成一泡狗屎,只要开头好,速度快,积攒了收藏和人气,读者也会因为惯性继续阅读购买下去,直至你真的扯不下去把它完结掉。   反之来说,一篇再好的文,但是慢热,慢得磨磨唧唧N章还远远看不到□和激情的痕迹,那么即使以后作者再如何妙笔生花起死回生,也基本上已经注定了成为冷文的命运,除非你能得到被称为大神直通车的xx榜推荐。   以网站里浩瀚的冷文为基数,对比每半年一次的榜单更换频率,你很快就能得出结论:还是比中500万彩票的几率要高那么一点的。   综上所述,制造一个红文之初级教程,要点有三:1、好文案。2、好开篇。3、好速度。   梁临风狗腿状摇尾巴,一边虚心学习,一边还举手提问:“散大,散大!文案要怎么写才够好?”   散大斜睨她一眼,说:“对你这种万年不填坑的废柴,以上全都没用。”   梁临风依旧积极好学摇尾巴:“那散大!高级教程对我会不会有用!”   散大拍了拍她的双肩,沉痛地说:“对你,一切都没用。”   梁临风之所以成为老透明,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文笔不差,实话说组织故事的能力也不差,甚至也不是那种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作者,事实上为了人气,她有时候还会做出一些很是讨读者喜欢的人物设置和情节安排。   当年她刚入网文圈的时候,就因为写的文沾到了热门的穿越,一度积分很高,也有出版商找上门来要签。可是就在那文最火的时候,梁临风突然不写了。   至今没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撂下正红的文躲了干净,反正她的专栏就此1年多没动。等1年后她又跑了回来,没继续更新那个穿越文,开了另一个坑,是个仙侠,那时候还没有后来十分红火,甚至带动了一批仙侠风潮的《x生x世》,她新文的待遇可想而知。   网文界从来都是一代新人换旧人,1年多风云变幻,跟她差不多同时出道,并勾搭到一起的都散了吧同学,已经混到了大神的级别。还特地跑来问她:“你突然跑了,我们以为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才不写的,都没敢跟你细问。现在穿越也还热啊,怎么不接着写那个文了?”   梁临风一片懵懂:“啊?什么出事,我很好啊,就是懒得写了啊。”   都散了吧大神噎得不轻,半响幽幽冒出一句:“以后你就算去死,老子也不管了……”   话虽这样说过,梁临风前一天刚在群里得瑟过要开新文,第二天就收到了单Q。   都散了吧:把新文地址拿来。   临风吹风:啊?什么?   都散了吧:[抚额]我给你推荐啊,废柴!   临风吹风:[狗腿摇尾]散大,散大!我抱到了散大的大腿!   都散了吧:= =你能不这么抽搐不?   临风吹风:[打滚儿]哈哈哈!   都散了吧:[单手捂脸]帮你推荐还要被你雷,我这么犯贱到底是为那般啊为那般!   电脑前梁临风放声笑出来。   她这会儿正在家里,另一个房间里的舒桐出来倒水,听到声音不由顿步走进来:“这么高兴怎么了?”   梁临风笑着连连摇头,她正聊得开心,又懒得去客厅拿水,顺手就把舒桐的手拉过来,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   配合她的动作,舒桐笑:“跟朋友聊?”   梁临风点头:“这姑娘来帮我推荐,但我把她雷飞了,哈哈!”   对于她在网上写文的事,舒桐知道一些,不过梁临风不多说,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就笑:“肩膀不酸么?别在电脑前坐太久。”   梁临风抬头笑着看他,奇怪起来:“咦,我们不是互不干涉么?你也在电脑前坐很久吧。”   舒桐抬手去捏她脸颊,连气带笑:“你这个人,别人为你好你还真不领情!”   梁临风笑嘻嘻地躲,干脆抱住他的腰,把头藏在他胸前:“谁说的……我领的!”   第二天梁临风神清气爽去报社上班。因为是周五,事情也不是很多,她修改了两篇稿子交上去,又安排好下周的一个采访,闲下来跑去泡了杯茶。   正捧着杯铁观音从开水间出来,就碰到杜威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探头探脑伸出半个身子,然后冲她招招手。   梁临风以为是有急事,忙放下茶杯走进去,谁知道杜威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来回走了几次,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票递过来,还清清嗓子:“小梁啊,这个你用不用得上?”   梁临风接过一看,粉红色的票面上斗大几个字“单身白领联谊会”,下面还有几行活动规则活动地点什么的。   那边杜威貌似更不好意思了,又在办公桌前尴尬地走了几步:“按说这是个人隐私,我也没问过你……”   会意过来,梁临风就憋着想笑,杜威是她们经济版的老大哥,平时总是扳着张脸,对工作要求也高,所以梁临风一直觉得他有些难接近,除了工作外也很少找他闲聊。现在看他欲说还休加上一脸不自在的样子,突然感觉亲近了很多。   见她笑着不说话,杜威又以为梁临风是不好意思,忙扯开话头,说自己当初也是一个人来到B市发展,离乡背井很是苦恼,直到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爱人,才总算安顿下来并且有了归属感,言谈之间对自己的太太有一股遮掩不住的自豪。   杜威和他那位在电视台工作的同行爱人是报社里著名的模范夫妻,梁临风早有耳闻,这时忍着笑,不迭配合着点头表示赞同。   在这种情况下,梁临风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杜威的好意,只好拿着那个相亲会的入场卷道:“那就谢谢杜老师了。”   杜威大手一挥:“别跟我客气,别看我这个人脸比较坏,其实心地还是很善良的。生活上、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脸上还是配以安排重要采访时会有的严肃表情,冷笑话效果十足。   梁临风差点绷不住笑场,推说还有事情要做,跑了出去。   等到下班的时候,梁临风一出报社大楼,就给舒桐打了个电话:“我们社的老师送我一张单身联谊会的入场卷,我准备去参加活动了。”   舒桐不知是在办公室还是在车里,慢悠悠开口:“什么时间?”   梁临风特地又把那张入场卷从包里翻出来看:“这周六晚上7点,地点不错哦,在三里屯的酒吧。”   舒桐压低声音咳嗽了一下,接着说:“挺好的。”   梁临风等他的下文,结果一等很久,还是没听到他说话,自己就先笑了:“怎么舒总没意见啊?”   舒桐带笑的声音这才传来:“我能有什么意见?我怎么宠你,你的心都在外面。”   梁临风想也不想否认:“你怎么老是污蔑我!我明明对你情有独钟!”   正打趣着,她猛地停下脚步,下班时刻人流如织,后面一个行人差点撞到她身上来,气急败坏:“会走路么?干什么啊!”   她置若罔闻,只是盯着街对面的一个人,浅色的风衣,干净的短发,就那么走在五光十色的橱窗前,仿佛一道会移动的剪影。 第2章 开篇大吉(2)   以下节选自临风吹风的新坑《圣慧天下》:   御花园中春意软暖,圣慧放下手中酒盏,带了三分醉意的目光投向阶下。   静坐着的那人一身月白缓袍,长睫低垂,满园繁花越发衬得他脸色如玉般素净,不染纤尘。   圣慧痴痴看着,那三分醉意慢慢就变作了五分,按捺不住御口轻开:“苏先生……”   “太傅身子最不宜久劳……”另一个声音却比她更先一步传出,吏部侍郎沈桐英俊的脸上含笑,殷殷向身旁的苏如慕询问:“太傅可是累了?需要休息片刻么?”   苏如慕正感疲乏,听到他这么说,就笑着点头:“多谢沈大人,在下的确是有些累。”   圣慧忙打起精神:“苏先生的身体最要紧,如需歇息,请不必管朕,尽可退去。”   听她这么说,苏如慕也就起身笑笑告退。   圣慧眼睁睁看着朝思暮想的人从自己面前走开,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了花木之中,才转回头,狠狠瞪了沈桐一眼:“沈大人倒是不累。”   沈桐挑唇一笑,扬扬手中酒杯:“谢陛下关心,微臣还好。”   读者“静水”留言:苏先生太温柔了,什么时候能主动一次就好了!   读者“papa”留言:哎呀,我突然觉得沈大人也不错呢,干脆连太傅和沈大人一起收了算了。   读者“男人都应该去搞基”留言:最近怎么BG文里男人暧昧也越来越多了,卖腐恶俗!   临风吹风对“男人都应该去搞基”有回复:这位童鞋,乃明明看卖腐看得很开心嘛……   早晚高峰疯狂堵车是B市的一大特色,今天是周五,那就更加变本加厉。报社离家又远,梁临风到楼下的时候,正赶上舒桐停好车过来。   远远冲她笑了笑,舒桐走近才说:“回家做饭还是出去吃?”   这本来应该是到家之前就商量好的事儿,但因为梁临风在通话途中突然挂掉,所以就拖到现在才定了。   现在这个点,如果没提前定位的话,无论去哪个饭店人都会很多,停车也会很困难,幸好梁临风也算有所准备,提提手上刚从小区门口便利店里买来的东西:“回去做馄饨吧,我买了肉馅。”   舒桐笑笑,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拉住她的手:“好。”   两个人一起进屋,梁临风换了衣服,稍事休整就去了厨房,和面做馅包馄饨。便利店里不是没有速冻的水饺和云吞,不过梁临风一来接受不了那种干巴巴的味道,二来很享受做饭的过程,所以从来不买。   忙了没多久,换了身浅蓝家居服的舒桐就走到门边:“需要帮忙?”   梁临风把和好的面放到一边去醒,又开始拌馅,抬头跟他说话丝毫不耽误手上的速度:“不用,吃完了你洗碗就可以。”   梁临风酷爱做饭的同时有个软肋,她痛恨洗碗,油腻腻滑溜溜的碗抓在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   好在自从他们结婚之后,舒桐对这个分工毫无异义,两个人合作十分愉快。   梁临风说后过了一阵,她都以为舒桐会走了,结果一抬头,看到他还是倚门站着,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色泽越加明亮,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目光太过专注,梁临风心跳瞬间就漏了一下,只是手上都是面粉和油,没办法有所表示,就缩缩头:“怎么了?”   仍是看着她,舒桐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这句话来得太突兀,但做饭中的女人都喜欢被夸奖,梁临风顿时觉得脸上有光,哼了一声:“有我这么个老婆,觉得挺自豪吧!”   眼看她正辛苦着,舒桐自然从善如流,笑:“那是当然。”   梁临风手上利索,从开始做,到两人吃上热腾腾的鲜肉馄饨,也不过1个小时。   吃完收拾干净,时间还早,他们就又窝在沙发上看了一张新买回来的光碟。   光碟虽新,电影却是旧的,七八年前的悬疑片,情节紧凑,气氛也逼得人喘不过起来,梁临风看着,不由自主抱紧身旁那个人的腰,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正演到那个隐藏已久的凶手从树后露出半个脑袋,导演也配合地掐掉全部音效,只留下一片几乎凝固的沉默。   梁临风正屏声静气等待谜底揭晓,耳旁却突兀传来一声轻咳,声音不大,却因为她跟对方靠得很近的缘故,被吓得一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等梁临风明白过来那是舒桐的咳嗽,最紧张的那一节已经过去了,凶手的镰刀刺进了无辜少女的胸膛。   酝酿了2个多小时的情绪就这样被打断,梁临风郁卒得不行,幽怨地看着他谴责:“你故意的……”   舒桐也很歉意:“不好意思,没有忍住。”说着又低声咳嗽了两下。   梁临风这才想到自己下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听他咳嗽过,也暂时顾不上电影情节了,问:“怎么了?不舒服?”   “这两天有点感冒,”舒桐笑着,接下来就补上一句安抚她,“已经吃过药了。”   听他这么说,梁临风突然愧疚起来,这两天她回了家只顾沉浸在自己的网络世界中,竟然连身边的人感冒了都一点没察觉。   电影已经结束了,梁临风就拉着他的手:“感冒了就多喝点水早些睡。”   舒桐笑笑,顺从地随着她站起来:“好。”说着顿了顿,“你还要去上网吧,那我就先睡了。”   这两天为了赶文,梁临风的确是每天蹲在电脑前熬到凌晨一两点,不过今天她真不好意思再撇下舒桐一个人自己去玩,就说:“我陪你一起睡吧,免得你睡着了再被我吵醒。”   舒桐咳了一声,笑着看她:“也好。”   这个“也好”的含义太丰富了,梁临风一时没会意过来,等他们一起洗漱好上床,梁临风才望着卧室的天花板,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刚才是不是说,我陪你一起睡……”   声音里明显忍着笑,舒桐说:“是啊。”   梁临风本来还想继续矜持一下,但着实矜持不下去了,在被子中翻身压住舒桐:“你太□了!”   舒桐笑:“明明是你先说的,我还感冒着呢。”   梁临风嗤之以鼻:“你肚子里比墨还黑!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来我往的对话中,两人身体早胶到了一起,梁临风边扯舒桐的睡衣,边最后问了一句:“你感冒没事吧。”   舒桐抓住她乱摸的手,毫无困难地颠倒了两人的位置:“运动有益身心。” 第2章 开篇大吉(3)   周周六起床之后,梁临风颇为神清气爽,舒桐的感冒也好了些,不过还是偶尔会咳两声,药也没停。   按着梁临风的想法,周末当然是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最好,但吃过了午饭,舒桐就换了衣服,收拾着准备外出。   梁临风歪在沙发上看他在大穿衣镜前换衬衣,有点郁闷:“大周末开什么会啊,都不会让人休息一下。”   舒桐系着衬衣的扣子解释:“股东例会,不会太久。”   梁临风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是因为昨天晚上的甜蜜还没消化完,所以今天还想跟他腻在一起,磨蹭了一阵好不容易找到个理由:“你刚吃过感冒药吧,开车不安全,要不然我送你过去?”   舒桐笑着回过头来看她:“我吃的药不会导致嗜睡。”   梁临风给噎了一下:“呃……”   他下午是去开会,当然不会吃可能影响精神的感冒药。   看着她苦恼的脸,舒桐也不知是猜到了什么没有,笑得很有些揶揄:“你不是要在家里玩电脑么?”   梁临风没想到舒桐连一个电脑的醋都要吃,但她平时的确在电脑前面坐得时间太长了点,要反驳也实在硬气不起来,只得瘪瘪嘴厚着脸皮:“我承认我这会儿觉得你比电脑好看多了,总成了吧?”   笑了笑,舒桐也不再逗她,走过来摸摸她蓬乱头发:“那就快点,别害我迟到。”   梁临风轻哼一声,拉住他的衬衣领子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才施施然去换衣服。   她的驾照是大学时在学校无聊考的,但她在这方面颇有天分,只是寒暑假拿着她家太后的车练一练,技术居然也似模似样,把舒桐的车从车位里倒出来时,方向打得称得上漂亮。   连坐在副驾驶上的舒桐都夸奖:“挺好的,不像新手。”   梁临风洋洋自得地挑眉:“那当然,你老婆我是十项全能,还有得是让你吓掉下巴的绝活呢!”   跟相距家里甚远的报社相比,舒天的办公大楼离他们这个小区并不远,当初舒忆茹买房子的时候估计也是考虑过这点的。   不大会儿工夫车就停到了办公楼下,梁临风本来是打算把舒桐送过来,她就开车回家,等舒桐开完会再过来接他的,反正这里离家不远,也不算麻烦。   结果等停好车,看着比工作日空荡很多的办公大楼,她又改了主意,她跟舒桐结婚也有几个月了,还从来没来过他办公的地方,趁今天去看看也不错。   舒桐对她毫不干涉,只是唇边含了丝笑意,看她锁好车门朝自己走来。   梁临风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清清嗓子:“我上去视察一下。”   舒桐含笑看她:“那我要欢迎夫人莅临?”   梁临风瞟他一眼,正要反击回去,目光却正扫到不远处两个走近的人影,触电般飞快甩开舒桐的手臂。   大楼前董玲和报社另一个男同事一起走过来。打量着她和一旁的舒桐,董玲神情惊讶:“临风?”   梁临风忙上前一步,跟舒桐拉开点距离:“哈哈,好啊,你们来干什么?”   “老杜说今天舒天的股东例会可能会有新闻点,让我和小岳过来走一趟。”董玲说着,目光还是不住地在她和舒桐之间打转,似乎已经看到了方才他们两个拉着胳膊走在一起,终于忍不住问,“你呢?你和舒总一起来的?”   梁临风想也不想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也是刚刚碰到的,我来这里找我朋友。”   董玲欲言又止,还是她身后的小岳看场面有点尴尬,转出来向舒桐伸手:“舒总您好,正巧碰到了。”   之前舒桐一直站在旁边笑着不说话,这时就和小岳握手微笑:“我们今天的确有几个比较重要的决议要通过,欢迎媒体朋友关注。”   小岳客套了几句,舒桐就笑笑:“那么岳老师、霍老师,我先上去准备会议了。”   说罢又客气地点点头,才转身走了。   梁临风杵在一边,眼看着舒桐连头也不回,完全对她视而不见。   董玲指派小岳去楼上盯会议,又拉着梁临风,还是有些狐疑:“你真的是自己来的?”   梁临风坚定点头,为了增强自己话的可行性,还说:“你们忙吧,我这就去找我朋友。”   见她那么肯定,董玲也不好追问:“那好吧,对了……老杜也给你票了吧?你今晚去那个单身见面会么?”   梁临风这才想起董玲也是单身,估计杜威好心地给她们俩一人塞了一张票,这种情况下她找借口不去简直是欲盖弥彰,只得咬牙点头:“去!”   董玲十分开心:“太好了,有人陪没那么尴尬,等我盯完这里就找你。”   从董玲那里跑出来,苦着脸在舒天大楼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阵儿,又到秘书室去寄存了车钥匙,梁临风挣扎了很久,才摸出手机来给舒桐发了个短信:钥匙放在你秘书那里了。对不起……我今晚被同事拉去参加单身派对,我回去一定向你赔罪,真的!   刚发完董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声音欢快:“我把稿子扔给小岳写了,咱们现在就去吧,还能在附近先转一转!”   梁临风忙赞同:“好啊,好啊,我朋友正好忙着呢,今天晚上没空出来,我们正门见,马上走。”   为了不撞到散会的舒桐,她逃命一样从大楼里跑出去,二话不说跟董玲打车溜掉。   晚上名为联谊,实为相亲的聚会当然没什么意思,不过出乎梁临风的意料,男女比例没传闻的那么夸张,什么十女争一男之类的,反倒是男女人数相当,人群素质也比较高,不少男性参与者谈吐幽默仪表堂堂。   董玲就跟一个名校毕业的工程师对上了眼,两个人在聚会开始没多久就交换了联系方式,相谈甚欢。   梁临风躲在角落里一直喝鸡尾酒,她委婉拒绝了一个帅气的大学助教之后,别人就看出来她无心交友,后面也就没人打扰了。   终于等到散场,董玲和那个工程师眉来眼去恋恋不舍,梁临风见她也有五六分醉了,怕她真跟别人跑了吃亏,只好把她塞到出租车里先送她回家。   这么一折腾,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里11点多了,梁临风蹑手蹑脚开门进屋,又蹭到半掩着门的大书房外,探进头去:“舒美人……” 第2章 开篇大吉(4)   正在书桌前翻看资料,舒桐连头也不抬:“知道回家了?”   梁临风正理亏着,忙蹭过去装乖巧:“我想美人了嘛,外面再多庸脂俗粉,也比不上我家美人天姿国色!”   舒桐推开她凑到肩上的头,毫不客气地嫌恶:“一身烟酒气,先去洗澡!”   居然会被自家男人嫌弃烟酒气太大,梁临风有种身份错位的感觉,也很委屈:“美人讨厌我了。”   舒桐一点都不同情,淡瞥她一眼:“我怎么记得好像是你先丢下我,到外面寻欢作乐去了?”   梁临风站起来想叫板:“你看我不是都说对不起了……”   舒桐曲起手指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梁临风立刻重新低眉顺耳夹住尾巴:“美人的风寒好点没有……今天晚上吃了什么?”   舒桐看也不看她,继续翻资料:“胃口不好,没吃。”   梁临风顿时心疼起来:“美人都是我不好!我立刻去熬粥伺候美人用膳!”边说还边用手掌殷勤给舒桐捶肩,“然后还给美人做按摩解乏,好不好?”   舒美人这才总算开恩,抬起头挑了眉:“先把那身烟酒气给我洗了。”   梁临风屁颠屁颠遵旨而去。   美人本就身体不适,还被自己冷酷抛弃饿肚子,这是何等凄惨!   想到这里,接下来几天,梁临风都卯足了劲儿大力讨好,一手包办所有家务,连碗也不让舒桐洗了,说是感冒了就好好休息。   舒桐坦然受之,还能挑出一些她的毛病,比如买来的草莓太酸了,清炒的西芹太老了之类的。   梁临风咬着牙,全都忍气吞声。   这样的受气小媳妇日子过了几天,随着舒桐感冒彻底痊愈,恢复英姿勃发的神采,梁临风才终于能重新挺直腰板扬眉吐气。   梁临风这周工作不多,只有周二一个会议采访,她周三早上整好稿子交上去,后面两天就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了。坐在办公室里,她正心情颇好的准备摸鱼偷看小说,突然被杜威一个电话叫到办公室。   见她进去,杜威挠挠头,似乎也有些为难:“小梁啊,这个采访本来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的,不过对方是这么要求的,所以麻烦你周五去一趟了。”   虽然爱摸鱼,但只要工作有需要,梁临风倒是从来不推辞:“那就我去好了,要是您不放心,回来采访大纲我先给您看一下再写稿子。”   杜威叹气:“也只能这样了,舒天的总裁本来挺好说话的,但这次专访不知道怎么了,点名要你一个人去。”   梁临风以为自己听错了,吸口冷气,又问了一遍:“谁?”   “舒天的总裁舒桐啊。”杜威还以为她不想去,忙解释,“他们上周不是公布收购了一个新能源企业?这事情是热点,几个报纸都在炒,正好他上次又答应我要做一次专访,结果我今天去联系他,他倒是答应周五接受专访了,就是说要你去。”   杜威说着就皱眉:“准是因为不想说太多,又碍于面子不能推辞,才点名叫你一个新人去——这些公司老总对付媒体的本领越来越高,一个比一个滑。”   “是啊,一个比一个滑……”梁临风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这几个字挤出来的。   那幽怨的声音把杜威都吓了一跳:“小梁你怎么了?”   换上一脸假笑,梁临风冲他呲牙:“没什么,杜老师,周五我保证完成任务!”   从杜威办公室里出来,梁临风转脸就拿着手机钻到无人的楼道里,拨通舒桐的号码,不等他说话,劈头盖脸:“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似乎是极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放远,等她叫完才拿到耳旁,舒桐的声音过了片刻才淡然传来:“哦?我怎么小气了?”   梁临风都快七窍生烟,为了怕被同事听到也只能压低声音:“你跟老杜说的,指定让我专访你?”   舒桐还是慢悠悠地:“我只是说我这两天比较忙,又顺带说了上次见面对小梁老师印象很不错。”   这在杜威的理解里,还不是指定让她去?   梁临风在单位里不能吼,细细磨了两遍牙:“好,算你狠!”   说罢,用力滑下手机盖。   电话那头,舒桐听着她愤愤然的声音,又听到迅速响起的忙音,唇边不由浮起一丝笑意,将手机挂断放到一边。   恰逢他的秘书周敏正将一摞文件送到他桌前,就笑着问了一句:“是小梁?”   周敏是舒忆茹一手栽培起来的得力干将,年纪已经是阿姨辈的人物,也是舒天为数不多的知道舒桐和梁临风关系的人,上次梁临风半道逃跑来送车钥匙,就是她接住转交给了舒桐。   舒桐笑笑点头:“周五的专访,我让他们报社派她过来。”   周敏倒是对梁临风也有点了解:“小梁生气了吧?”   舒桐笑而不答,从她手里接过那摞文件,因为手背朝上,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婚戒就看起来分外醒目。   虽然从来没有对外宣扬,但舒桐保持着在办公场合佩戴婚戒的习惯,所以舒天总部的不少人员都陆续知道了他已婚的身份。   他不想多谈,周敏也就不再说,笑了笑走出去。   低头认真去看手里的规划书,舒桐却一时有些静不下心来。   刚才梁临风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气急败坏,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他承认自己这次做得是有些过分,明知道她不想让同事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却还是对杜威暗示要让她单独来采访。   无意识地转动手上的婚戒,他还是拿起桌上的手机,调出杜威的号码拨过去,接通后笑得客套:“杜老师么?抱歉我周五临时安排出差,专访我们还是定在明天吧。”   提前到周四,就不会耽误周末前发稿,杜威当然高兴,应承说:“没问题,我去通知小梁时间改在明天。”   舒桐笑:“明天您已经有安排了吗?没有的话,能跟您谈一谈是最好了。”   杜威喜出望外:“那太好了!明天我就冒昧登门拜访了?”   舒桐笑着:“杜老师太客气了。”   跟杜威约好专访的具体时间,舒桐重新放下手机。   短短一通电话,却打得他有些疲惫,又打内线让周敏送杯咖啡进来,才揉揉眉心继续工作。 第3章 不上不下(1)   梁临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9点,她故意在外吃了饭,又逛了会儿商场才往回走。   打开门就看到空荡荡的客厅连灯都没开,家里一片寂静,只有大书房里漏出点灯光。   重重哼了一声,她把包扔到玄关的衣架上。   下午杜威已经通知过她,舒桐临时改了决定,所以专访她不用再参与。不过她心里还是不舒服,舒桐这番举动,除了给她难堪之外,又被她理解成了对她的戏弄。   仿佛他看她气急败坏就很开心一样!   心情不愉快,她就没像前几天一样,回家还要抱着舒桐先腻歪一阵再干别的,干脆地冲进浴室洗澡,然后连个招呼也不打,进了小书房关上门自成一统。   本来这种大把的空闲时间应该是用来写文的,但她打开了文档,盯着那个写了半截的章节,却一点也写不下去。   她的这个女强文其实情节很简单,开头先写了点帝都的风物人情,又大概写了点朝臣的明争暗斗,接着就将目光转向了为女皇册封皇夫上。   目前候选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女皇自己提出的太傅苏如慕,一个是朝臣力主的太师之子吏部侍郎沈桐。   苏如慕精通政务并对女皇有教导之功,是女皇自己圈定的不二人选,不过以太师为首的另一班朝臣却不愿苏如慕成为皇夫权力独大,所以把英俊的沈桐推到了台前。   继上次御花园设宴后,梁临风接下来要写的是女皇深夜私逃出宫,与太傅月下相会的温馨戏码。   但这样一个很有爱写起来本来应该很迅速的桥段,她今天却提不起一点兴趣来写。   又盯着文档看了一会儿,她见实在憋不出来,就跑到群里去跟那帮女人聊天去了,恰逢一群人正翻出了明叔的旧作胡乱发花痴,梁临风毫无障碍地融入其中,嗷嗷叫:明叔美死了,女王傲娇受最萌!   聊起天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花痴起来就更快,没留神临近12点,她一边花痴着,一边倒是还能分出心思来,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一整个晚上舒桐只出来走动了两圈,应该是倒水喝,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等她下线关了电脑返回卧室,看到大书房的灯还亮着,舒桐不知道在里面忙些什么。   愤然上床,她翻来覆去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去,直到睡得有些沉了,才朦胧地感觉到另一边的床垫陷了下去,然后是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   她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把头靠向那放在枕边的温热手臂,继续睡熟。   第二天梁临风起晚了,头天晚上睡得晚,又连着做了一晚上的梦,她的精神不是很好。   被床头的闹钟吵醒,她勉强挣扎着从被窝中爬出来,看看空了的另一半床,顶个鸡窝头梦游般走到客厅。   舒桐收拾一新,连家居服也换了下来,一身银灰的西装精神干练,正在对着穿衣镜系领带。   听到梁临风脚步声,他就转过头来笑了笑:“起床了?我看你累就没有叫你。这周末我要出差,今天晚上的飞机,可能来不及再回家了。”   梁临风这才看到玄关里还放着个皮箱,显然舒桐连出差要带的物品都收拾好了。   不知为何,她心情突然极差,连应也没应一声,转身就进了卫生间,把门用力摔上。   打开热水哗哗冲洗,她赌气紧关着门,直到洗漱完毕,才重新出来。   客厅里没有一点声响,舒桐已经出门了,玄关里的那只皮箱也一并被带走。   因为起床晚了的缘故,梁临风赶到报社的时候已经比上班时间晚了近10分钟,好在他们记者并不需要打卡,她绕过办公室门口的那株大绿萝,匆忙溜到工位上把包和外套放下。   董玲那丫头早就在候着了,见她来,没过一会儿就捧着杯子转过来,神神秘秘压低声音:“临风。”   梁临风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就笑:“怎么了?不会是又想让我帮你填报销单吧?”   董玲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把:“你怎么这么讨厌,就让你填了一次,念叨到现在!” 说着又眨眨眼睛,“你看我怎么样?”   梁临风注意到她今天画了淡妆,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发梢微微卷曲,正是时下流行的梨花头。   揶揄地看她一眼,梁临风笑:“打扮这么漂亮,莫非要去约会?”   董玲点点头,竟然有了点羞涩:“和刘程鹏,他约我今天晚上看电影。”   刘程鹏就是上次董玲在相亲会上认识的工程师,没想到他们动作还挺快的,这还认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已经开始约会了。   看到这个随时都能坦然欣赏美男并评头论足的丫头也有害羞的一天,梁临风笑起来:“不错啊!赶快修成正果拐带回家!”   董玲羞涩过后就张扬起来,得意到几乎眉飞色舞:“那是肯定的!这年头长得帅又绩优的男人越来越少了,见到一个还不赶快拐回家!”   那个刘程鹏相貌的确是帅气,又在国企做工程师,前途一片大好,董玲这丫头这么快陷落也是可以理解的。   梁临风笑,接着就想起这次跟舒桐莫名其妙的冷战,皱起眉叹气:“其实太快结婚也不好……”   董玲费解地看她一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她像是不大好意思说,有些吞吐,“你跟舒天的舒总……怎么样了?”   梁临风吓了一跳:“你问他干什么?”   董玲无可奈何白她一眼:“大小姐,我也是女人啊,你以为你们那样真的看不出来?”   当时她也的确是被梁临风糊弄过去了,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又对比梁临风几次对舒桐的奇怪态度,再加上那晚梁临风心思不属,摆明了是不想交异性朋友,想到这里,她要是还不明白也就太蠢了。   梁临风见瞒不过去,直接承认已经结婚免不了又要一番解释,只好点头:“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她说得勉强,董玲忍不住瞪了她一下:“还那种关系……我真服了那个舒总,你这样不情不愿,好像他把你逼良为娼了一样。”   梁临风一愣,有些吃惊:“有吗?”   董玲翻个白眼:“先是装得跟他不认识,被同事撞见了还死活不承认,提起来连名字都不愿说……不知道得还以为他有多见不得人。我要是他,我非得气死。” 第3章 不上不下(2)   梁临风默然了,她没想到在别人的眼光中,她有这么急于跟舒桐撇清关系,甚至有点避他如蛇蝎的意思。   看她不说话,董玲喝了口茶,叹气:“不过你这么患得患失,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交往的对象是这种人。”   梁临风听她的口气也不是很认同舒桐,就笑:“上次你不是还拉我yy钻石王老五,现在又悲观了?”   “因为yy不花钱,”董玲倒是清醒,“真跟他交往了就要担心有一天赔上青春血本无归。”边说边严肃看着梁临风,“一入豪门深似海,你可小心点,别被那个舒桐哄得晕头转向。”   她越说越严重,梁临风笑起来:“有这么可怕吗?其实还好吧。”   董玲用一种“你这种人就是单纯,早晚会吃亏”的目光看了看她,接着笑眯眯单手捧脸:“还是我家大刘好,工作单纯,人也好。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男人太有钱都会变坏的!”   爱情果然会让女人盲目,这丫头明明以前还那么热心YY英俊多金的小言男主,现在就除了她家大刘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梁临风笑起来:“就你家大刘最好,成了吧!”   董玲一点都不知道谦虚,把头一扬:“那是当然!”   梁临风不由失笑,转过心思,又斟酌着问:“你说……我要是跟舒桐结婚会怎么样?”   董玲瞪大眼睛:“不是吧,舒天董事长舒忆茹那种出名的冰山残暴女王……你准备当她儿媳妇?”   回忆起寥寥几次跟舒忆茹见面的场景,这下连梁临风也囧了,默默想:我也不故意的,我已经不小心做了她儿媳妇了。   董玲全副心思都转到了晚上的约会上,说了这句之后,就又开始历数她家大刘的硬件之好:国企工作稳定;家里就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家庭关系不复杂;工资高福利也好,节假日都能保证;全单位除了打扫卫生的大妈之外都是男人,没有出轨的条件……越数越心花怒放。   梁临风看着她乐不可支,只有在心里无声感叹:当初答应舒桐求婚的时候,我也以为他就是个广告公司小主管,没想到他有这么复杂的背景。   不过还能怎么样?她嫁都嫁了,而且暂时也还没有一点和舒桐分手甚至离婚的念头。   下班之后,梁临风独自回家,少了一个人她做饭也没劲,随便煮了碗吃,就抱电脑坐到小书房那个小单人床上,断开网线开始写文。   女皇私会太傅这一幕虽然没什么戏剧冲突,但却是表现女皇对太傅眷恋的重要章节,随着情绪的深入,梁临风试着将自己代入女皇,面前是爱慕多年却无法对他坦承情愫的苏先生。   他的一举一动,唇边永远温和的笑容,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宠溺,以及他们之间看不到摸不着的距离,都让她即使难得和他独处,也无法放任自己开怀,只是随口说着打趣的话,唯恐再也看不到他一样,将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   一口气将这一章写完,她又草草修改一遍捉虫,也顾不上看时间,就飞快把电脑联网,将刚写好的内容黏贴发布出去。   每次发布新章节之后,她都还是会上一会儿网,刷新几次看读者的留言。这次也不例外,几分钟后就有了一条新留言,是个从未见过的新ID。   “逝去的时光”:如果圣慧真的爱着太傅,那就应该放他自由,卷入权力斗争想来也不是太傅这么清雅的人所希望的。圣慧对太傅的态度也太暧昧了,纠缠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梁临风倒不是很同意她的看法,人又不是机器,若是说放下就能放下,那就太简单了,更何况按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圣慧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对恋慕了多年的太傅依依不舍了那么一点,怎么就叫纠缠了?   她打开对话框,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来电铃声也随之响起。   梁临风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是“舒桐”,就丢下电脑,拿着手机到阳台上去接。   B市的冬天一贯寒冷,虽然屋内暖气充足,但站在落地的玻璃前也依然能够感受到窗外的寒气,梁临风把手放在冰凉的玻璃上,才按下通话键:“喂。”   “临风?”话筒那头舒桐的声音一如既往清朗,笑了一笑略带责备地,“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梁临风睡觉的时候从来都是雷打不动必须关机,这个习性被舒桐了如指掌,于是她的手机能通,就代表她绝对没睡。   瞄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真的已经快到凌晨1点,她一门心思写文,一点都没察觉。   瞥瞥嘴,她小声反驳:“你不也没睡。”   舒桐仿佛知道她会这么说,笑:“我刚到住的地方,打个电话检查你有没有正常作息,结果就让我抓到了。”   梁临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舒桐,你说要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很多年,最后能不能很潇洒地忘了他?”   说出这么感性的话,她已经做好准备被舒桐嘲笑了,结果那边同样沉默片刻,舒桐回答:“忘记是可能的,但潇洒不会……若能潇洒,那就不是全心付出。”   梁临风深以为然,正要开口附和,舒桐却又笑起来,续道:“你不会是想趁着今天表白,你其实从小学起就暗恋了我很多年吧?”   还是被嘲笑了……= =   满心的伤春悲秋都扫荡一空,梁临风“哼”一声:“我为什么会暗恋你?你觉得你光着腿的样子很帅?”   提到那个事情她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舒桐立刻笑着:“还好吧,比你光着腿的样子好看些?”   她翻个白眼,决定回避这个问题,舒桐也并没有趁胜追击,接着又把话题转回到了她的作息时间上:“记得早些睡,不要我不在家,就又开始通宵。”   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总比她睡得还晚,梁临风默然在心里吐槽,等他刚说完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行程安排得比较多,大概周日晚上能到家吧。”笑笑答复,舒桐又说,“抱歉,这周末不能陪你。”   微微有些失望,梁临风也只好说:“早点回来。”   舒桐笑着:“好。”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也早点睡觉,注意休息。”   因为不想那么快挂电话,她和舒桐又扯了几句皮,才互道晚安收线。   返回到电脑前,她看着打开的回复框,突然就觉得这样跟别人理论也没什么意思,对于感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看法,她表达了她的看法,别人也只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而已,其实各不相干。 第3章 不上不下(3)   暮色深沉,圣慧挥手让随从等在外面,沿着小轩前的青石小路,一步步走至那透出昏黄灯光的窗下。   夜间的寒意刺透她肩上的数重锦帛,将她的手足都染成一片冰冷。站在他的窗下,她甚至能听到他翻动书页的响动,却迟迟不敢抬手去叩响窗棂。   露水渐渐在她眉间和发梢凝结,窗内终于传来一声低叹,接着木窗打开,熟悉的温和嗓音响起:“泽泽?”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也不知是因为夜里的寒气太过浓重,还是为他那一句轻唤,眼圈瞬间就红了:“苏先生……”   他轻蹙了眉,眼底浮上深深怜惜,欲要抬手去抚她的脸,却又在中途停下,只是将手指紧扣在窗棂之上,向她笑:“快些进来吧。”   圣慧破涕而笑,也不去走正门,手忙脚乱地就从窗口爬了进去,形容狼狈,哪里还有一丝女皇的威仪?   苏如慕伸手拉她的时候,触到她双手的冰凉,顿时心疼得蹙紧双眉,将她安顿在屋内的火盆之前,又亲自沏了茶送到她手上。   圣慧捧着热腾腾的参茶,却不喝,只是转着黑白分明的杏眼,目光一直流连在他身上,突地来了一句:“苏先生又清减了。”   宽大的白色素袍穿在他的身上,比之间更显仙风道骨,但却遮掩不住他的消瘦。   微笑着摇摇头,苏如慕将她的披风细心解下放在一边:“泽泽,我这些日子身体还好,你不应该对一个臣下如此关怀。”   圣慧低头听着,就像听他多年来对自己的其他教诲那样,从不反驳,也不质疑,只是隔了很久,才很轻地说了一句:“对臣下不能这样,那对皇夫可以不可以?”   没有回应,苏如慕仍是带着那样舒缓温柔的笑容,将眼帘垂了下去:“泽泽,等你暖和了,我送你回宫。”   从留言来看,群情再次激愤了。   “绝不霸王”:太傅!泽泽快点扑倒太傅啊!这样的闷骚他不会主动开窍的!   “sisi”:太傅太闷了,不喜欢,还是沈大人好,女主去找沈大人吧。   “某人爱太傅”:圣母闷骚极品啊啊啊!太傅太美啦!   周五一上班,梁临风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一群女人拿着新出的报纸在感叹,其中一个还对她招手:“临风,快来看帅哥!”   梁临风还以为是怎么了,等过去一看,报纸正翻到对舒桐的整版专访报道,标题旁配以大幅的人物照片,线条简洁的深棕沙发上,穿着银灰西服的英俊男子含笑凝视镜头,旁边一束阳光漏过来洒在他的额头上,没有一丝霸道或者咄咄逼人的气质显露,却已经无疑地传递出了他的信心和对未来的坚定。   标题也取得漂亮:《舒天未来二十年》。   舒天从创始到今年恰好是整整二十年,新总裁接手后又对集团发展方向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和调整,这次收购新能源企业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项。   杜威结合舒天二十年的企业历程,对舒桐进行了前瞻性的访谈。整个报道视野开阔又不失独到之处,行文更是流畅精准,个别地方还有诙谐却不失格调的小段子。最后更是对这个新生代企业管理者提出了期许:未来二十年的舒天,或许会比前二十年更好。   梁临风边看边自愧不如,这样高水准的专访还真不是她能做出来的,而且杜威在保证了稿件质量的同时还不忘炒作话题,这幅新总裁的帅气照片恐怕是他带了摄影记者去专门拍的。放在这么醒目的位置,在男色消费日益高涨的今天,绝对能吸引大部分受众的眼球。   连梁临风也不得不承认,她天天对着舒桐,看到这幅照片也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更何况是初次看到的女性读者?   他们部门的一个女记者就啧啧连声地评价:“完了,老杜要一手捧红这个小开了。你们信不信?过段时间指不定连娱乐版都会有他的新闻了!”   这年头帅哥不少,富豪也不少,但又多金又帅的却着实不多,好不容易发现几个,就慌忙凑成“××四少”什么的,恨不得一天爆炒几遍。   听到她说得肯定,梁临风在旁就插了句嘴:“我觉得他还算低调,不至于凑热闹到娱乐版去吧?”   那女记者听到,就“噗”一声笑了出来:“小梁,亏你还是在媒体工作。那些娱乐记者炒作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没事,也会给他们掘地三尺,找出点事情来!”   大家的兴致都正高,梁临风不好再扫兴,就笑笑没接话。   她转过了身准备去座位上放包,看到董玲在旁对她眨眨眼,露出个只有两个才能意会的笑容。   梁临风知道她是劝自己别把那些话往心里去,就笑了笑,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这周末梁临风再次幸运地不用加班,不过想到整个周末家里只能是她一个人,欣喜也冲淡了不少。   周五下班她干脆直冲超市,把食材和零食都买足了两天的存量,大包小包拎回家里,准备开始宅女生活。   周六早上睡了个大懒觉,起床早饭和午饭一起解决,下午她就全身心投入到填坑的活动之中。   时间充足,又没有别的事情让她分心,她的更新速度简直呈井喷状态,当天下午就更了一章,晚上又是一章,到周日下午,她已经在短短24小时之内连续更新了三次。   看着一个个习惯了她龟速的读者纷纷留言大呼不可思议,梁临风顶着满头乱发在电脑前嘿嘿傻笑。   眼看着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半截,梁临风总算从窝了两天的电脑前站起来伸个懒腰,准备打个电话问舒桐什么时间到家,她好开始做晚饭。   抄起电话拨过去,少见地没有立刻接通,只传来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梁临风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舒桐可能是还在飞机上,就放下准备过会儿再打。   结果从这个时间开始,她每隔半个小时拨一次电话过去,每次都是那句不变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天色一点点黑下去,直到冬天的黑夜已经毫不客气地降临,梁临风才总算接到了舒桐的回电。   来电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就飞快按通凑上去:“舒桐?”   “临风,”舒桐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些,还有微微的暗哑,“抱歉,我今天不能回去了,明天我会早些回家。”   梁临风松了口气的同时,怒火就上来了:“不能回来你早说啊,关着机多吓人,我还以为是飞机……”   “抱歉了,”舒桐低笑了笑,仿佛是不方便多说话,“明天回去,我向你道歉,今晚不用等我了。”   梁临风不想耽误他的事情,压住火气不怎么高兴:“好吧,明天再说。”   舒桐又笑笑,道了声“明天见”,就挂断了电话。   舒桐不过是晚回来一天,就算被放了鸽子,梁临风也没太当一回事,带着更新过的满足感,撂下电话就放纵自己跑到群里闲聊了一整晚。   第二天周一,事情照例很多,她埋头忙到下午,才发现办公室的气氛又沸腾起来了,以上周品评舒桐最多的那个女记者声音最大:“看吧,我没说错吧!不过这上娱乐版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梁临风略微茫然,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女记者手持着一份都市报,站在几个同事中间,脸上有隐隐得意的笑容。   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梁临风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走到书报架前。为了方便报社的职员们了解同行的情况,报社在每一个办公室里都设了书报架,上面每天及时放上几份B市其他重要媒体的当天报纸。   梁临风抽出一份那个女记者正拿着的晚报,翻到娱乐版,果然看到一行夸张的标题:《情场事业双得意,舒天总裁海边约会当红女星》。   压图的标题下,是一张狗仔队偷拍到的照片,当红的女明星吴菁雅侧着脸,修长手臂挽在身边男子的腰间,两人动作亲密地朝酒店大门走去。   吴菁雅素来以美貌和惹/火/身/材著称,所以仅凭一个侧脸和背影,就能确定照片上的人是她无疑,至于她身边那个男子,反倒因为只被拍到了一个挺拔的背影,没有露出脸,会让人存疑。   但别人可能还会确定不了,梁临风却连想搞错都不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昨晚打电话对她说不能按时回来的舒桐。   更何况这个报道里提到的海边城市,就是舒桐这次为了考察新公司的海上风电项目,出差去的目的地。 第3章 不上不下(4)   又看了一眼那个照片,梁临风合上报纸,重新放回书报架上。   身后传来董玲略带担忧的声音:“临风?”   梁临风回头朝她笑笑:“没事。”   要让她说谎的话她也不会,那的的确确是舒桐,但真实情况如何,她也不能确定,毕竟,只是一幅照片而已。   看她明显不愿多说,董玲也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就装作没什么事离开了。   那边几个同事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连照片上吴菁雅穿的是什么牌子的新款都讨论到了,不过梁临风只是在旁站着并不插话,也就没有人拉她一起聊。   照常熬到下班的钟点回家,梁临风刚挤到地铁上,手机就显示出舒桐的来电,身旁都是人,还不时有报站的声音,她觉得接了也说不清楚,索性按断。   电话倒也没继续打进来,等她开门进到家里时,舒桐已经回来了,正在卧室里整理行李,听到响动就走出来,向她笑笑:“临风,昨晚抱歉了。”   退后一步仔细打量他,发现没有了灯光布景的陪衬,他看起来没报纸上那么光芒四射了,梁临风满意地点点头:“没什么,反正周末都过完了,今天回来也一样。”   她说完,像没事人一样换了衣服跑去厨房做晚饭,舒桐倒是沉不住气了,跟着进去站在门口,清咳了一声:“临风,晚报上那张照片拍的时候,情况有点复杂。”   连头都没有抬,梁临风应声:“我知道啊,通常言情小说在这种情况下,会设置出很多说法给男主脱罪,比如说——她当时喝醉了或者你当时喝醉了。再比如说——她当时身体不舒服或者你当时身体不舒服。无厘头一点可以说——她为了躲避跟踪狂,让你帮忙假装她情人。”   她说完才扬着手中的菜刀,回头露齿一笑:“你可以挑一下,当时是上述几种的那种情况?”   舒桐脸上的表情原本还比较严肃,在盯着她手上寒光凛凛的菜刀看了一阵之后,终于忍俊不禁:“你倒想得周全。”   “过誉!过誉!”梁临风得到夸奖甚是愉快,手里的菜刀也继续举着并不放下,笑得更加阳光灿烂,“当然如果当时的情况不是上述几种情况的之一,我的刀今天就要做点别的用处了。”   她此时明显需要个捧哏的带出话头,舒桐就笑着搭腔:“哦?那是什么用处?”   梁临风亮出森白两排牙齿:“对于婚外情这种问题,我一般喜欢直接剁了那个出轨的。”   舒桐再也绷不住了,笑得咳嗽:“好险,幸亏我没有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梁临风收起菜刀,做高深莫测状:“我谅你也不敢。”   小别胜新婚是句至理名言,这晚不但舒桐出差前的冷战气氛一扫而空,两个人简直比平时还要甜蜜融洽一点。   吃过晚饭后,梁临风打开火又熬了一锅姜糖水,倒出一杯来给舒桐。   接过冒着热气的水杯,舒桐脸上带了点笑容:“谢谢。”   梁临风扬了扬下巴:“我听你又咳嗽了,在海边着凉了吧,多喝点怯寒。”   舒桐笑了笑,琥珀色的眼中目光流转:“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   梁临风顿觉被质疑了身为人/妻的能力,严肃地申明:“你不要污蔑我,我很会关心人的!”   舒桐笑着不答,突然猛地一拉她的手,将她拉得差点跌到沙发上,才单手接住:“是吗?怎么我有时候体会不到?”   他故意凑到她耳旁说,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阵阵气流,喷到她耳后敏感的肌肤上,梁临风差点给他弄得手脚都软了,狼狈抬起身推他一把:“你不要婚内调戏!”   舒桐还是把手放在她腰上的敏感地带,笑:“是么?我怎么只听说过婚内强/暴,没有听说过婚内调戏?”   梁临风强撑着正义凛然:“我生造的!”   她正义完了,记起来还有个重要问题,就撑着舒桐的肩膀把他推开一点,问:“那个吴菁雅都摸你哪里了?”   舒桐笑着回忆一下:“大概是胳膊和腰?”   梁临风松口气:“那还差不多。”说着单手挑起他的下巴,以女皇施恩的口气,“听好了,你是我的男宠,别让别的女人给我占了便宜!”   既然是婚内,接下来也不用再矜持,调戏来调戏去,结局就是相携去滚床单。   男宠外出归来,之前的一些不愉快也烟消云散,梁临风重新开始了她滋润的小日子,每天除了上班写文,就是吃饭调戏男宠。   吴菁雅那个事情,她最初知道的时候是愤怒的,毕竟看到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抱在一起,就算是谁也不会无动于衷。不过等她坐地铁回到家里,就已经想通了:只要舒桐愿意说那个事情是个误会,她就相信,不然夫妻间连这点信任也没有,那就太可悲了。   就这样没过几天,又是在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再次沸腾了。   一圈女人围着新出的晚报唏嘘感叹,还是那个最爱八卦的女记者嗓门最高:“哦买雷帝嘎嘎,这简直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吴菁雅杯具得太快,出乎我的预料……”   有了上回的教训,梁临风这次更加八风不动,试图摸到书报架前自己去求证,不料还没等她走过去,就给半路上冲过来的董玲装了个正着。   那丫头手握报纸,比她还急:“临风,临风,你看……”   打开的娱乐版上,跟上次几乎相同的地方,这次是一行其他的标题:《舒天总裁日前亲自公布已婚消息》。   梁临风粗粗一扫,报道中只说舒天总裁特地邀请媒体前往,然后当众宣布已婚的身份,并展示自己手上的结婚戒指,言辞中流露出对自己的夫人相当宠爱,并且说自己是尊重夫人的意愿,所以才不对外公布她的姓名,以至于媒体朋友对此并不知情云云。   整个报道除了写这些絮絮烦烦的事情之外,只在末尾提到几天前登载的那个海边私会的报道纯属乌龙。通篇到尾,连吴菁雅的名字都没有提到一次。   梁临风是业内的,一看就知道这种报道绝对是通过公关,买通娱记给放上去的,不然每天国内娱乐圈的破事那么多,谁有工夫关注你一个跟娱乐半点都不搭界的公司老总的花边新闻?   还特地登在同一份报纸同一版,甚至是同一个位置上,有这样欲盖弥彰的么?   不知是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变幻无常,吓得董玲有些愣:“临风?你别太在意那个小开……他们这种人都是混蛋……”   梁临风摸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狰狞:“没关系,我习惯了。” 第4章 欲扬先抑(1)   舒桐打开家门的时候,所有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客厅的遮光窗帘也放下了,室内一片黑暗。   在这几乎可以算是凝重的黑暗里,唯独有电视机的液晶屏幕亮着,音箱里传出《费加罗的婚礼》高亢明亮的旋律,梁临风怀抱一盒抽纸,蹲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身上罩着荧屏透出的闪烁光亮。   舒桐放下钥匙,将外套脱了放在沙发背上,然后走到她身旁,挨着她也坐在地毯上。   正放的是高清版《肖申克的救赎》,碟片还是他和梁临风一起买的。买的原因是两个人都喜欢看,但因为那一次在影音店边聊边捡,各自都挑了不少自己喜欢的片子,加起来就买了太多,所以一直到今天,应该才是第一次被翻出来看。   片中的情节正进行到警卫长带着一群人冲进被安迪反锁的警卫室,音乐声被暴力掐断,戛然而止,梁临风突然转头,指着严肃阴沉的典狱长说:“你就像他一样!”   面对这样的指控,舒桐也只微挑了眉,并没有和她争辩。   果然梁临风说完这一句,就回头接着沉浸在电影中了。   经典带来的感动是不会随着重复消逝的,随着剧情的推进,无辜的汤米被骗到高墙之外并被残忍杀害,安迪在经历了暗室中的崩溃之后,用充满坚定的口气说“芝华塔内欧”……直至那颗穿透海报的石子带来出人意表却又是所有人都希望听到的空荡回声。   当情绪绷到最紧之后,紧跟着暴雨闪电中胜利的逃脱,以及瑞德拿到地图之后乘坐大巴奔向想象中的海滩,一切的光明结局,都只是一种畅快淋漓的宣泄。   等结尾处那片蓝得恍如梦境的大海充斥了屏幕,梁临风抽了一块纸巾胡乱擦拭脸上的泪痕,含含糊糊地嘟囔:“我想去海边。”   舒桐也抽了一张,放在她鼻子下,给她擤鼻涕,接着站起来打开灯,又到卧室去取了一样东西,走回来放到她手中:“上次出差帮你带的。”   他上次去的地方是海边,现在递过来的应该算是当地特产:一个穿了几颗珍珠的手链和两颗不大的珍珠耳钉。   梁临风嫌弃地看了看没有任何包装,就放在一个透明塑料袋子里的珍珠:“当地政府接待你们就给这个?这也太小气了吧?”   接待投资大户,当地招商局当然不会送这么简陋的礼品,舒桐笑笑:“那些倒是包装很精致,不过被周敏拿走了,这个是我在海边的小摊贩那里买的。”   梁临风闻言不由呲牙:“好的都被别人拿走了,你就买这些便宜货来糊弄我?”   舒桐笑着挑眉:“哦?你要是喜欢那些装在礼盒里的大珍珠,我可以让周敏打电话再要几套来。”   这么一说,梁临风反倒把手里的袋子抓得更紧了:“那么几套几套送的我才不要!”   她嘴上说得不屑,却还是乐滋滋地打开袋子将几粒小珍珠拿出来把玩。   舒桐笑着看,顿了顿开口:“这是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去海边的时候买的,那里的海滩不是很好,游人也不是很多。”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下,“我就是买了这些,从海边回酒店的时候,遇到了吴菁雅。”   梁临风本来一边摆弄珍珠一边听他说,等听到里,就抬起头眨眼睛望着他。   舒桐笑:“然后当时出了点小状况,就有了被媒体拍到的那幅照片。”   初看到报纸上那篇报道的时候,梁临风就没有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就更没必要去问,她想了想,倒是问起另外一个问题:“你一个人去海边做什么?”   舒桐只是笑着看她,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想起有人说过……蜜月旅行一定要去海边。”   梁临风“啊”了一声,连她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不过以她对大海的执念来看,可能是领结婚证前后她念叨着给舒桐听到了。   其实他们结婚算起来也有半年多了,但舒桐刚接手舒天,日程忙得实在排不开,她也是刚刚工作,暂时请不出婚假来,于是蜜月旅行就一直搁置着。   廉价的养殖珍珠凉凉地在她手心滚动,梁临风觉得这一刻,自己能够想象当时的情景:他刚从忙碌的考察和应酬中抽出点时间,独自一人去到风景并不多么好的海边,从小摊贩那里买下这些作为带回家的手信。   她想着就抬起头笑,把那两个小珍珠耳钉拈起来放在耳旁比划:“你说我要是带着出去,跟人家说是你送给我的,别人会不会根本不相信这东西只值几块钱?”   舒桐表情认真地点头:“那大概会吧,能把地摊货送出奢侈品的效果,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梁临风给他故作严肃的表情逗得失笑,伸手去拍他:“你也知道是地摊货啊?”   舒桐笑着握住她的手,又将她拉过来一点搂住腰,把话题转了回去:“你为什么说我像典狱长?”   梁临风自己都快忘了,听他这么说,就重重“哼”了一声:“因为你跟他一样,出尔反尔,阴险狡诈,说过的话都能不算数。”   她说得太苦大仇深,舒桐不由笑:“这话怎么讲?”   梁临风来了劲儿,推开他端坐好,义正词严地指责:“结婚前明明约好了,你不主动对外宣扬已婚,结果你还是开了那个什么发布会!”   对此舒桐早有准备,笑笑:“我记得这个不主动对外宣扬之前还有个条件:在不影响舒天和我个人声誉的前提下。”   梁临风回忆一下,好像舒忆茹的确给加了一个这样的条件,但气势还是不减:“那么现在你不公布就会影响你或者公司的声誉了?”   “那是当然的了,”舒桐笑着好整以暇,“如果不公布,我和吴菁雅的绯闻就不能澄清。和女明星传出绯闻,当然会影响一个企业管理者的声誉,进而影响集团公司的声誉。”   梁临风承认自己从来说不过他,悲愤之余只能说:“那你也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我现在对B市晚报的娱乐版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舒桐笑着,抬起手伸过去,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手上:“临风,我不想再让自己觉得,你嫁给我是勉强的。”   压低的声音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平静的陈述。梁临风却在听到后就愣住了,她此刻才意识到,或许她这一点坚持,真的是有那么点矫情,有那么点没有必要。   她只是本能地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嫁入了所谓豪门,以此来躲避各种猜测或者好奇探究的目光,却没有想到,这对于舒桐来说是一种否定。   低下头,她看到盖在自己手背之上,舒桐左手的无名指上,白金婚戒闪烁着淡淡的光华。   “对媒体宣布之前,我在公司的时候就一直带着了。”注意到她的目光,舒桐淡笑着解释,“临风,被抗拒的时候,我也会失落。” 第4章 欲扬先抑(2)   梁临风承认,她全面溃败在了舒桐温和的语气下,听到他的话之后短短数秒内,她突然愧疚到死。   看看舒桐,隐忍、温柔、纵然千般不愿,却只是在被忽略了很久之后才淡淡地说起自己的委屈。   再看看自己,冷血、残忍、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感受,对比之下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情绪一激动,她立刻摇头坚决否认:“我没有!我绝对没那种意思!”   舒桐垂下长长的眼睫,露出点伤感的神情:“临风,我还是不想勉强你。”   梁临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一点都没有!我从明天起也开始戴结婚戒指!别人问我,我就说我老公是你!”   舒桐倒又为她考虑了,握着她的手,诚恳地说:“没关系,只要戴上结婚戒指就可以了,还是不要特地解释说那个人是我了,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他这时候越是退让,梁临风就越是心疼,硬撑着:“怕什么?我老公又不丢人,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琥珀色的眼眸中有笑意转瞬即逝,他点头拉住梁临风的手:“这个以后再说吧。”说着将她的手带到自己的胃部轻轻按住,“临风,我还没吃饭。”   他回来的算是晚了,进门的时候都已经过了9点,一听他还饿着肚子,梁临风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环住他的腰:“怎么还没吃饭?我去给你做!”   舒桐笑了笑:“去赶了一场应酬,不过外面的东西不如你做得好吃,所以没吃。”   梁临风也没觉察出来是不是自己把他的胃口养刁了,又抱了抱他:“你要吃什么?等着我去给你做!”   隐忍温柔,刚被伤害过的舒桐提起要求来可没含糊,笑着:“熬个粥吧,再清炒两个菜,太晚了我不想吃得太油腻。”   厨娘梁临风领命而去,一溜烟跑去厨房忙活着准备他的宵夜。   等伺候舒桐用膳完毕,又把餐具洗刷干净,恭送他去沐浴,梁临风爬上QQ,还跑到群里去忏悔。   临风吹风: o(>﹏<)o我错了!我是渣攻!我对不起男宠!   还是无人不杀同学跑得最快:又怎么了?男宠又感冒了?   临风吹风:[内牛满面]不是!我居然不跟别人承认男宠的地位!我就是渣攻!我太渣了!   群里的姑娘们平时无话不谈,现在都知道她已经结了婚,并且处于隐婚状态,此刻又默默冒出来两个人。   若耶溪,桃花歌:哎呀,居然这样忽视男宠!你也太渣了!   不虐圣母就手痒:你家男宠我喜欢,借来我虐一虐。   七嘴八舌的,终于有明白人上来了。   都散了吧:这么说你是准备在单位公布婚讯了?   临风吹风:o(>﹏<)o不公布男宠太委屈了!我明天就公布!   都散了吧:[默然无语]……结果还是你完全丢掉原则做了让步吧……   临风吹风:(⊙_⊙)……呃,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都散了吧:[捂脸]小白受就别出来冒充渣攻了……   就算反应过来是被腹黑算计了也是白搭,等舒桐洗完澡从浴室中神清气爽地出来,就笑吟吟地坐在床上看着梁临风从首饰盒里翻出婚戒,一路监视到她满怀悲壮地把戒指套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还未干透的碎发散在额前,此刻的舒桐看起来有了些落拓不羁的气质,勾勾唇向梁临风招手:“过来。”   没骨气的小白受听话跑了过去,舒桐笑着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她的手指。   这样虔诚的动作配以他唇边带着七分随意的淡笑,实在太有杀伤力,酥麻的触感从指间升了上来,梁临风微微有些脸红:“你干嘛?”   抬起头看着她,舒桐眼眸中满是笑意:“我还是觉得这个戒指很衬你。”   戒指和舒桐的那只一样,是舒氏传家的物件,白金的指环上,碎钻簇拥着色彩纯粹到极致的红宝石。几十年前的设计,现在看起来却还是典雅美丽,丝毫没有陈旧的感觉。   梁临风到这个时候,才叹了口气出来,不是觉得无奈,而是诧异于之前自己的坚持,就这样轻易被瓦解得烟消云散。   但她这个人迷糊是迷糊,既然答应了,也没想过要反悔。   第二天上班,她就第一次带着那枚婚戒去了报社。   就算是手上的戒指不大像普通的婚戒,左手无名指的位置也绝不是可以随便乱带的,董玲第一个发觉了不对,诧异看她:“临风,你这个是?”   梁临风微吸口气,尽量平静地笑:“婚戒。”   董玲迷茫一阵,随即惊讶地张大眼睛:“你已经结婚了?难道说?”   梁临风只能继续微笑着供认不讳:“舒桐是我老公。”   董玲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居然是真的……隐婚族……”接着这丫头忽然兴奋起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梁临风,“你都带戒指来了!那我可以跟别人说么?”   那双眼睛中明显充满了:大八卦啊!快让我去说吧!太劲爆了!   梁临风只能硬着头皮:“无所谓了,反正都是同事,早晚要知道的。”   不等她说完,董玲就欢呼一声,脱缰而去。   接下来的一天,如同梁临风想象的那样,有各种莫名其妙的状况。   报社里的同事再说也算是媒体工作者,不会失态到在走廊中大呼小叫,反倒各种讨论的声音还低了一些。   但不管是去洗手间,还是倒水,梁临风几乎随时可以感受到那道道射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目光。   终于等到下午,连杜威都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开头他就是一声清咳,透着不好意思:“抱歉啊小梁,上次我不知道……还塞给你单身见面会的票。”   梁临风连忙说:“没的,也是我自己隐瞒了大家,是我不对。”   杜威倒笑起来:“什么不对?婚姻自由,难道你结婚还不对了?”   梁临风一想也是,就笑:“我主要是想刚来报社……想让大家有个适应的过程。”   杜威点头表示赞同:“你的做法无可厚非,毕竟你刚来,爱人又是那种身份,如果一开始就公布,大家难免会用有色眼镜去看你。”   梁临风笑笑:“现在……希望大家可以接受了吧?”   杜威低头沉思:“你这丫头表现还是不错的,工作中没什么能让人挑出毛病的地方,我觉得大家都不会对你有成见的。”他说着,突然一抬头,“我说小梁啊,你既然跟舒桐是这种关系,以后你就别让他再给别家报纸做专访了,给我们一家得了。”   这个弯儿转得太大,梁临风“啊”了一声,眨了几下眼睛才说:“好吧……我回家跟他说说。”   杜威也愣了愣,哈哈就大笑了出来:“我说舒桐怎么老是喜欢盯着你看,我还怕他来祸害我的姑娘……”   梁临风也失笑起来,在他爽朗的大笑下,吊着的那口气也慢慢松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并没有她担心的那样糟糕。 第4章 欲扬先抑(3)   当然状况到那里还没有结束,等梁临风下班走出报社大楼,就赫然在楼下的停车场里看到了舒桐的车。   不但车在,舒桐的人也在,敞开怀的黑色大衣内挂着条驼色围巾,就那么大刺刺站在路旁,一边接受过路群众的瞻仰,一边低头摆弄手机。   梁临风先是吐槽了一下以他那容易感冒的体质,还在大冬天拗这种造型耍帅,不知道是要给谁看,接着认命走过去,放轻声音低三下四:“舒美人好。”   舒美人这才从手机上移开视线,抬起头看她,笑笑:“下班了?我今天到这附近来开会,开完就来找你。”   他解释得这么轻描淡写,梁临风不禁悲愤,她今天刚被迫在单位承认了已婚,他下班就这么招摇着来了……真的不是来检查成果的?   然而面对带着笑容的美人,她也只能狗腿地去给他拉大衣:“注意点啊,你生病了还得我伺候。”   舒桐也不客气,顺势握住她的手,笑:“还好,我没站太久。”   他们就当众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旁边自然有不少下班路过的同事投来好奇的目光。   梁临风总是豁出去了,也就不再遮掩,抱住他的胳膊:“得了,赶紧上车吧。”   舒桐这才笑笑,拉着她打开车门,等她坐下系好安全之后才笑着转头看她:“时间还早,一起去吃点什么,然后看电影?”   梁临风想想,两个人真的是很久没有一起出来吃饭了,顿时有点回到在枫城的那段日子的错觉。她从实习的报社里下班,舒桐总是在报社的大楼下等着她,然后他们一起逛街吃饭,再各自回到住处。虽然每天见面的时间只有两三个小时,但却总觉得忍耐着繁重的工作和难打交道的上司同事,都只是为了等待这点时光的到来。   到了B市之后,有时是舒桐太忙,有时是她顾忌着怕碰到熟人,竟然连一次这样一起出来过的时候都没有。   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话“辜负好时光”,梁临风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好啊,最近好像新上了不少好片子。”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即使是车内暖气充足,舒桐的手也不像平时那般温暖,透着些凉意,这时候就笑着看她,停了片刻才说:“那我们就去个离家近的地方?”   梁临风没有异议,舒桐就勾勾唇角,发动汽车开出停车场。   下班高峰时候的道路有些堵,梁临风往常看到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车尾红灯就心烦,今天因为身旁这个人的存在,竟然也觉得不再难以忍受。   舒桐把车开到只和家隔了两个街区的购物中心,两个人先直奔顶楼,排队选好电影票,才又去吃了云吞面和蟹黄包,趁着电影还没开场,梁临风还拉着舒桐去逛了一圈商场。   她自己买了一条毛茸茸的羊毛围巾,又给舒桐买了些领带袖扣之类的小配件,悠悠荡荡又逛回顶楼。梁临风照两个人在枫城时的习惯,买了包含两大杯可乐和中桶爆米花的情侣套餐,抱着乐呵呵排队进场。   前期干了太多事情的后果就是,等这个打着去年贺岁档高票房影片续集旗号,卷土重来的电影演到一半,她就抓着吃剩的爆米花歪到舒桐怀里打瞌睡去了。   当唯美的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她早就睡得迷迷糊糊了,朦胧中感到脖颈中传来熟悉的气息,舒桐的声音带笑,压低着:“该走了……这不是在家里,我可没有能力把你一路抱到床上去。”   她笑着把他推开,睁着迷离的睡眼跟他叫板:“谁要你抱了?我自己能走回去!”   已经陆续开始退场的电影院里,左右前后都是年龄相近的年轻夫妻或者情侣,谁也没有觉得他们的动作突兀,只是各自互相交谈着,簇拥在出口往外慢慢地走。   带着笑看她,舒桐并没有再继续逗她,而是伸出手,将她睡乱的蓬松长发理了理,突然开口:“临风,刚才电影里的主角说长久的婚姻是将错就错,我不这么认为。”   梁临风的心跳没来由快了一拍,笑问:“那是什么?”   他轻轻笑了笑:“是我们在一起,然后坚持。”   有些寂静的电影院里,他清朗的声音低低传过来,梁临风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话深吸了口气,点头说:“嗯。”   直到走进了停车场,她才反应过来,用拳头捶他:“你这话跟那个光头男主说的有什么不同!”   舒桐笑着用手掌抱住她的粉拳将她拉入怀中:“有啊,我没有说我们在一起是错的。”   梁临风又用另一手去捶他:“废话!难道你还想反悔?”   似乎是不想再理会她超乎寻常的逻辑推论能力,舒桐一手把她塞进车里,笑:“夫人,反悔的时间早就过了……”   身为夜猫族的成员,梁临风在电影院里都能昏沉沉补上一觉,回家一洗完澡,倒又精神奕奕了,爬到网上刷刷写出两三千字来更新她的文。   趴在坑底等待多日的众位童鞋,就在当天凌晨,看到了如下内容的更新:   圣慧三年X月X日,女皇终于在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之下,颁布诏书,册立吏部侍郎沈桐为皇夫,同时封一等亲王,赏封邑万亩。   这章一出,自然又是血雨腥风鬼哭狼嚎。   以太傅派的可怜孩子们反应最为强烈,最接受不了的那个太傅的死忠粉丝“某人爱太傅”姑娘,居然第二天就写出了洋洋洒洒两千多字,评分为0,题为《评<圣慧天下>一文结构失衡之处》的长评。   从文章情节安排,到人物设置,乃至章节的饱满程度等等方面,将此文批得狗血淋头,得出的结论是:无论从何种方面考虑,沈桐这样出人意表地上位,虽然从情节发展的方面说得过去,但是从文章结构上,却万万说不过去!出现这样毫无铺垫的大转折,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擅长抽风的作者她——又抽风了!   第二天下班回家的梁临风看到这则长评,捶桌大笑,乐滋滋回复,还跟人家挺亲热:谢谢这位亲,反正抽啊抽啊,不就习惯了…… 第4章 欲扬先抑(4)   得意回复完长评,抽风系作者梁临风趁兴去写女皇大婚那一段,从繁琐礼节写到女皇和新任皇夫洞房滚床单,下笔犹如神助,洋洋洒洒四五千字。   她倒是从来不存文,兴冲冲跑去发布。   结果上一章被雷得不轻的群众现在都处于倦怠期,半响才有个姑娘幽幽回了。   很无语:圣慧和沈桐……做了……   梁临风大笑,飞速回了一句:是啊,都结婚了嘛,做是夫妻义务。   正乐着,她的义务也站到了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唇边含笑:“干什么呢?”   梁临风正开心呢,就抱着笔电乐呵表功:“我今天写了女主和男2号HIGH!”   闻言轻挑了眉,舒桐还是说起了正事:“临风,我刚才接到妈妈电话,她可能下周要回来。”   不得不说,在这场婚姻中,梁临风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婆媳关系这个问题。除了会用自身的优越感给人施加无形的压力之外,舒忆茹绝不是不讲道理的那种婆婆,反之,她修养非常好,就算对梁临风有什么不满,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一下,绝不会多说,当然梁临风觉得她不屑于跟自己废话的成分更多一些。   好在舒忆茹本来在国外的时间就长,把舒天交给了舒桐之后,更是常年住在温哥华。所以梁临风才能在B市活得这么滋润,要不然她光想一想每周或者隔两周就要见舒忆茹一次的那种日子,身上的鸡皮疙瘩就都起来了。   看着她的表情纠结了一阵之后,苦相无法遮掩地露出来,舒桐仍是笑笑:“妈妈这次也不会留得很久,主要是处理舒天的一些事情,可能两三天就走了。”   梁临风脸上的凄苦这才去掉一些,委委屈屈“哦”了一声:“我这几天做做准备。”   做准备的意思除了收拾家务之外,还有收拾自己,舒忆茹最看不惯梁临风的不是她死犟着不肯对外承认已婚,而是她不肯花功夫打理自己。   这还得追溯到梁临风第一次被舒桐带回家里,见了面之后,当天梁临风就住在别墅里,睡舒桐房间隔壁。   那时候他们两个虽然还没做到最后,但已经很亲密无间,每天在一起也没什么顾忌,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梁临风爬起来脸也不洗,穿着宽大睡袍就钻进了舒桐房间,趁他还正迷糊的时候闹他。   两个人正滚在床上枕头大战,门口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身浅粉套装的舒忆茹。妆容精致的脸上连一丝笑容也没有,舒忆茹等他们都看到自己,才淡淡开口:“小梁,我觉得女人即使面对自己的丈夫,也是需要化妆的,这是一种尊重。”   梁临风吞口吐沫,低声说:“哦。”   舒忆茹再没看她,转身踩着优雅的步伐,走了。   梁临风只能回头看看同样一身睡衣的舒桐,垂头丧气:“对不起……让你妈妈生气了……”   那时舒桐抬手抚着她的脸颊,一点不嫌弃她睡了一晚上布满油光的脸,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吻,笑笑:“没关系,我喜欢你这样。”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梁临风觉得自己明知道结婚后还会面对很多问题,但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和舒桐领了结婚证,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   不过,就算舒桐有多不在乎,她还是不想自己再被舒忆茹用那种怜悯的目光打量,心理压力真是太大了……   纠结半响,末了她叹气:“希望这次我不要再惹她不高兴。”   看她这样,舒桐就笑了笑宽慰:“妈妈其实不难相处,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梁临风勉强点头:“好吧,我尽量乖巧一点。”   舒桐笑,突然又开口问:“你写女主角跟男2号的……写得怎样?”   梁临风立刻抖擞精神,双目放光:“我写HIGH也不错的,真的!”   舒桐微勾了唇,表示他没看过,所以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临风,现在已经过了11点了。”   和大部分夫妻一样,他们之间也有暗语,现在舒桐说出的这句不是别的意思,就是“时间也不早了,午夜档可以开始了。”   刚刚表示过自己写HIGH很厉害的某位抽风作者“呃”了一声,下意识抓住自己家居服的领子:“我明天还要上班……”   她的义务斜倚在门口,望着她含笑不语。   踌躇半响,她闭上眼睛伸开双臂,如壮士断腕般:“那就随便来一点……太HIGH了我不要!”   等到她被男宠用公主抱的方式扔到床上,方才那点假装的矜持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舒桐衣服上的扣子,悉数被她用快到诡异的手法解开。   《圣慧天下》第十章“宫城之内”片段节选:   合卺酒毕,连仆从都陆续退了下去,殿中更加安静,连前殿的丝竹笙歌,似乎也离得更加远。   圣慧垂着头,即使是朝堂上高高在上,即使是平日里颐指气使,但此刻,她却不敢抬头去看身前的那个人。   厚重繁琐的大婚礼服已经被内侍除去,沈桐只着了玄色的单衣,静默坐在她的身旁。   难堪的寂静中,突地传出低沉的笑声。   片刻之后,圣慧觉得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了起来,沈桐抬着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一双琥珀色的凤目在红烛映衬之下,华彩流光:“莫非陛下这是……在害羞么?”   轻咬朱唇,圣慧鼓了鼓劲,才勉强找回点往日的神气:“我害不害羞,干卿何事?”   沈桐唇角的一线笑容越发扩大,目色却越加幽深起来:“怎么不干我的事?陛下莫非忘了……我是陛下的皇夫啊……”   本能地觉察出危险,圣慧向后瑟缩了一点:“就算是皇夫,又如何?”   沈桐只是微笑:“那陛下说呢?”   圣慧却再也没有说的机会,她的腰身在下一刻就被箍紧,沈桐的双唇带着属于男子的侵略气息,不容置辩地挤进她的唇间。   一吻终了,圣慧脸颊红透,死命去推沈桐欺在自己身上的躯体:“你放肆!”   低笑的气流拂过她耳旁,沈桐喃喃般:“还有更放肆的,陛下可想知道?”   身体酥软,圣慧也知道今天自己在劫难逃,挣扎着说出一句:“我不会……”羞耻的泪水已经滑出眼角。   极其轻柔地吻去她脸颊上的湿意,沈桐的声音同样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来教你,陛下。”   此章到此为止。呃,HIGH呢?   有清醒且对临风吹风的风格非常熟悉的读者留言:你就又拉灯完事了吧,你个H无能! 第5章 回忆无敌(1)   梁临风有段时间曾经非常痴迷动漫,包括那次把写了半截的穿越文扔下,有一半原因就是当时她追的新番实在太多,每天除了上课之外,大把时间都花在下载、观看、去贴吧里刷同人文上了,导致没有时间码字。   当然这个原因她是绝对不敢跟别人提的,装X的时候她会淡定地说,嗯,快毕业了在准备论文,没有精力写。碰到熟人问,她就干脆说,懒得写嘛。   现在她正跟新坑打得火热,处于蜜月期,中途弃坑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不过在圣慧和沈桐新婚一夜之后,她又暂停更新,跑去补新番去了。   理由不是别的,就是在舒忆茹到来之前,她需要好好地放松一下神经。   所以当周末来临,舒桐起床之后,就看到她冠冕堂皇地将自己的笔电连在客厅的大液晶电视上,乐颠颠看昨晚下载的一堆动漫。   还统统都是脑残系的,兼容并包地含有男女两种后宫作品。   她喝着茶观看某历史题材的女性向后宫作品,沉浸在凄美樱花和各色美男之中时,舒桐还没说什么。   结果樱花美男看完了,她又换了一个剧,开始看某猥亵的超M男被各色美loli虐待并发出可耻的声音,舒桐拿着咖啡杯在她身后站了几分钟,忍无可忍地说:“连这个男人,也要比我帅么?”   梁临风捧着脑袋回过头来,满眼都是冒泡的小心心:“没有啊,可是给这个男主配音的声优是人家最爱的小润润嘛,润润被虐待的时候那叫声最萌了!”   舒桐沉默了,从脸色上看似乎被噎得不轻。   梁临风更加过分地补了一句:“要不然你叫给我听嘛。”   手上的咖啡还没送到唇边,舒桐就没来由呛咳了一声,接着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优雅而有礼地微笑:“你继续吧。”   在动漫男主那极有韵律感的吟哦声中,梁临风回过头,捧着腮帮子继续去花痴了。   接受能力超强,智商140以上的舒桐同志,在回到自己的书房后,深刻反思了身为一个宅女+腐女+废柴作者的老公,他有必要进一步提高心理承受能力,特别是当他老婆陷入了某种反复无常并且不可理喻的情绪之中,也就是俗称“抽风”的时候。   补充到了足够的能量,又在舒桐的陪伴下杀到商场里血拼了足够多的行头,第二周周三下午下班,舒桐提前开车到梁临风他们报社楼下,带她一起去觐见太后。   在车上摸出化妆品来,手法不甚熟练地补妆,梁临风打好了浅粉的眼影之后,不自信地转头问舒桐:“怎么样?还过得去么?”   舒桐关注着路面情况,抽空看了她一眼,笑笑:“很好。”   梁临风微皱了眉叹气:“为神马我的老公才结婚半年就开始敷衍我了……”   舒桐不由笑:“难道你想听我说不好看?”   梁临风做个暂停的手势:“我错了,你敷衍得很好。”   她主动认输,舒桐就挑了眉笑着不再说话。   其实他那句“很好”倒真不是敷衍,梁临风的相貌不是艳丽系的,但胜在清秀舒服,质感透明的淡妆正适合她,现在这样把一头直顺的长发都散在肩头的样子,纯净的感觉就像未出校门的女学生,比满世界拼命往美艳靠拢的女孩子更加有让人怦然心动的气质。   他们今天是去舒忆茹在西郊的别墅,所以开车的时间格外长,等到了别墅区,天色已经黑透了,零落的灯光散落在欧式的建筑之中,更显幽静。   舒桐将车停好,他们还没进门,就隔着花园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中,人影穿梭,应该已经来了不少人。   出发前舒桐已经告诉了梁临风,今天舒忆茹原本安排的是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吃饭聊聊天,但因为她回国只有几天,时间太紧,就临时改成了小型的朋友聚会,除了他们俩之外,舒忆茹还邀请了几位在B市的好友前来。   本来听到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等走到门前看到屋子里的人,梁临风就更加憋闷起来,小声说:“一家人难得在一起一次,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舒桐笑着捏捏她的手掌:“妈妈真的时间不足,下次我们再一起也可以。”   梁临风这种时候只能格外佩服舒桐的好脾气,反正这要是她家太后做出类似的事,她当场就能翻脸。   微叹口气,她笑笑示意无事,任舒桐拉着自己的手,带自己走进去。   雕花的木门内是另一派热闹的景象,随意站在各个地方交谈的人中男女参半,不用说都是衣冠楚楚,礼仪无可挑剔,舒忆茹一身深紫的晚礼服,肩上搭了一条白色披肩,正微笑着和一个衣着风格雅痞的中年男人聊天。   目光扫到他们进来,她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梁临风,而后才比较满意地向他们点头:“小桐,临风,你们来了?”   声音不大,房间内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集中了过来,身为舒忆茹来往较为密切的好友,舒桐他们是经常见的,梁临风却是第一次看到,都不免带了些探究,各自意味不明。   梁临风开始觉得单位里那些好奇目光实在太友好了,起码他们不会在一边看你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默默打着分。   对付这类场面,舒桐比她有经验得多,笑着握住她的手向舒忆茹走去:“妈妈,我们没来晚吧?”   舒忆茹唇边的笑容里恰到好处地添上一抹慈爱,拉住梁临风的手向在场的人介绍:“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大家,这个就是让我自满的儿媳妇。”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转头问梁临风,“还是在一家报社里工作对吧?是个年轻有为的女记者。”   她话里暗藏的轻视梁临风只当没听到,笑眯眯地接:“是啊,谢谢妈妈。”   舒忆茹暂时没打算放过她,还是微笑:“没什么,现在独立的职业女性都值得敬佩。临风为了更好地工作,还特地不公开和小桐的夫妻关系,弄得我连婚礼都没有能够给你们办,真是抱歉。”   梁临风想接着装乖巧懂事,无奈她转念一想,这屋子里都是你的朋友,干我毛事?就笑露了牙:“没有啊,其实最近已经在单位里公布了,舒桐也经常去接我上下班,不过妈妈太忙,就没告诉您。”   就算舒忆茹涵养再好,脸色也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正准备开口,门口处另一个声音替她解了围。   那清朗却带着独特淡漠的嗓音传来,虽然是在道歉,仍听不出任何起伏之处:“抱歉,第一次来就遇到堵车,迟到了让大家见笑。”   身体骤然就僵硬了,梁临风甚至分辨不出来那是因为巨大的惊喜,还是太过震惊,她只知道她几乎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第一时间就飞速转身。   然后,看到了走进来的那个人,黑色的上衣,领口露出白色衬衫,他只是这样随意地一站,就仿佛和周围的一切都隔开了距离。   那双如同覆盖着薄薄冰雪的深瞳扫过整个房间,而后在她的脸上顿住了,同样泛起一丝惊喜,片刻后他极轻地挑起唇角:“临风?”   那一霎那,梁临风突然觉得她好像穿过了很远的时空,远到似乎是在很遥远的高中时代,她坐在一班闹哄哄的同窗之中,仰望着不远处讲台上的那个人。   但却又好像她和他很近,近到她根本没有和他隔开过这么多年,依旧彼此熟悉到无需赘言。   控制不住地快步走到门口,她眼中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存在:“夏老师!” 第5章 回忆无敌(2)   如果你曾在年少的时候喜欢过什么人,那么你就会知道,那种青涩的喜爱无论过了多少年,都还不会褪去。   时隔多年,梁临风早就忘了三角函数和立体几何该怎么解,也早就忘了她是怎样一面在身边的墙壁上用指甲划着道道,一面等待着下课铃声的响起。   她如今所能记得,并且愈加清晰的只是,那个在黑板前如同罩在光芒中的挺拔身影,那个她在一片深蓝的背景下看到的侧脸,还有他抬起头时,那双深瞳中透出的笑意,冰雪破裂下的春水般,流过匆匆逝去的青葱岁月,流到她偶尔会起的梦境中。   她喜欢夏老师,用那个时代,她所能用上的全部身心。   整个高三,他是教她数学的任课老师,她是偏科严重的准考生,各科成绩都算不错,唯独数学差到不行。   名正言顺的,他被请来给她补课。开始的时候,她还挺怕这个上课总是不苟言笑的老师,接着渐渐的,发现了他隐藏在严厉要求下的温柔。   沉迷在他淡漠的温柔里也很容易,等到她发现的时候,眼睛就已经只能不停地追随着他的身影。也就是她开始超过一个学生对老师应有的关注,去了解他的一切时,得知了他已婚的消息。   接着就是很自然的,她努力复习,考上大学,一年后返回学校,发现他已经结束和高中母校的合同,重返大学校园跟随欣赏他的导师深造。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喜欢过自己的老师,除了那些她梦到过他的夜晚,他仿佛不再存在于她的生命之中。   直到现在,心跳得快要听不到声音,她拼命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开口,带着欣喜的颤抖:“夏老师,您怎么来了?”   见到了她之后,夏晨一贯淡漠的脸上才露出了极轻的笑意,看着她:“真没想到,梁临风……你跟高中的时候没多大变化嘛。”   “夏老师也是啊。”梁临风跟着他就笑了,微眯起眼,“夏老师还是像那时候一样帅啊,连冰块脸都没多大变化!”   夏晨给她引得笑出了声:“油嘴滑舌,这么多年也没变!”   梁临风不大好意思地挠头,还要再说话,身旁舒桐笑着站了过来,伸手向夏晨说:“夏老师好,我是舒桐。您是临风的老师吧?今天真是太巧了。”   夏晨来时就听说今天参加聚会的还有舒忆茹的公子,听他这么介绍自己就明白过来,不过对于他和梁临风的关系还有些疑问,先和他握手:“你好,我是夏晨。”接着转头去看梁临风。   梁临风忙介绍:“夏老师,舒桐是我老公。”说完才想起来现在有很多女孩子也喜欢管男朋友叫“老公”,又抱着舒桐的手臂呲牙笑,“我们有领证的。”   对于梁临风诡异的思路早就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夏晨淡笑着看她:“很不错嘛,这样的青年才俊也能被你收归囊中。”   梁临风一挑眉,这句“收归囊中”实在太对她的胃口了,当仁不让地一甩头:“那是,我一见他,就说这美人不错,是我的人了!”   他们师生俩一唱一和,瞬间就把高雅低调的现场气氛破坏得差不多了。   舒忆茹面带微笑,走过来向众人介绍夏晨:“这位是B大的夏教授,我之前有些很浅薄的问题,麻烦到了夏教授为我解答,一直心存感激。”   夏晨能和梁临风谈笑风生,现在却又恢复到之前淡然疏离,只是唇边挂着礼貌笑容:“您太客气了,何况我现在只是讲师而已,夏教授这个称呼受之有愧。”   舒忆茹笑:“能让学术泰斗李晋先生赞不绝口的,我至今还只见过夏老师一个人。”这么说着,还是随他的话改了口,而后把他往里面带,“我们都已经到齐了,就差夏老师了。”   又朝梁临风笑了笑,夏晨才随着她向客厅走去。   跟在他们身后,梁临风抓着舒桐的胳膊,抬头向他低声解释:“夏老师是我高中的数学老师,我高三时候数学太差,是他给我补的课。”   舒桐也笑:“这么说,夏老师也算是我们的媒人了。”   梁临风没跟上他的思路,疑惑:“咦,这怎么说?”   “没有夏老师给你补课,你成绩不够,怎么去枫城读书?”舒桐笑看她一眼,“你不去枫城读书,不在枫城晚报实习,我又怎么会碰到你?”   梁临风一愣,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嘲笑了成绩差,笑着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数学好很得意是不是?我是女生,女生天生可以数学差的。”   舒桐只笑不语,带笑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   舒忆茹的晚宴是中式的,菜式都是家里请来的粤菜师傅烹饪,味道比外面酒店中的还要更地道一些。   但这样跟一群本就不是很熟悉,又没什么好感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梁临风也觉得索然无味。   在吃完饭喝茶的时候才抽了空跑去夏晨身边,笑眯眯趴在椅子边问他:“夏老师,师母这几年怎么样?”   夏晨放下手中的骨瓷盖碗,笑:“还算不错吧,在家带你小师妹。”   他说得突然,梁临风倒是瞬间就懂了,双目放光:“夏老师,您生了个女儿?”   夏晨不由失笑:“那是你师母生的。”   梁临风还陷在兴奋抽风的状态中不能自拔:“女儿啊!今年几岁了?女儿都像爸爸的!一定是个美loli!还是个冰雪美loli,哎呀,萌死了!”   夏晨无奈摇头:“她才不到一岁,你就饶了她吧。”   捧着脸依旧花痴,梁临风摇头:“没事,没事!我可以等到她长大的!”   他们在这里说得热闹,把一旁终于被舒忆茹放开的舒桐也吸引了过来,笑着看自家老婆YY人家的女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拉起来:“我知道你见到夏老师太高兴,你就不要连夏小姑娘都不放过了!”   梁临风吊在他身上呲牙咧嘴:“小loli很萌的,你们男人不都喜欢loli嘛……我们一起萌吧。”   舒桐只好和夏晨对视一下,颇有默契地一起笑着摇头。   从舒忆茹的别墅里出来,又和夏晨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了改天和舒桐一起去他家里看望师母和小师妹,梁临风还依依不舍地在路口和夏晨挥手道别,这才各自驱车回家。   舒桐看她在那里兴奋,唇边有着笑容,漫不经心般:“临风,你对夏老师和别人有些不同。”   梁临风只顾着想象小师妹有多可爱,想也不想回一句:“那当然啊。”   舒桐轻笑:“为什么?”   梁临风倒停了一下,隔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你看,夏老师长得多帅啊!”   舒桐再一次见识到了自己老婆的脱线能力,挑了挑眉之后:“我开始明白,我向你求婚为什么能成功了。”   梁临风无耻地哈哈大笑。 第5章 回忆无敌(3)   舒忆茹在B市待了三天之后,如期返回温哥华。梁临风像春天刚被放出牢笼的马驹般,欢快地蹲在电脑前开始码字。   对于她这种前后心情的鲜明变化,舒桐也只能托着冲了秋梨膏的马克杯,站在门口笑:“临风,你这样我会内疚的。”   梁临风还很考虑他的心情,回头大气一笑:“没事,我既然包养了美人你,当然就要承受妈妈对我的考验,这是一个攻应该做的。”   在梁临风的熏陶之下,舒桐不会不知道“攻受”是什么意思,眉梢微动了动,决定不跟她计较,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梁临风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舒桐这次连眉头都不动了:“很甜。”   梁临风笑得连眼睛都看不到了:“这个很好的,止咳润肺,我特地买回来给你的,要多喝哦。”   舒桐只得轻叹:“我最近没有感冒……我记得我也告诉过你了,我不喜欢吃甜食。”   梁临风立刻张狂大笑,明显是早有预谋。   由于心情愉快,码字效率极高,当晚《圣慧天下》就更新了新章。内容是非常纠结,圣慧女皇新婚后祭天,和太傅无语凝噎的一段:   隔着帘幕,圣慧只看到他静立在玉阶之下,短短几日不见,他就似乎更消瘦了些,那脊背仍旧挺得笔直,可却有种随时会被摧折的错觉。   只看了一眼,圣慧就红了眼眶,她多想去轻唤一声:“苏先生”。而后持着他的手,告诉他天寒就需加衣,不然染上风寒,她就又要心疼不得安宁。   正想着,他果然微弯了腰,以手掩唇轻咳起来,圣慧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祭天的礼仪,就要从殿中冲出来,突然看到一个一身玄色冠冕的身影走了过去,扶住他的身子,温语询问:“太傅着凉了么?”   不是别人,正是理应也在殿内准备的新任皇夫沈桐。   这章发出去后,沙发是给一个熟面孔占领的。   读者“男人都应该去搞基”留言:太傅,这么优质的小攻就在眼前,弃了那个渣女主吧。   梁临风飞速给了回复:深有同感。   她正乐呵着,看到下一条回复就头皮一麻。   读者“总掉坑”留言:吹风大,别忘了还有《春水逐桃花》没填呢!   梁临风一口茶差点没喷屏幕上,《春水逐桃花》正是她当年挖的第一个架空穿越的坑,因为后来半路逃跑,于是至今坑着几年一滴土都没洒。   这种心情,就类似于一个男人,正跟现任情人偷情,身后传来前任情人幽幽的声音:“你这个负心汉!”   她没敢接着回其他的留言,直接遁了,跑到群里寻求安慰。   临风吹风:泪目……又被追债了……   未若闲花来:哎哟,小风儿来抱一抱。   无人不杀:围观,看热闹,小风儿,你被追债不是很正常……   临风吹风:可是一下子被追这么古早的债,人家一时间接受不了……   未若闲花来:我知道,《春水》是吧……那我可以一起催一下不?   临风吹风:泪奔……花花好坏!   正说着,这次是都散了吧的单Q,她没在群里说,直接私聊了:“临风,你想没想过,你为什么写文?”   她跟都散了吧私交很好,线下也见过几次面,所以都知道彼此的真名,不过只有当她要说起什么认真的话题时,才会叫“临风”。   愣愣想了一下,梁临风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就是喜欢写,好玩啊。”   都散了吧:“我说实话吧,临风,没有人会因为单纯的喜欢写上很久。开始的时候或许会保持那么几年的劲头,等这个热度褪了,有些是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得的承认,就会灰心走了。有些则是因为生活的重心有所转移,比如工作或者结婚生子,干脆就放弃了。”   有些踌躇,梁临风想了想,打过去一串傻笑:“哈哈,小都你怎么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题。”   都散了吧:“我不想打击你,临风,我只是怕我现在不说,以后再说这些话就晚了——你如果还是这样,也许不过一两年,你就也要开始选择了,去还是留。”   这话太清醒,所以梁临风的手悬在键盘上,许久没能动一下。   她不是没有想过,以现在的状况,她还能坚持多久?   写文不会占用太多的精力,但相应的,她也会少很多属于私人的时间,虽然舒桐也不是那种时刻要和老婆腻在一起的人,但对他的忽视是免不了的。   她也不是那种很聪明的人,可以兼顾很多而不造成任何疏忽。   就像上次,如果不是因为码字太专心,她就不会在舒桐感冒了两三天之后才注意到他身体不适。   如果再来几次这样的事情,她不保证她会不会再次弃坑出走,而这一次,也许她就再没有机会回来。   都散了吧继续说:“临风,一个女作者可以用于码字的时间很短,你应该认真下了。”   这句话梁临风没回答,过了片刻,发过去一行字:“那你呢?是怎么想的?”   都散了吧很快回复:“我想得很简单,我喜欢写文,想要一直写下去。就算不能把它变成我的事业,我也要尽量走得更远。”   说过这句话之后,QQ软件里都散了吧的头像没有再亮,变成了灰色。   群里还在热烈探讨有关她那些坑掉的文和坑底的冤魂,梁临风匆忙回了句:“男宠叫。”就关Q下线。   不想再单独一个人,她转到隔壁的大书房,舒桐正在电脑前处理白天未完的工作,看到她进来,有些惊讶地笑笑:“临风?今天不写小说了?”   梁临风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舒桐,你有什么爱好没有?”   笑了起来,舒桐虽然觉得她问得突然,但还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膝上:“算是有吧。”   梁临风本来是随口一问,但被他抱着太舒服,就搂住他的肩膀:“那是什么?能告诉我?”   舒桐笑着指指他书房中摆着的那些器材:“你说呢?”   梁临风暗自汗颜,她都忘了,舒桐喜欢摄影,刚跟他认识的时候,就偶尔见他摆弄那些专业的相机和镜头,只不过后来他忙起来,很少有时间再出去拍照了。 第5章 回忆无敌(4)   她有些不好意思,舒桐就笑笑越过她的手臂,从电脑里调出一个文件夹打开:“这是我以前拍的一些东西。”   梁临风立刻自己握住了鼠标,一个个点开看,她是新闻系出身,一眼就看出这些看似随手拍来的照片,无论是技术还是构图都颇为纯熟,几乎不像是业余摄影发烧友的作品。   而且舒桐也不是那种专长在某一方面的摄影爱好者,他的图涵盖范围很广,从开阔的全景,到细节的微距,还有动态的人物,全都处理得很好。   梁临风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感叹:“你还是挺行的啊,等有时间了我们一定要一起出去。”   舒桐笑:“还好吧,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为了赚生活费,会给一些杂志拍图,被逼着不得不提高技术。”   梁临风颇不信地回头看他:“你还用赚生活费?你是用那些贵到死的专业器材,跑去给杂志拍图来满足虚荣感的吧?”   舒桐带着笑看她,也没多做解释:“你如果喜欢,随时可以做我的专用模特。”   他这么一说,梁临风倒是感兴趣了:“好啊,你一定要把我拍美……拍成很妖孽那种样子!”   舒桐笑起来摇头:“我从来不干那种暴殄天物的事情。”   梁临风奇怪:“什么叫暴殄天物?”   舒桐含笑看她,唇边的笑意更加浓:“我从来不去破坏天然的美……临风,你的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难得说一句甜言蜜语,梁临风耳根就红了一下,抱住他的脖子:“你调戏人!”   舒桐笑着不语,拍拍她的肩膀。   梁临风抱了他一会儿,又低低开口:“舒桐,我是喜欢写小说的。”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听到舒桐插话,就接着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写的东西算不算得上小说,但我真的喜欢写这个。把心里的故事都说出来,让更多人的看到,最好还能让他们爱上故事里的人物。做着这样的事情,我就觉得挺愉快的。”   舒桐轻抱着她的肩膀,点头“嗯”了一声。   梁临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了,你知道我高中时候为什么数学不好吗?因为我整天在数学课上写东西,那时候我还想要做武侠小说家呢,天天把超越金庸挂在嘴边上。”   舒桐“哦”了一声,笑:“金庸其实我不太喜欢,我更喜欢古龙。”   梁临风来了劲儿,直起身体来跟他理论:“金庸的武侠小说更耐读一些,喜欢古龙的不是文青就是愤青!”   舒桐失笑:“哦?我攻击到了你的偶像吗?”   梁临风托头想了一下:“那也不算,小说这种东西,在孰优孰劣上也没个固定的评判标准,何况人和人喜好不同也是正常。”   她说着,忽然嘿嘿一笑:“其实我除了超越金庸之外,还有个理想就是拿诺贝尔文学奖。你知道吧,我高中的时候很认真地准备过领奖致辞,腹稿打过很多次……没事了还琢磨,要是被提名了,公布那天早上,我要不要在门口放一个花瓶?免得送来的白玫瑰花没地方插,放地上我可不喜欢,会脏的。”   舒桐本来是笑着认真听的,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想得倒很周全。”   梁临风哈哈笑:“那是当然,我还想过我到底要用汉语还是英语致辞呢!”   舒桐笑问:“那怎么决定的?”   梁临风清清嗓子:“后来还是决定用汉语吧,一则显示我堂堂中华的煊赫威仪,二则英语口语我是不行的。”   不由失笑,舒桐已经给她这脱线的胡思乱想逗得心情大好:“不好没关系,我可以陪你练。”   梁临风笑着抱着他的肩膀晃:“是啊,我没想到后来找了你做老公嘛。”   她笑完了抬起头,看到舒桐正笑着,琥珀色的眼眸中神情却还是专注,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梁临风深呼吸了一下,不知为何,觉得他的目光给了自己力量,轻轻握住拳头:“舒桐,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我不想就这样放弃。”   她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更加深了些,而后他笑着点头:“好,我也不会放弃摄影。”   没有保证什么“我会支持你”或者是“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他这句话听起来一点用处也没有。   梁临风却突然有些眼眶发热,抱住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舒桐,谢谢你。”   说完了才觉得害羞,忙转移话题,拿起他放在电脑旁边的马克杯:“秋梨膏你喝了没有?别觉得甜就不喝啊!”   等发现舒桐虽然不爱甜食,但还是将一满杯的水喝完,就得意笑:“不错,还算听话。”   她这种谈完了,就仿佛完全把刚才那番谈话忘记一样的态度,舒桐也只笑笑,当她又在自己膝上乱动的时候,揽住她的腰:“临风,我腿有些麻。”   梁临风这才发现她已经在舒桐腿上坐了不短的时间,因为太舒服了,居然已经完全忽略掉了他,连忙又抱住一通道歉。   临风吹风在QQ和网站里都沉寂了几天,几天之后又到了周六,晚上都散了吧接到了单Q。   临风吹风:“我做出决定了。”   网线另一端的短发姑娘迟疑了片刻,才慢慢敲击键盘,回复过去:“怎样?”   临风吹风:“我想要坚持一下看一看。”   绷着的那口气松下来,都散了吧暗暗好笑连自己做决定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用恢复过来的手指敲了一行字过去:“那好,我很高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用客气。”   看着QQ对话框里弹出来的那句话,梁临风笑了起来。   她不想多说,却也知道,在虚幻的网络世界中,认识这样一个朋友有多么难得。   想了一想,她敲过去一行:“那倒不用,我想知道我现在最好做什么?”   都散了吧沉默半响,掷地有声的一行汉字才弹出来:“当然是先把现在这个坑老老实实给我填完了,你个废柴!” 第6章 美人最高(1)   若要问梁临风,对于一个小说中男主的要求是什么?她一定会回答说:要美!   若要问她,更具体一点的要求呢?她一定会接着回答:要美得芳华绝代倾国倾城天下无双!   若要继续问,那就对他的性格职业品行神马的一点要求都没有?梁临风同学严肃了,她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提问的人终于崩溃了,无人不杀同学在群里掀了桌:临风吹风!你还能再无下限一点么?   临风吹风嘿嘿几声:芳华绝代倾国倾城天下无双的美声,也是可以的。   无人不杀:……   鉴于现在几乎所有的姑娘们都是颜控和声控,所以她还不算太失常。   不过,最近她渐渐没有了对着动漫和美文花痴的机会,除了按照答应都散了吧的要求,每天争取起码写1000字以上的文。接近年底,随着各大公司年度工作会议召开,还有业绩报告发布,他们报社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她几乎天天加班到八九点钟才能回家。   每天拖着被一串串数字和绕嘴口号弄得昏昏涨涨的脑袋回到家里,再打开文档飞快调整心态,投入到古代女皇宫廷的暗流涌动之中,梁临风唯一能享受的消遣也就是看看自家男宠那张帅气的脸聊以□。   可惜随着舒天新年规划的制定,舒桐也越来越忙,往往回到家了还拿着一堆资料在笔电上敲敲打打,一弄就是到夜里两三点钟,偶尔还会通宵。   梁临风看着家里的咖啡豆被急速消耗,舒桐脸上的疲惫也一天比一天重。她现在比以前更关注美人的身体,写着文还抽空跑到他书房里扒着门框问他:“你昨晚没睡吧?中午有在公司休息吗?”   舒桐一边翻着资料,抬头向她笑:“休息了,还好。”   他都这么说了,梁临风也只能说:“你今天别熬通宵了,天天这样,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了。”   舒桐笑着抬头看她:“谢谢提醒,我会注意。”   他这说了跟没说一样,梁临风只有翻个白眼,重新回去写她的太傅,转身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咳。   她忙回过头去看,舒桐还在低头看着资料,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咳嗽。   见他忙得根本分不开神,梁临风也唯有自己小声嘟囔一句:“虽然病美人也很美,不过搁到自己美人身上,那就心疼了。”   转回自己的书房继续码字,她死性不改,一边到群里聊天,一边刷围脖找人打情骂俏,写完那1000字的定额,就已经12点多了。   起身活动了一下,又去倒了杯水润口,梁临风正准备洗漱睡觉,突然就耳尖听到舒桐的书房里传出沉闷的一声响动,接着是急促到她在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喘息。   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到地上,她慌慌张张过去,就看到舒桐头向后仰躺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沉重的喘息中夹着零散破碎的咳嗽,脚边一大摞掉下来的文件和资料散了满地。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她差点以为自己置身梦中,等反应过来了,就扔了水杯踩着文件跑去抱住他的肩膀,把他的头抬高一些:“舒桐!舒桐!”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之极,唇上甚至透出淡淡紫色,梁临风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去试他的鼻息,又想到要去打急救电话,单手去够书桌上手机,却又把文件碰掉了一摞,连手机也被她打翻在地。   她乱挥的胳膊被舒桐抬起的手扣住,他掌心一反常态地冰冷汗湿,张开眼喘咳着勉强开口:“帮我翻……气雾剂……”   梁临风还是不敢放开他的头,带着哭腔:“什么气雾剂?翻哪里?”   似乎是无奈她比自己还慌乱,舒桐皱了眉,抬手指向书桌左侧的抽屉。   梁临风忙循着找过去,乱翻一气后终于翻出两瓶喷雾状的药,又都拉出来:“哪个啊?”   舒桐只得又抬手指了指右侧那瓶,接下来梁临风总算知道该怎么办了,拔了瓶盖,举到他微张的嘴中,轻按着喷了两下,小心翼翼的看他的反应,又在他示意下多喷了两下。   那吓人的喘息来得快,去得也比算快,梁临风一直托着他的头,两三分钟后看他呼吸慢慢平静下来,薄唇上的紫色也褪去了,血色极慢地回来。   好不容易觉得症状缓解了不少,舒桐睁开眼睛,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梁临风顶着一双含泪的眼睛,神色像极了什么刚被遗弃的小动物,巴巴地望着自己,冷不丁就对他来了一句:“还要我打120么?”   舒桐暗叹了气,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低弱:“等急救的医生来,我就差不多已经好了。”   梁临风呆呆看着他,突然就“呜呜”哭了两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过劳……”   后面那个字她不敢说,舒桐听了有些好笑,抬了手,拍拍她放在自己肩下托着的手:“没事了。”   梁临风这才敢抽出已经发麻的手臂,却还是不敢移动他,靠在书桌上盯着他的脸注意变化:“你这是怎么了?”   “哮喘……”吐出这两个字,舒桐又笑笑,“结婚前我的体检报告里有写着,我有哮喘史,你不会是现在才发现吧?”   梁临风摇摇头,依稀记得自己扫到过一眼这样的说明,不过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以后怎么面对舒忆茹,还有自己就要结婚了的不真实感,看过一眼也就忘了。   抽抽鼻涕,她举起袖子,就着衣袖擦干眼泪:“我不管,你净吓我!”   舒桐看着她委屈的样子笑:“现在知道我有会反复发作的毛病,后悔跟我结婚可就晚了。”   梁临风狠狠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刚喘得上气来就知道揶揄我了对吧?”   话说得不客气,她还是十分小心地抬起手,一下下替舒桐抚着胸口,抬头问他:“这样会不会舒服一些?”   她的动作没一点专业性,实质作用基本上等于零,舒桐还是笑笑点头:“舒服多了……”而后指了指她身后的地板,“你最爱的杯子碎了。”   梁临风“啊”了一声飞快转头,看到木质地板洇湿了一大片,水渍正中,躺着她那个被摔掉了把的粉色马克杯。 第6章 美人最高(2)   资料撒了一地,工作没办法再继续,舒桐也有些乏力,好点之后就被梁临风拉到床上去躺着休息。   去把他的书房打扫好,又将那些散掉的文件收拾了大概归下类,梁临风才回到卧室,看他躺在床上合着眼睛,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就坐到他身边,抬手抚开他额上的头发,喃喃自语:“怎么说生病就生病了呢?还是要多看着点才行。”   她自己说得起劲儿,舒桐给她吵醒了,微笑着睁开眼:“马上就好了,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的。”   听他这么说,梁临风很快就露出伤心的表情:“你怎么能这么说!这跟麻烦有什么关系……我是看着你不舒服心疼。”   本来就是打趣的,舒桐笑起来:“那还真对不起了,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好快点,免得你心疼。”   梁临风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淡哼了一声,抱住他的肩,半躺在他身边:“这还差不多。”   舒桐笑着也搂住她的肩膀拍了拍,跟他一起躺着,梁临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上次你去海边考察,耽误在那里一天,是不是你不舒服?”   那事情足足过去快一个月了,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也实属不易,舒桐笑了笑:“那次没有这次厉害,不过还是误了飞机。”   他这么说就是承认了,梁临风想到吴菁雅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果然是在扶着他,顿时就气愤起来:“原来她是趁机占你便宜!太可恶了!”   她说话这么颠三倒四,舒桐居然也听得懂了,更加失笑,以吴菁雅在外的芳名,这事情普通人都会理解成他占了吴菁雅的便宜吧?到梁临风这里就完全颠倒了。   他笑着解释:“也是那天碰巧,我逛过海边回酒店的时候有些喘不上气,恰好她路过,就扶着我走了几步。”   梁临风想想还是不服气,又问:“那你的手机呢?怎么打不通?是她把你的手机关了么?”   “手机掉进一旁的喷泉里了。”舒桐不由笑,“说起来那天我真是比较狼狈,要不然可以打电话让周敏下楼来接我的。”   梁临风仍是抱着他气愤不已:“不成,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说着也不管自己请不请得下来假,“你下回再出差也带上我!”   她的逻辑还是比别人都超前,舒桐笑:“带上你,好让你在我不舒服的时候扶着我?”   梁临风倒对自己很有自信:“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督促你休息,照顾你吃饱穿暖,你怎么还会发病?”   舒桐一晚上倒还睡得安稳,第二天早上就好多了,只比往常晚起了那么一会儿,还是收拾了东西要去公司。   梁临风打电话向杜威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在家陪着他吃早饭,不无担忧地看着他:“你今天要不别去了,多休息一下。”   舒桐早已恢复了平日的神采,除了面色略显苍白之外,完全看不出昨晚还发过病,冲她笑笑:“在家也逃不开那些事情,没事,坚持吃几天药就好了。”   他这么说,梁临风也只好叹气:“那你中午最好睡一两个小时,晚上早点回家。”   俯身隔着餐桌拉过她,在她脸颊旁一吻,舒桐笑着:“好了,我知道,你会心疼我的。”   她昨天晚上失口说出这句话,这么快就被他抓住反复取笑,梁临风轻哼了声:“你知道就好。”   送走了舒桐,她才打车去了报社,进到部门里,杜威就招手叫她进办公室。   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杜威有什么单独的工作需要给她,梁临风忙放下包过去。   杜威等她进来,把一叠资料和名片交给她:“昨天老莫和我商量了下,决定以后舒天那边,还是你来跟吧。”   他口中的老莫就是他们报社主抓新闻业务这块的副社长。   梁临风不无意外,对于舒天这样比较大的集团,他们报社一般会指定某个记者一对一去跟,这样的话术业有专攻,记者长年累月对他所负责的企业深入了解,解读起他们的动向来,就比其他人更加透彻准确。   而一直以来负责跟舒天新闻的都是董玲,除了像总裁专访这样的大稿子需要杜威出马之外,其他的新闻都是董玲来写。   现在这样突然把董玲的工作交给自己,在报社里先例还是很少的。   杜威沉吟了下:“其实小董做得也不错,不过考虑到你跟舒桐的特殊关系,如果你来负责的话,我们可能会拿到更多的独家消息,所以老莫和我都觉得还是转给你比较好。”   梁临风听得一愣一愣,虽然说起来这是合理利用资源,不过也不用这么物尽其用吧?她眨了眨眼:“这么说,报社就是准备把我派到我老公身边当卧底记者?”   “那也不是,影响你们夫妻生活,我们罪过也就大了。”杜威给她说得笑起来,“就是需要采访的时候,你去舒天要些资料的话,不是比别人方便多了?”   梁临风一想,这倒也是,历来记者做一家企业的新闻,都要跟他们公司的宣传处拉关系,她如果去舒天要什么资料,跟舒桐打个招呼,就比什么方法都快捷了。   杜威已经把她叫进来单独谈,而且把资料和联络方式都给了她,就证明这已经是做好的决定了,所以她也没再推,笑了:“那好吧,我就争取多为报社做贡献了。”   杜威哈哈笑起来,这才交待她今天下午舒天就有个小型发布会,向媒体提供工作会议的一些材料,让她去一趟。   梁临风本来对接下舒天的报道有些抵触,听到这里就又乐意了,这样安排的话她下午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跑去舒天,还可以趁着发布会的空当去找舒桐,看他是不是好了点。   在杜威办公室里把这项工作安排好,梁临风才拿着资料从里面出来,迎面正好碰上董玲,她就笑:“我对舒天可是一点不熟,说不定还要问你呢。”   董玲白她一眼,顺便鄙视她:“那可是你老公的公司,你就废柴吧!”   梁临风笑起来,报社里的同事对自己负责的公司和片区还都是比较在意的,毕竟有些是经营了多年的关系,说实在的,舒天要是别人负责的公司,她拿了还真觉得会得罪人,但董玲就不同了。   这丫头没什么心计,也好相处,顶多她以后在别的地方再补偿她一下,就一切好说。 第6章 美人最高(3)   准备好需要的东西匆忙出发,梁临风到舒天大楼下的时候,发布会已经快开始了。   负责接待的员工并不认识她,她又拿出证件来确认了下,才被带上楼,这样一来,开发布会的会议厅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她只能在后面找个了位子坐下。   一开始只是主持人在说,照例介绍一下舒天最近的重点项目和去年的业绩,顺便播放一下企业宣传片,这些参会的人都十分清楚,会场里经常响起心不在焉的窃窃私语。   直到主持人说完退场,灯光大亮,在场的媒体人员才都振奋起来。   舒桐从等待席走上去坐下,微笑着开口:“感谢各位记者的到来,接下来是采访的时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全场,当目光落到会场后方的梁临风身上时,略微顿了一下,唇边的笑意像是更大了些,“各位对舒天的业务有什么问题和建议,都可以向我提出。”   梁临风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悄悄抬高手臂向他示意,舒桐这才移开目光,笑着听第一个拿到话筒的记者向自己提问。   开始几个问题都比较缓和,舒桐一一回答了,还穿插几句幽默风趣的话,不时有会意的笑声在会场里响起。   轮到一个男记者,提出的问题终于不那么客气了:“舒总,我想请问,舒天在去年投资了一个海上风电项目,我们都知道在能源行业,国家垄断是比较严重的,舒天渗透到这一行业中,是希望跟国资叫板,还是希望能分到国资遗漏的蛋糕?”   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在能源行业的现行体制下,如果舒桐回答说舒天有能力和国家资本抗衡,那绝对是个笑话,但让他坦承是钻了国资的空子,又怎么都觉得有点掉价。   开口就提这么犀利的问题,梁临风忙瞄了一眼他身边的牌子,发现果然是《金融周刊》,这本杂志一直以来都以尖锐深刻的风格著称,和走精英权威路线的《新商报》向来是势不两立针锋相对。   舒桐思索了片刻,才笑了笑:“我一直觉得新能源领域和传统的能源领域是有区别的,不管在国际视野内还是在国内的投资环境下,新能源都是新兴的产业,更何况国家政策也在引导民资介入这里,所以应该不存在传统能源行业的诸多禁区。”   他的回答并不新鲜,但胜在说得平和,并没有多少疏漏之处让别人抓到,《金融周刊》的记者果然又问了其他几个比较普通的问题,就交出了话筒。   梁临风在心里暗暗叹息,不是她想出这个风头,而是历来有发布会,《金融周刊》的记者如果占了上风,那么《新商报》必定是要扳回来,她这会儿要是没点作为,回去就会被争强好胜的杜威埋怨。   她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话筒就被工作人员送了过来,拿好舒缓下呼吸,她看着舒桐:“那么舒总,就您刚才对《金融周刊》的回答,我想请问一下,假如您是把宝都押在了国家政策对民资能源企业的扶植上,当国家政策起了一定变化的时候,您有没有把握使舒天从这项投资中全身而退?”说完她又补上一句,“您也应该了解,我国的有些政策是经常会调整的。”   隔着会场注视着她的眼睛,舒桐忽然笑了一笑:“我相信我们的决策层对于政策的解读还不至于有太多偏差。”他略微一顿,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笑意流转,“而且,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梁临风吸了口气,差点脸红之余暗暗腹诽:他还真能利用自己的美色!这要是其他女记者,思路早就被这高强度电波打得乱七八糟了吧?   需要知道的她已经从其他记者的问题里整理得差不多了,就没再提问,交出话筒坐了下来。   一个媒体的素质高低,往往在发布会的时候最能看出来,一场采访下来,哪个媒体抓不住重点思路混乱,哪个媒体出击迅速准确扼要,都显露无疑。   好不容易等到发布会开完,舒桐先行退场,梁临风也收好采访本准备离开,一张名片就从身旁递了过来,是《金融周刊》的那个男记者。   梁临风忙收下看看,又翻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过去,笑:“原来是周倜然周老师,久仰大名了。”   她这话倒不是纯粹客气,周倜然是《金融周刊》的名笔,做过几个很有见地的报道,她刚入行时还拿他的作品仔细研究学习过,只是没想到他本人这么年轻,看样子连30岁也不到。   周倜然挑起唇笑了:“你们的老杜总是喜欢跟我们唱对台戏,我还以为他带出来的兵都是这样,原来还是有人比他更聪明,顺着我搭好的台子往上唱,真不错啊。”   他是带着笑说的,七分调侃里夹着三分赞扬,梁临风笑起来:“谢谢周老师,我这人其实就是懒。”   周倜然点头:“对,聪明人都比较懒。”   他这么说话,夸奖她的同时,处处不放过暗贬杜威的机会,梁临风好笑得不行:“周老师真是太高看我了。”   周倜然轻挥手,笑:“别跟我客气,替我给老杜带声好。”   梁临风连连答应,周倜然身上的事务多,没说几句就自己先走了,她也偷出空来,避开正在撤走的媒体大军,在大楼中转了个弯,准备到顶楼的总裁室去。   刚摸到一部比较僻静的电梯前,她就在那里看到单手插在口袋中,闲闲等着的舒桐。   忙走过去拉住他,梁临风有些惊喜:“你在等我?”   舒桐转过身带着笑看她:“这一层就数这部电梯最隐蔽,我猜你会找到这里来。”   梁临风先是仔细打量他的脸,刚才在会场上离得远,她也觉得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现在近了看,的确是比平常苍白,不禁皱眉:“我说你非要上班,就算开发布会,也不一定必须你来吧?你们的副总都干什么吃的?”   笑笑握住她的手,舒桐心情像是不错:“还是我最应付得来。”   他还真拿自己美色口才并重的一套应付的媒体方法当资本了。   梁临风想起他在会场上回答自己那句话,抬手点了点他的胸膛:“你用言语调戏记者,我要曝光你!”   舒桐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眸中全是笑意:“我哪里有?我只是回答你的提问而已。”   梁临风不服气起地“哼”了一声,正要再说话,舒桐笑着把她拉近自己的怀里:“我没想到你会来。”   几乎算是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熟悉的气息传来,梁临风心跳快了几下,不由自主把手搭在他的腰上:“舒天的新闻,杜威以后都让我跟了。”说着还带了点无奈,“说是要充分利用资源。”   目光闪动了下,舒桐笑:“我倒是挺感谢他的安排。”   感谢他给了你在会场上调戏我的机会?梁临风翻个白眼。   两个人正说着,走廊那一边就传来一个清丽动听的声音:“舒总,这位是?”   这陌生却又带着莫名熟悉的声音让梁临风有些愕然地回头,就看到几步外吴菁雅一手拎包,一手拿着一副墨镜,那张比镜头下还要明媚漂亮几分的脸上,笑容动人。 第6章 美人最高(4)   舒桐先反应过来,拉着梁临风的手并不放开,向她笑了笑:“吴小姐,这个就是临风。”   吴菁雅带着优雅的笑容,走过来几步,向梁临风伸出手:“原来是舒太太,舒总跟我提起过您。”   这还是梁临风第一次被人叫“舒太太”,愣了一下之后才忙放下搂着舒桐的手,伸出右手来和她相握:“吴小姐您好。”   吴菁雅笑着收回手,再开口就是向舒桐说了:“舒总喜欢站在这里说话么?”   这样仿佛是有些失礼的话,配上她的明丽笑容和轻俏语气,立刻就有了风情万种的感觉。   舒桐唇边带笑:“当然是不会在这里接待客人的,吴小姐请上楼。”   梁临风还给吴菁雅的突然出现弄得有些摸不清情况,等被舒桐拉着走进了电梯,才清醒过来,笑着开口以免冷场:“吴小姐本人好漂亮,我都看呆掉了。”   吴菁雅笑了笑:“舒太太也很美啊,舒总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梁临风这人不经夸,搁着一般人,被这么个大美女夸很美,不免就要自惭形秽一下,她倒好,反而翘起了尾巴:“他还马马虎虎吧,主要是我给他机会。”   电梯正好到了,舒桐清咳一声拉拉她的手,免得她得意忘形,笑着请吴菁雅先出去。   吴菁雅看样子也是第一次来,周敏将她请到小接待室中坐下,舒桐自然是要去陪着的,梁临风看周敏又回头去沏茶,就过去帮忙,泡好两杯茶端着送了进去。   她给吴菁雅的是红茶,端给舒桐的却是一杯枇杷膏冲出来的热茶,放下后按了按他的肩膀:“我问过周敏,你这里有这个,这几天不准给我喝别的东西了。”   舒桐抬头笑着看了看她,才继续向吴菁雅说:“这么一件东西,还要麻烦吴小姐亲自送来,真是不好意思。”   吴菁雅身前的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袋子,应该就是她送来的东西,微微笑着:“舒总太客气了,说起来我应该尽快送来的,不过一直抽不出时间,才拖到今天。”   他们这么说来说去,说得都太客气,梁临风送完茶也就出去了,等了一会儿,才看到舒桐送着吴菁雅出来,笑:“吴小姐是大忙人,还替我记挂着这个,实在太感谢了。”   吴菁雅也笑着:“不过举手之劳,我拿舒总当朋友,如果舒总再这么见外,我就不高兴了。”   两个人一直说到电梯口,吴菁雅才带上墨镜,由周敏接着送下楼去。   梁临风直到看着电梯显示的楼层数不断下降了,才挠挠头:“送个东西她亲自跑来啊,她不是应该有很多通告?”   舒桐听得微挑了唇,她这种总是在不应该的地方犯糊涂的性子还真让人无从解释,不过方才倒还算凑得足够巧,省了他许多麻烦。   手臂微用力,他拉过身侧的梁临风,笑:“你下午还要回报社吗?”   梁临风想了一想:“反正也快下班了,稿子我回家写好了。”说着转身抱住他,笑眯眯地把头蹭过去,“来,寡人的男宠,让寡人在这里好好疼爱你一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即便是在私密性很好的顶楼办公室,她这样的兽行也当然是不会得逞的,最后只被淡笑着不动声色的男宠指派,不停鞍前马后伺候而已。   电梯一路下行,很快就送到1楼的大厅内,吴菁雅抬步出去之前,忽然问了身边的周敏一句:“舒太太是经常过来吗?”   周敏觉得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就坦然回答:“不常来,今天应该是第一次。”   墨镜掩盖下吴菁雅的眼睛看不清楚,唇角倒是勾了起来,喃喃自语:“是么?那我还真撞得很巧。”   周敏跟着她送她到大厅门外,一句话也不多说:“吴小姐请慢走。”   停在楼下的保姆车看到吴菁雅在门口出现,立刻就开了过来,车门打开,助理跳下来接住她的包。   吴菁雅又停了一下,回头冲周敏笑笑:“再见。”   目送那辆黑色的房车消失,周敏才转身穿过大厅上楼。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以吴菁雅的身份,且不说无论什么东西都不至于一定要她亲自来送,即使她来了,也完全没有必要把助理留在楼下,单独上去。   顶楼的办公室里,光荣的记者梁临风同志,正在她的采访对象的示意下,帮他整理桌上的一堆文件。   苦哈哈忙完,她才注意到被舒桐顺手从接待室带过来的那个小纸包,理所当然地就拆开来看,里面是一个蓝色条纹的手帕和一张淡紫色的卡片。   手帕她倒是认得,是舒桐喜欢用的那个牌子的款,应该就是舒桐落在吴菁雅那里的东西。卡片就有些奇怪了,她翻出来,看到上面写着一行数字,是一个手机号码。   她拿着思索半响,好歹总算醒悟了,盯着那个卡片咬牙切齿:“我说呢……原来她还不死心!专门跑来找你暗送秋波!”   舒桐修长的手指在笔电上翻飞,连头也没抬,一边忙着就笑起来:“恭喜你,不战而胜。”   他这么一说,梁临风忽然又笑了,一张脸上得意非凡:“我妈说我从小就走狗屎运,果然不差,为这事儿她该酝酿了多久啊?架不住被我撞个正着!”   舒桐唇角上挑,根本不再理她,让她自己抽风。   大雪纷扬,将整座皇城都染成了一片银白。   昭阳殿中也生起了火炉,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却严寒冰冻,持着朱笔在窗下批了几份奏折,圣慧就呆呆望向前方。   不过片刻之后,她的身子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沈桐笑着将她拥在胸前:“陛下这是又在思念谁?”   天气太冷,他的身体又太温暖,圣慧没志气地缩向他的怀里:“折子太多了,批起来好累。”   沈桐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陛下想要我帮你么?那可需要求我才是。”   圣慧正头晕脑胀想要偷懒,忙说:“那好啊,你来帮我做票拟吧……好嘛,沈哥哥。”   她不过随口一说,抱着她的躯体却微微一震,隔了片刻,沈桐的声音带着些低哑:“你方才,叫我什么?”   圣慧也觉察出了不对,不过此刻她实在太贪恋这份安逸,就小声说:“沈哥哥……”   她的身体突然就被放平,沈桐的深眸出现在眼前,那黑亮如夜空般的双眸中闪着莫名的光芒,接着他的唇就压了下来,伴着从唇间溢出的轻唤:“泽泽……”   ——节选自《圣慧天下》新章“恩爱两不疑”。 第7章 新旧之间(1)   再过两周就是春节,梁临风想了很久,还是背着舒桐给舒忆茹打了个电话。   接通之后,她先是向舒忆茹问候了一通,又拉了几句闲话,就试探着开口:“妈妈,今年春节您回来过么?”   舒忆茹停顿了片刻,声音还是如常般轻缓优雅:“临风,我每年都回厦门老宅过年的。”   梁临风比较意外,没想到早就有安排的,就忙说:“那好啊,我问下舒桐,看我们俩的机票订好没有。”   舒忆茹又顿了片刻,才说:“小桐可能没告诉你,我去厦门老宅,是因为小桐爸爸的墓地在那里。”   梁临风一愣,听她又续着说:“这个时候小桐一般是不来打扰的。”   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来什么话去接,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说了句:“那好吧,我有点急事,妈妈再见。”   舒忆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回答说:“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梁临风才长出口气,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揪了起来。   春节了想要一家子人一起过年,居然会是“打扰”……这是对自己孩子态度么?   她承认,她自己脾气不好,她家太后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但吵吵闹闹的,再闹冷战,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如此见外的话,见外到让人觉得凉薄。   打完电话后心里就不舒服,一直憋到晚上回家,看到舒桐开了门进来,她直接走过去,不等他换好鞋子,就伸臂抱住他的腰。   有些惊讶她的举动,舒桐很快把提着的笔电放到鞋柜上,也搂着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临风,怎么了?”   梁临风眼眶有点发热,但还是忍住了没说,在他胸口蹭了蹭:“舒桐,今年你有时间没有?我们回老家过年吧。”   她说的老家就是D城,对于出生在那里,童年曾经生活在那里的舒桐来说,也能算得上是老家。   舒桐沉默了片刻,几乎马上就想到她应该是跟舒忆茹打过电话了,笑:“好啊,不过年终事情太多,我也不确定我哪一天能走得开。”   梁临风听到他答应,就来了精神:“那怕什么?反正也不远,开车回去都可以。”   舒桐笑着看她在那里兴奋,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他吻得毫无征兆,梁临风却一点也没觉得突兀,略微呆了呆,她就踮起脚来,回吻住他的薄唇。   舒桐被她推到了门上,还以为又要上演一次当初那种激吻,结果梁临风只是吻了吻他之后,就靠在他的怀里,将头埋进他胸前,含含糊糊地说:“舒桐,你还有我。”   听得不是很清楚,舒桐就笑:“什么?”   梁临风大概也是觉得矫情了,抬头推了他一把,假装镇定:“没什么,随便说说。”   她总算跑开去了厨房,舒桐也终于能把鞋给换了,跟过去靠在厨房门边看着里面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笑:“临风,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安排的,我已经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的。”   那边梁临风气愤地把一根洗好的大白萝卜摔在菜板上:“你今天是故意装辛酸,让我心疼你的是不是?”   舒桐笑,投降一样举起双手:“好,我不说了,但凭女皇陛下安排。”   梁临风这才稍微缓和神情,哼了一声。   关于舒桐的身世,她跟舒桐结婚之前就已经听舒桐自己简略介绍过了,那几句话带过的东西,她现在才逐渐体会到。   舒桐并不是舒忆茹的亲生儿子,甚至也不是舒忆茹丈夫的儿子。他的亲生父母因为一场事故双双去世,他被父母的好友,也就是一直被他叫做爸爸的苏洪文收养。   后来苏洪文下海经商,凭着过人的经营能力执掌舒天,娶了舒忆茹入赘舒家,他跟着过去,改名叫舒桐。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舒忆茹又是从来没养育过小孩子的豪门千金,随便想一想就能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多么淡薄。   当初谁都没想到一个被收养的小孩将来会继承舒天,不过舒忆茹一直没能生育,舒桐才会成为现在这个法律上唯一能够继承舒氏家产的人。   一边忙着炖萝卜牛肉,一边回忆这些,梁临风就觉得也许她家太后没有大把财产留给她将来继承也挺好的,胜过这么搞来搞去,好像TVB的豪门肥皂剧。   回D城过春节的事情既然定了,剩下的也只是准备而已,梁临风先跑去跟杜威请了假,说明她要回娘家过年,是绝对不可能留在B市加班的。接着又给自己家太后打了个电话,通知她跟太上皇自己要带女婿回去。   谁知道太后接到电话后却“啊”了一声:“我跟你爸已经定了去三亚的机票了,我还以为你们头一年不回来呢。”   梁临风就默然无语了,以为不回来就不能打个电话问一下啊?她刚嫁出去,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旅游了,她到底还是不是亲生女儿?   结果太后想得比她乐观多了:“不然你们也来吧,我让你爸再订个房间。”   梁临风翻个白眼:“都这会儿了,三亚的酒店哪里还有房间?”   她家太后祭出了一贯的手法:“怕什么?让你爸去订。”   接着梁临风就听到她爸爸远远说了句什么,大致意思是可以,梁临风只好就应承下来:“那好吧,让我爸先订房间,我去跟舒桐商量下。”   放下电话,她立刻又打给舒桐:“咱们没得回了,我妈我爸出去三亚旅游,说让我们一起过去,我爸去订房间了。。”   舒桐似乎正在忙着什么,听到后稍微停了下才笑着回答:“那也好。”   正好她刚说上,那边太后的电话又来了,她只好对舒桐说稍等,然后接起来,这次是太上皇慢悠悠的声音:“临风啊,我找了朋友,房间不用操心了。”   从来都喜欢拖拉的太上皇破天荒地办事效率这么高,梁临风免不了夸他几句,连带撒娇。   这么说了一通,等线路转回舒桐那里时,梁临风已经忍不住抱怨:“房间搞定,只差机票了,我都快晕了!”   舒桐比她镇定得多:“好,我让周敏去办。”说着他顿了顿,笑着,“这样也挺好的。”   梁临风刚想说这么乱七八糟好在哪里,然后突然就觉得和他心意相通,隔着话筒“嗯”了一声。   静了有一会儿,舒桐那边不时会有些敲击键盘和翻动文件的声音。   梁临风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说话,神使鬼差地,说了一句:“舒桐,我们在一起。”   那边还是没声音,梁临风不由囧了一下,心想不会吧,我煽情煽错地方了?   舒桐的笑声低沉传来,带动话筒中细细的震动,而后他朗声说:“好。” 第7章 新旧之间(2)   梁临风倒还好,报社里年终的事情也不是很多,舒桐一直忙到放假前一天才勉强脱身。   到了除夕那天早上,他们两个人带好孝敬二老的礼物,出发奔赴机场。   存车,办理登机手续,像放晴的天空一样,一切都极为顺利。   当飞机滑向蔚蓝的天空时,梁临风握住身侧人的手,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   转头看她,舒桐眼波带笑:“你最近好像很主动。”   梁临风近段时间来大展淫威,有了点不知天高地厚,嘿嘿一笑:“那当然,我要疼爱我的男宠嘛。”   舒桐笑着点头也不反对:“嗯,很好。”   很久没有再吃过腹黑的亏的某小白,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宽大的椅背上。   B市到三亚行程比较长,梁临风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飞机时还揉着惺忪的睡眼被舒桐一路搂着走。   但当踏上廊桥,迎面而来温暖湿润的空气却让她精神一振,习惯了B市的寒冷干燥,此刻从头到脚的毛孔都像是一下子张开。   她伸手就搂过舒桐的脖子,旁若无人吹了声口哨:“男宠男宠!今晚要把你吃掉!”   这声叫得太过招摇,惹得旁边的几个乘客纷纷回头张望,目光中意味深长。   她的男宠则还是笑容优雅,拉着她的手大步向前。   梁临风家的太上皇和太后不受放假时间限制,早几天就来住着了。今天她和舒桐走进机场大厅,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站着的自家太上皇,上身一件黄色T恤,下身则是极具海南风情的大花五分裤,早就跟当地的气氛水/乳/交/融。   见他们出来,梁城笑眯眯走过来,先拍了拍舒桐的肩膀,再接过梁临风手上的行李:“你妈没来,在酒店等我们。”   梁临风的清秀五官全得自她老爹,因此梁城虽然年过五十,看起来倒像是刚四十出头,风度翩翩不减当年。   舒桐在拍两位主上马匹这点上,从来都是无师自通,微微笑着:“爸爸今年做了什么运动?体型越来越好了。”   梁城马上龙颜大悦:“我今年常去游泳,小舒,我下次带你一起。”   那边翁婿沟通良好,这边梁临风也好多天没见太上皇了,搂着梁城的脖子甜腻腻撒了好一会儿娇。   机场距离他们预定的酒店并不远,三个人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   杜雅萍早就在房间里等着,见了他们根本不理自家的小毛丫头,倒是拉着舒桐嘘寒问暖,关照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要多注意休息。   梁临风举手抗议:“妈,你怎么都不关心我身体舒服不舒服?”   杜雅萍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你活蹦乱跳哪点不好了?腮帮子上还给我多长了二两肉!小舒倒是一看就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也不知道你平时都怎么管你老公的。”   梁临风闻言就苦了脸,还是太后目光犀利,连她最近胖了两斤都没逃过法眼,她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我要减肥。”   舒桐还很没同情心地去捏她鼓起来的脸颊:“没事,肉肉的我喜欢。”   在自家老妈和自家老公的双重打击下,梁临风来到三亚的第2个小时就华丽丽地郁闷了。   当然梁临风减肥的雄心壮志,在面对各种新鲜的水果和海鲜之后立刻就灰飞烟灭。   她先是胡吃海塞尽情撒欢儿一通,晚上又和舒桐一起,陪着太上皇和太后打麻将看春晚,深夜才被恩准回房。   兴致勃勃玩儿了一天,她早忘了上午刚下飞机时候夸下的海口,洗完澡就滚上了大床。   结果同样一身清爽的舒桐穿着浴衣站在床边,唇边带笑:“临风,你准备好了?”   梁临风眨眨眼睛:“什么准备?”   舒桐半湿的短发下垂,稍稍遮住了点琥珀色眼睛中的含笑目光:“把我吃掉什么的?”   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梁临风转转眼珠试图转移话题:“你看,新年钟声就快要敲响了,外面都有鞭炮声了……”   舒桐继续笑着,朝她伸出一只手,态度闲雅:“我随时欢迎。”   梁临风吞了吞口水,当目光溜到他半开的领口处,看到大片光洁的皮肤时,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吃就吃,谁怕谁?”   舒桐接住她扑来的身体,挑起唇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到他这种似曾相识的笑容,梁临风心里警铃大作,奈何她现在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美色晃得失去了神智,只有破罐子破摔了:“客气什么?只管来!”   回应她的是熟悉却带着某种危险的男性气息,舒桐单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上,吻住她的双唇。   于是在新年的鞭炮声里,梁临风同学被自家男宠压倒吃掉了一次又一次……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惊觉双腿还是有些发软,就坐在床头捂住了脸:“我是攻,我真的是攻!”   她的男宠心情甚好地安抚她:“好,你是。”接着将她拦腰抱起送往洗漱间,“乖,快来洗脸。”   梁临风把头埋在人家的颈弯中,还能毫无羞耻地强调:“我是攻!”   头一天晚上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这天他们只能暂时打消外出计划,留在酒店里消磨时光。   送走了毫无意气丢掉他们跑出去的太上皇和太后,梁临风就拉着舒桐一起跑去露天的游泳池,本着绝不浪费光阴的出发点,不出酒店也要充分接近阳光和海水。   不得不说,就算梁临风自己因为体力不济和技术糟糕,没能享受到什么戏水的乐趣,但是光看男宠娴熟的姿势和破水而出时□的胸膛,也是极大的享受。   趴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梁临风正边吸着果汁,边以目光猥亵自己老公,突然就在游泳池的另一边看到了一个她绝对不想看到的身影,一口果汁喷了出来。   一身深粉泳装的吴菁雅先是在池畔略微做了一下热身运动,接着身姿优美地跃入池水之中。 第7章 新旧之间(3)   梁临风眼睁睁看着吴菁雅在水浪中展示自己玲珑的曲线和熟练的动作,然后胜利地在泳池的另一边和同样略作停顿的舒桐汇合。   两个人说了什么隔得太远梁临风没听见,就看他们相视一笑,又同时跃入水中往回游。   舒桐先一步游到终点,扶着池壁见吴菁雅几乎是很快就跟着到达,抚开脸上的水珠笑起来:“吴小姐刚才太谦虚了,我都差点输了。”   浮上水面的吴菁雅也笑:“我已经尽了全力了,舒总实在是太强。”   舒桐笑着拉住护栏上岸,极有风度将手伸向她:“吴小姐不介意吧?”   吴菁雅嫣然一笑,握住他的手,借力上岸:“对于舒总,当然是不介意。”   而后两人才相视笑笑,各自取了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梁临风在旁托着头看,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吴菁雅真的属于天生丽质的那一类,在没有任何妆容和灯光弥补的情况下,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无死角美女。   看她呆呆的,舒桐走过来就笑着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傻了?”   梁临风将目光逡巡到他的腹肌上,坚定点头:“看你看傻了!”   有些被当众调戏的啼笑皆非,舒桐屈指将水珠弹到她的脸上:“你能正经一些不能?”   梁临风被弹了一脸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小孩子的无赖招数,干脆也将他左手上的浴巾硬抢过来擦:“你欺负人!”   正闹着,吴菁雅笑着走过来:“接下来舒总和舒太太要去哪里?”   那边梁临风还跟他拉扯不休,舒桐索性放手将浴巾都给了她,笑着:“大概会去吃饭了,吴小姐要继续游吗?”   吴菁雅笑:“本来是打算的,不过难得碰到舒总和舒太太,我凑个份子一起可以吗?”   平时的话这种提议可以用各种理由推脱,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就拒绝别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舒桐就笑了:“怎么不行?人多也热闹一些。”   吴菁雅显出些高兴的神情:“那太好了,我本来是和爸妈一起来的,结果他们自己出去玩了,留下我一个人形影相吊。”   听她说到这点,梁临风在旁感同身受地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家爸妈也扔下我们就跑了,这年头爸妈都靠不住!”   吴菁雅转头看向她,眼中笑意盎然:“舒太太不愧是女记者,说得太好了。”   她一口一个“舒总”“舒太太”,梁临风早就听得别扭,挥手笑:“这里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你叫我们名字就好了,那么客气多见外。”   吴菁雅又去看着舒桐,笑了笑:“舒总不介意吧?”   舒桐唇边含笑:“我倒是很想正经一些,不过好像现在不是很适合。”   三个人站在度假酒店的游泳池旁,还全都穿着泳装,再说着很正式的社交辞令,的确是有些奇怪。   吴菁雅就笑起来,先是看着梁临风:“那好吧,临风……”说着笑意大了些,又转过头去,“舒桐。”   收拾好了和吴菁雅结伴回房间的时候,舒桐在后面揽着梁临风,笑笑低语了一句:“你不吃醋了?”   梁临风摸摸下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我意识到这个情敌不是轻易能对付的,所以准备以退为进。”   舒桐不由笑:“怎么叫以退为进?”   梁临风严肃分析:“你看,这时候我要直接摆脸色给她看,显得我很没水准和气质对不对?我对她友好一些,最好能跟她混熟了交上朋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再有什么小动作,我也尽在掌握中了。”   说着还回头看了舒桐一眼,颇为得意:“更何况,与其在你面前跟她闹僵了,让她能够名正言顺地单独找你拉关系,还不如让她再也绕不开我……怎么样,我手段很高吧?”   舒桐含笑听到最后,忍不住笑出来:“是的,你很能干,夫君我佩服得很。”   梁临风望天叹息:“话说我还一直觉得我没脑子写不了宫斗,这么看我也是有潜力可以挖掘的啊,改天再开个宫斗小说去!”   舒桐什么都没说,就是笑着问了一句:“你不是正在写一个女皇的小说?”   梁临风就蔫了下来:“等我填完这个坑……”   到了楼下的时候,才得知吴菁雅和父母的房间竟然跟他们在同一栋楼上,这下更名正言顺地一起活动,换衣服收拾了一下之后,三人在大厅会面,一起去酒店的粤菜餐厅。   点菜的时候,梁临风还笑言自己爱吃的净是些老土的菜式,不知道吴菁雅习不习惯,谁知道她笑得灿烂,连声说终于找到了一个和她口味一样老土的同好。   饭倒是吃得很愉快,差不多填饱了肚子的时候,舒桐接了个问候的电话,看他神情应该是工作上需要应付的人,笑着朝她们示意,就到一边去了。   趁这工夫,梁临风吸着鲜榨的果汁问吴菁雅:“你们明星私下里的状态真的跟上镜差别很大么?”   吴菁雅笑:“那你觉得我跟上镜的时候差别很大?”   梁临风笑起来:“那倒不是,你私下里也很漂亮优雅啊,就是比在媒体和镜头前的时候和气一些而已。我是听我做过娱记的同事说,有个一直走王子路线的人气偶像,私底下其实是很可爱很鬼马那种性格。”   吴菁雅点头:“有时候为了宣传和形象经营,是需要艺人用公司定位的形象示人,不过我有资格拒绝这样的安排。”   以她现在的名气,说这句话的确不是没有资格,梁临风从来都很敬佩坚持自己风格的人,对她的好感度一下上去不少,挑了挑眉:“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吴菁雅看她一眼:“对我这种明显对你老公图谋不轨的狐狸精,你不应该是深恶痛绝么?”   梁临风也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笑起来摊摊手:“可你性格里有我欣赏的部分,我有什么办法?”   吴菁雅看着她,神情中多了些玩味:“我现在都不知道你是真的笨还是大智若愚了,我不会因为你的刻意示好而放弃舒桐。”   梁临风挺好奇:“他有那么好?”   “有钱有势的男人太多了,我不管看上了哪个,只要肯费点精力,都不是结识不到……”吴菁雅动了动散在肩膀一侧的大/波/浪卷发,微勾了唇角,“你以为我是看上了舒桐的钱和权?舒天总裁的身份,我还真不大在乎。”   她说着,那双艳丽妩媚之极的杏眼瞟到梁临风脸上,突然充满笃定:“我看得没错,你还没真的了解到他,你们之间,有可乘之机。”   梁临风这次才真有些呆了,她当然不会自泄底气到去问她,她和舒桐之间的可乘之机在哪里,而是微微惊讶着:“你跟我说这么多没关系?”   吴菁雅像是笑她蠢一般又瞥她一眼:“我猜你也不会把刚才的对话录音,所以只要不曝光给媒体,没关系。” 第7章 新旧之间(4)   梁临风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当舒桐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严肃地坐在餐桌前,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情。   当注意到他的身影靠近,梁临风抬起头来,认真地说:“我们再点个榴莲酥吧。”   舒桐想象了一下吃完榴莲酥以后口腔中残留的气味,决定还是委婉反对:“我不大能闻那种味道。”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瞬间被梁临风解读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她忙说:“啊?你对榴莲过敏吗?那我以后都不吃了!”   虽然她说这个过敏是指会引发哮喘的意思,但舒桐觉得不喜欢一种水果的味道,用过敏来形容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既不赞同,也不解释,将手插在西裤口袋中笑笑。   一旁吴菁雅也一脸忍笑的表情,摆明了对于刚才那一幕已经意会。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和太上皇太后热爱的运动有分歧,她和舒桐要么单独行动,要么就和吴菁雅结伴,三个人除了在酒店里一起活动之外,甚至还一起去潜了一次水。   对于吴菁雅这个人,梁临风在明明知道她对舒桐有意思的情况下,也还是对她讨厌不起来。一来她的美男女通杀,就算不可以营造也动静皆画,跟她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二来她很有见地,无论谈起什么话题来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多听听不是没有裨益。   梁临风直到后来才总结出来为什么自己抗拒不了吴菁雅的魅力,简单成一句话就是:那是一个废柴小白对于御姐的天生向往。   好在相比她的稀里糊涂,舒桐将自己和吴菁雅的距离把握得很好,既不过分疏远,也没有过分亲近。   吴菁雅也像是只把舒桐当做普通朋友来相处,甚至跟梁临风一起打趣说话的时候还更多一些。   就这样相安无事,转眼间就度过了春节长假,梁城和杜雅萍还要转战海口多待几天,梁临风和舒桐先行飞回B市。   带着长假过后特有的慵懒,梁临风在飞机上扑到坐在窗边的舒桐身上:“明天还要上班,好烦……”   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舒桐安慰她:“晚上回家早些休息,明天不会太累。”   看着窗外的云层,梁临风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吴菁雅的话,抱住他的胳膊,轻声开口:“舒桐,我是不是对你还不够用心?”   舒桐有些意外,笑着揶揄她:“难道你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应该更加关心我一些?”   梁临风没和他开玩笑,有些委屈地:“可能别人看起来还是不够,不过我暂时也只会这样关心人了,不足的地方我可以慢慢学,但是你要给我时间。”   没想到她是这么认真的,舒桐沉默了一下,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时间要多久我都会给,不过……已经很好了,没什么不足的。”   在能够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地方听到这样的话,梁临风觉得甜蜜,又有些冲动,抬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我会做得更好的,真的!”   恰好有空姐路过,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就会心一笑,递来两条毯子。   舒桐接过,笑了笑轻声道谢。   路上无聊,梁临风后来还是趴在他膝头上睡着了,做了个不长的梦。   梦境里有个气焰嚣张的小姑娘,霸道地把一个秀气漂亮的小男孩堵在放学后的小巷里,抬着下巴:“你,以后要做我的跟班懂么?”   醒后她想起来什么一样,拉着舒桐追问:“你扒掉我的裙子之后,我是不是还把你堵到一个小巷子里,威胁你让你做我跟班?”   人满为患的机场里,舒桐握着她的手大踏步向前,连头都没回:“你觉得你能威胁到我么?”   不用说,又是一次悲催的自投罗网。   梁临风只得连连哀叹,为什么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自己都要一次次被这只腹黑玩弄在股掌之间。   回到了熟悉的家里,收拾好情绪,梁临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早餐。   送舒桐出门的时候,她在他打开门之前,在他唇上印了个告别吻:“晚上早点回家。”   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舒桐的眼睛亮了亮,笑着在她额上还了一个吻:“好。”   采访、写稿子、开例会,一个工作日结束,梁临风下班回到家里,终于打开笔电,恢复了《圣慧天下》的更新。   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这封奏折,圣慧过了良久才开口:“先生心意已决了?”   御案前的那个人躬身答复,虽然还是那样熟悉的柔和嗓音,却已经添上了君臣间的疏离:“回陛下,西南旱情严重,臣自愿前往,保一方安定。”   圣慧沉默着,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才抬起头来,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素雅的白衣,略显消瘦的如玉面容,微垂的眼眸,一寸寸看过去,每一分都像是刻在心上一般清晰,但却终究,再不能触碰,再不能相依。   甚至再过不久,她还将亲手将他送往最为动荡艰苦的西南灾区。   “很好,先生宅心仁厚,从来都爱民若子。”微哑着嗓子,她笑了笑,“只是,从来都不知道体恤一下我的心意。”   带着深重无奈的语气,掺在她从来都是清脆无暇的嗓音里,听起来竟是分外揪心。   苏如慕收在袖中的拳头无声握紧,几乎就要开口,圣慧却已经先一步,淡淡续上:“既然先生决意如此,那我就准先生所奏。”   说罢,她竟然再也不等苏如慕告退,就从案前站起,甩袖走向后殿。   裹在明黄朝服里的少女身躯,虽然仍旧稚嫩单薄,但不知在何时,背影里已经有了些许恢宏的帝王气度。   苏如慕怔忪一下,这才记起,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她的背影。   第一次的,她在他面前转身离去,不再依依不舍,不再执意在每次分别的时候,都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目送着他,满心满眼地,都是他的身影。 第8章 侧耳倾听(1)   窗外正下着雪,淡白日光照在仰面躺着的那个人脸上,将他的轮廓描绘出了平日不常见的清冷。   他合着的眼眸,长睫落下的淡淡阴影,微蹙的眉尖和抿紧的薄唇,都为他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脆弱。   似乎是睡梦中还不安稳,他唇边溢出一声轻咳,墨色的长眉也蹙得更紧了些,微动了动身体。   小心地将绒毯盖在他的身上,她屏着呼吸生怕吵醒了他,眼中泄露出浓浓的心疼。   都怪她,明知道他在这种雪天适合休息,还是拉他来为自己操劳,才会让他累倒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喃喃地低声:“美人……都怪我不好……下次即使大军逼宫、国家将倾,我也再不会让你劳累。”   带着些许颤抖的手伸出去,想要触摸他的睡颜,却在递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准确地抓住。   他张开了那双琥珀色的星眸,神色像是压抑着什么,薄唇微动:“梁临风,你演够了没有?”   梁临风哀恸地把另一只手伸过去,细细抚摸他的脸颊:“美人……你可知我的心?”   显然是还没演够。   只能连气带笑横她一眼,舒桐带着身上的毯子坐起来,刚才他也只是闭目养神,毯子搭在身上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梁临风这会儿演发了性,张开手臂努力把他连人带毯子都抱起来,继续杜撰台词:“美人,跟你相比,江山万里又算得了什么?我愿拱手河山讨你欢!”   美人瞥她一眼,淡淡说:“我胸闷。”   COS昏君的某人忙松开手,又是抚胸又是顺背:“美人好点没有?”   美人再瞥她一眼,还是淡淡地:“你能停止抽风,我就不闷了。”   昏君于是掩面而泣:“太不给面子了……”   带些无奈,舒桐推开她的手:“你稿子写完了?”   梁临风赶快连连点头,狗腿地只差摇头摆尾:“多亏美人帮忙,胜利完成了!”   今天是周六,不过梁临风要加班写一个大稿子,纵论近年风头正健的集团公司,舒天当然是其中之一,还有另外几家规模和名气相当的。   她入行时间太短,虽然有杜威的指导,但写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吃力,索性就趁着舒桐在家,拉他来做专业咨询,好歹是总算把稿子写起来了。   刚才她对稿子做最后的通顺,回到客厅就看到舒桐在沙发上躺着,像是已经睡着,就悄悄拿毯子来给他盖。   看她满脸堆笑,舒桐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写完就好了。”   这口气动作,实在太像梁临风是他养的什么宠物一样。   可惜没骨气的梁同学一点没觉得被伤到自尊,反而蹭过去眼巴巴看着他的脸:“舒桐,我刚才想到,我们找个时间去看夏老师吧?”   上次在舒忆茹那里跟夏晨约好了登门拜访之后,他们都比较忙,后来又赶上过年,就一直没有去。   舒桐点头:“好,今天或者明天吧,我应该没什么事。”   梁临风高兴抱住他,想了一想说:“还是明天吧,今天下雪。我去跟夏老师约,咱们明天过去。”   舒桐勾起了唇角看她:“下雪就不出去了?”   梁临风笑眯眯去摸他的脸:“我不是怕太冷冻着你了嘛!看,我多疼爱美人?”   舒桐笑着看她:“那我要谢谢你?”   “美人跟我客气什么。” 梁临风说着十分体贴地将手放在舒桐的胃上,装贤妻,“我去煲点养胃的汤来给美人补身体?”   舒桐望着她继续笑:“我只是有哮喘史,没有胃病史。”   被发觉了是利用男宠来满足自己对病美人的爱好,梁临风清咳了一声爬起来:“那我这就去了,美人先休息一下等着。”   去看望夏晨时要带的礼品,梁临风一早就准备好了,补品和养胃用的药材居多,还有些买给师母和小千金的礼品。   舒桐看着她忙活这些,在旁带着淡笑并没有说什么。   按着约好的时间提着这些东西来到夏晨住的小区,站在楼下,梁临风反而有了些近乡情怯,转头去问身边的舒桐:“我今天看起来精神不?”   她天天披头散发就能跑去上班,见舒忆茹也只是为了不被贬得太厉害,才画个淡妆,今天倒在意起自己看起来精神不精神了。   舒桐帮她提了大半的东西,站在一旁笑:“很不错,像刚欺压过民女的恶霸一样?”   梁临风双目放光,非常满意:“美人!你最近说话越来越得我心了!”   舒桐只能挑了眉,是越来越顺着她抽风的风格还差不多。   鼓足了勇气,梁临风顺利进军到夏晨家里,来开门的是夏晨的妻子吴小雨。   对于这位师母,梁临风也是第一次见到,怎么算也有三十多岁,并且已经是孩子母亲的吴小雨一头齐耳短发,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学生。   吴小雨热情把他们让到客厅里倒好了茶水,夏晨才从婴儿房出来,虽然仍旧是黑西裤配蓝色衬衣一身清气,但手上的奶瓶还是多少泄露了狼狈,先跟舒桐和梁临风打了招呼。   将喂了一半的奶瓶交给吴小雨处理,夏晨才走过来坐下,笑:“有了小孩子之后,家里就不得安宁,见笑了。”   梁临风可一点不客气,上来眼睛就亮晶晶地:“夏小姑娘在哪里?我要看未来的萌loli!”   夏晨见了她,总给逗得笑起来,转头向舒桐说:“这样闹腾的姑娘,亏你能受得了。”   舒桐也笑起来:“还好,我包容性比较强。”说着指指婴儿房,那里正传来吴小雨哄孩子时唱得荒腔走板的歌声,“夏老师不是一样甘之若饴?”   眼眸中流出浓重笑意,夏晨点头:“只能说我们认栽了。”   那边梁临风则早按捺不住,丢下他们跑到婴儿房里调戏小姑娘去了。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背影,舒桐挑起唇角笑了笑:“是啊,只能认栽。”   夏晨不语,舒桐忽然又抬起头看着他:“夏老师,我想你应该知道,临风喜欢你。”   难得地微愣,夏晨片刻后才笑:“我就说,能把那个小丫头领回家的年轻人,必定不简单。”   他不是凡事隐瞒的人,点头干脆承认了:“我也是上次在你妈妈那里才看出来的,我真没想到,临风这丫头把心思藏得那么深。”   那一刻梁临风的失态,绝不是见到了感情深厚的老师那么简单,当时看出来之后,他惊讶之余,立即想到的就是要像当年梁临风把对他的恋慕都深藏在师生情谊中一样,他也应该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只是没想到,在场的人中,不是唯独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将手中握着的茶杯放回桌上,舒桐笑了笑垂下眼眸:“不过没关系,好在我有机会扳回来。”   夏晨没再说话,过了良久,他才开玩笑一样地:“你如果一直这样通透,早晚会把你自己伤了的。” 第8章 侧耳倾听(2)   毕竟夏晨和吴小雨还要照顾孩子,所以他们并没有逗留很久,早早就告辞出来准备回家。   上车后梁临风看舒桐侧头轻咳了两声,不禁担心起来:“这样的天气你还是要小心吧,回家我给你炖点梨子吃。”   转头看了她一眼,舒桐笑笑:“没事,不用太在意。”   梁临风听了皱眉:“怎么能不在意?你是我的老公,我要连老公都照顾不好,也就太失败了!”   好在她没再把“男宠”“美人”那套搬出来,难得说得有些认真。   舒桐带笑看着她:“这么说,如果我不是你的老公,那就无所谓了?”   梁临风气他混淆概念,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乱说什么?小心我炖十个梨子撑死你!”   舒桐也只是逗一逗她,笑着不再跟她抬杠。   这个周末过得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接下来几天气温暂时没有回升,梁临风还是很注意保证舒桐的饮食和休息时间。   弄得舒桐都有些吃不消,有次又被她拉着,被强迫在外套里塞上一条围巾,笑着说:“我怎么感觉这几天我像是倒退到学龄前了?”   梁临风一边给他系软暖的羊绒围巾,一边抬头瞪他:“你以为我喜欢做你奶妈?还不是怕你不舒服我跟着心疼。”   舒桐笑着任她又帮自己系外套的纽扣,趁她不备,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梁临风于是推开他假装严肃:“自重点啊,男宠就不要调戏主人了!”   放那么多心思到舒桐身上,梁临风在工作上也没懈怠,年后的事情不是很多,她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了3月份两会报道的准备上。   这上午,正在办公室里坐着查资料,她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喧哗,隐约是大楼的保安在喊:“你干嘛?”   有个女声毫不客气回答:“你管不着!”   报社的大楼一贯僻静,这样吵闹绝对是有闯入者,办公室的人不约而同站起来聚到门口去看。   很快那个声音就更近了,在办公室的门口气势汹汹:“你们负责人呢?”   梁临风后知后觉,看情况不好,也赶快起身过去,就看到一个一头长波浪卷发的女人站在门口。   有同事开口跟她解释:“我们记者部的负责人今天不在,你有什么事?”   那女人冷笑了一下:“找上门来就说不在了是吧?你们报社敢情都是吃软饭的?”   她说得实在太过了,而且杜威是真的出去采访了不在,梁临风听了皱眉,忍不住就插了一句:“我们主任的确是不在,你要找他,我们可以电话通知一下。”   那女人转头打量下梁临风,突然就冷冷一笑:“你是梁记者吧?”   梁临风有些诧异,还是点头:“是啊,我是梁临风。”   话音未落,那女人上前一步,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   这个耳光来得太突然,旁边的同事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动手,都没来得及拉,梁临风只觉得耳边嗡一下就响了起来,然后才觉得脸颊上火辣辣得疼。   那女人还要再打,他们有个男同事忙挡在了梁临风身前:“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打人!”   那女人声音尖锐:“好好说话?她写那个破新闻的时候有没有跟我们好好说话?”   梁临风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隔着那个男同事对她说:“我写的东西我自己都很清楚,如果有违反新闻宣传法规,你可以到我们上级部门和记协告我。但不管有没有,以你现在的行为,我随时可以把事情交给警察来调解!”   那女人气焰依旧十分高涨,抬了下巴看她:“告诉你,再乱写弄死你也简单得很!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梁临风立刻镇定回道:“你在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我刚才打开了录音笔。”   那女人这才总算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我要见你们主编!主编室在哪里?”   别的同事怕梁临风再吃亏,忙把她们隔开,一部人去找值班领导汇报,一部人将那女人请到另一个办公室去。   好在当天留在报社值班的就是他们的社长,有总编辑出面,事情应该容易办得多。   梁临风留在办公室,被几个要好的女同事拉在工位上,董玲看到她脸上明显的几条红痕,顿时气愤不已:“好好的怎么打人,野蛮死了!”   梁临风摸摸也的确是有点肿,还有些发热,好在除了头还有些晕之外没有其他的症状,就冲她笑笑:“没什么事,没聋没脑震荡。”   董玲正气着,听她这么说也绷不住又气又笑:“你倒很乐观!”   没过多久,他们社长就打电话来叫梁临风去办公室。   等梁临风到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被劝走了,他们社长是个性格沉稳的学者型领导,见到梁临风进去,温言安慰了几句,给她宽心说不用担心,让她今天可以先回家休息。   梁临风也从社长口中知道了那女人的来历,大概是年前,她写了一篇新闻揭发市郊的高污染化工厂排污设备不达标,那化工厂隶属于一个大集团公司,今天找上门来的就是对方公司的宣传主管。   从总编室出来,梁临风回到办公室向董玲他们说明了社长的安排,恰好又有个男同事马上要出去采访,主动提出护送梁临风回家。   勉强留在报社里估计也工作不下去,梁临风就收拾东西,被那个男同事开车送回家。   上楼回到家里,关上门看到熟悉的陈设,梁临风才觉得绷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身体不自觉都有些颤抖。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打,她怎么会不害怕,只是当时凭着一口气撑着而已,急中生智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刚才打开了录音笔”也完全是瞎掰,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还真这种话稍微有点震慑作用。   捂着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庆幸这会儿舒桐不在家,放下东西从冰箱里摸来些冰块,用保鲜膜和毛巾包了给脸颊消肿。   她中午没心思吃饭,下午也只是打开笔电,在网上东晃西晃。   就这么终于熬到快下班的时候,她提前开始准备晚饭,正把炖好的银耳雪梨汤端上餐桌,大门被舒桐打开了走进来。   梁临风在餐厅里笑着招呼他:“今天马上就能开饭哦。”   也有些意外,舒桐笑笑抬头:“怎么这么早。”   却刚说完这句话,就猛地皱了眉,连大衣也没脱,几步走过来,将还带着些凉意的手指放在她的脸颊上,琥珀色的瞳仁蓦然缩了缩,沉声问:“这怎么回事?” 第8章 侧耳倾听(3)   吓了一跳,梁临风没想到自己下午敷了那么久,也没逃过他的眼睛,明知道打哈哈瞒不过去,只好简略交待:“赶上新闻纠纷,对方动手没躲过去。”   舒桐眸色沉沉看不出情绪,接着问:“打了几下?”   梁临风忙说:“就这一下,后来就被同事挡开了,真的!”   手还是放在她的脸颊上慢慢抚摸,舒桐挑起唇笑了笑,那笑容却一点都没达到眼中:“谁动得手?”   梁临风神经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气,忙伸手抱住他的腰:“没什么了,我们社长已经出面调停了,不会再把责任推我头上。”   搂住她的身体轻拍了拍,舒桐隔了片刻才又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好。”   梁临风松了口气,放开他:“赶紧换了衣服,我们吃饭。”   舒桐看着她笑,摸摸她的头:“好。”   他放下手,却突然低头咳了几声,这咳嗽来得有点猛,梁临风刚想问他,他已经直起身笑笑:“我去换衣服。”   像往常那样去换了鞋和衣服,他回到餐桌前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了,笑着捏捏梁临风的鼻子:“今天菜做得不错,表扬一个。”   被自己男宠像对待宠物一样表扬,梁临风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反而狗腿起来:“是吧?那多吃点!”   接下来一切都极为自然,舒桐再没跟她提过那一巴掌的事,两个人一起看电视节目,然后各自去书房。   只是到了睡觉的时候,梁临风坐到床上,就被舒桐执了手拉到身前去。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梁临风挑了他的下巴□:“男宠今天有兴致?”   舒桐不理她的调笑,笑了笑低头轻轻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吻,不偏不倚,正是她被打红的那一部分。   柔软温暖的触感落在红肿的皮肤上,有微微的刺痛,梁临风愣了一下,不由自主轻吸口气,听到他开口:“临风,要自己小心。”   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下一刻她就被舒桐轻抱在怀里。   没有肉麻的感觉,梁临风只是安静地跟他靠在一起,觉得此刻,这样就很好。   第二天上班,一切都像是恢复了日常,梁临风还是查资料写稿子,完全把那场纠纷丢到了脑后。   下午茶歇的时候,她被董玲在茶水间拉住,这丫头一脸关心看着她:“怎么样?有事没?”   只是挨了一巴掌,又不是让人揍了一顿,哪里有那么严重?   梁临风笑:“回家敷了冰块,早好了。”   董玲看着她还隐约显出几片红痕的脸颊,气愤还是未消:“欺人太甚了!让你家舒桐找她老板去,开了她!”   梁临风有点惊讶,笑起来:“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吧?毕竟她也没犯什么大错,何况我们社长也说了会帮我处理到底的。”   董玲瞪她一眼:“咱们社长说处理,难道会体谅你给你出气?肯定就是小事化了,然后不了了之完事儿。你就白让那个女人打了!”   梁临风也知道报社方面虽然会保全她,但恐怕也不想跟对方起冲突,也就是简单调停下,息事宁人。   她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干新闻这一行本来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遭遇。类似的,咱们报社的其他同事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董玲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她:“话是这样说,但谁愿意受窝囊气啊,还不是因为势单力薄不得不忍气吞声?你有这么好的条件,你家舒桐去跟那集团总裁说一句,你的下属打了我老婆,那泼妇还不得卷铺盖走人?”说着想到了什么,停下来打量她的脸色,“难道舒桐不愿意插手管你的事?”   “也不是吧。”梁临风想到昨晚舒桐的脸色,就有些头疼,“他还挺生气的,是我跟他说了别让他管。”   这才真正服气,董玲只差摊在桌子上了:“姐姐,神仙……你还真是……”   梁临风握着咖啡杯看她,还很懵懂:“怎么?”   董玲无奈叹口气:“你老公没被你气死,真算他能忍……”   梁临风扬了扬眉,恰好有别的同事进来,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她也就没再跟董玲聊下去。   熬到下班时候,梁临风害怕路面堵车,本来打算跟往常一样乘地铁回家,结果刚出报社大楼,就看到了舒桐的身影。   还是像上次那样,他一身风衣,低头看着手机,站在停车场旁等她。   梁临风快步走过去,挽住他的手,很是惊喜:“怎么又来了?今天不忙?”   说这句话的功夫,舒桐的手机响起,他冲梁临风笑笑,接了电话,简短说了些工作上的安排。   看样子不忙是不可能的。   挂断电话,舒桐抬头笑着看她:“今天工作顺利吗?”   梁临风点头笑:“当然顺利。”   也没再说什么,舒桐就拉着她的手,带她上车。   系好安全带,看着舒桐将车子汇入车流,梁临风才开口:“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的,我不会出事。”   带着笑意的目光扫到她的脸上,舒桐微叹了一声:“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气我了。”   他说这句话当然是玩笑话,梁临风却想起来董玲说的话,就笑出来:“我同事说你很能忍,居然没被我气死!”   舒桐一笑,摆明了是默认的态度,移开眼睛不再看她。   留下梁临风一个人托着腮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嘀咕:“莫非我真有不小心就能气到人的特质?”   舒桐的接送持续了不短时间,从第二天开始,连早上也一定要先把她送到报社,看着她上楼,才会离开。   下午更是风雨无阻,无论多忙都准时守在停车场里等她出来。   梁临风说过几次不用他接送,奈何舒桐这次意外地坚持,总是笑着也不反驳,但仍旧我行我素。   这么持续了大概有一周,这天下午梁临风又被社长叫到办公室,打开门进去的时候,赫然看到上次打她那个女人也在,旁边还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脸色不是很好,那女人见了她略带僵硬地深深鞠躬:“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人,对不起,请您原谅。”   梁临风惊讶了一下,就忙说:“没事。”   那女人又说了一些道歉的话,那个中年人也陪着说了不少深表歉意的话,稿子的事情也说明了决不再追究。   梁临风隐约有些猜到,果然等她们从社长办公室告辞出来,那女人就开口:“我马上就要被辞退了,你高兴了?舒太太。”   她再没有当初的气焰,现在这样子倒像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人,梁临风只好说:“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不过我希望你能吸取这次的教训,改变下你的工作方式。”   “你以为像我这样突然被开除的人,短时间内还能再找到个薪资相当的工作?” 转头看着她,那女人挑起唇,“我还有个1岁的女儿,等着我给她赚奶粉钱……你也只是嫁得好而已。”   梁临风到了办公室门口,目送着她跟那个中年人一起离开。   还远没到下班的时候,她给舒桐打了一个电话:“我今天临时有采访,你下班不用过来接我了。”   舒桐正在开会,压低声音说:“好。”   收了线,梁临风回到工位上坐下,开始漫无目的地刷网页。   一行行的八卦贴子,不管是家斗还是绯闻秘闻,好几条含着那个字眼“豪门”。 第8章 侧耳倾听(4) 梁临风不知道别人写文时候的感触是什么样的,她有时会觉得那些人物是活的,她在飞速打字的同时,可以透过电脑屏幕,看到他们的那个世界。 偶尔的,她还会听到他们跟自己的对话,都是些很繁琐的,不好写出来的东西,比如他们小时候丢掉的宠物兔子和心爱的黄鹂,再比如他们实在不喜欢总是在读者面前装得老神在在一本正经,不过这是角色设定他们也没有办法…… 呃……貌似灵异了。 但梁临风很热爱这种感觉,那种时刻她总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无限地延伸,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二三次元随便穿越……只是偶尔会被自己雷上一两下而已。 今天她更新了一整个章节。 新年刚过,天气转暖没有多久,京师就下了一场春雪,雪花不大,却也纷扬飘洒,宫殿楼阁很快就一片银白。 圣慧体质有些畏寒,虽然爱雪,也只能裹着狐裘站在殿内看着窗外的雪景艳羡。 沈桐看着她有些好笑,索性过去握住她的手:“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自从那次他在情动时刻开始叫圣慧“泽泽”之后,他在圣慧面前就不再自称“微臣”,对圣慧的称呼也换成了最普通的“你”。 对此圣慧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在他面前不用无时无刻都端皇帝架势,很是轻松便利。 探头看了看殿外的美景,圣慧很有些动摇,可惜还是怕那些凉凉的雪花,缩缩脖子说:“还要烦劳皇夫,还是不了吧。” 回眸笑望着她,沈桐忽然毫无征兆地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抱起:“皇夫不怕烦劳。” 说着竟也不管宫女内侍都还在,抱住她就冲进殿外的雪地之中。 圣慧勉强才控制住将要溢出口的惊叫,手臂不由自主紧紧搂住了他的头颈,身子也贴在他怀中:“沈哥哥……” 她但凡有什么事情需要沈桐帮助,或者央求什么的时候,都会叫这声“沈哥哥”,这时候因为有些害怕,顺口就叫了出来。 两人虽然就这么站在雪中,但沈桐细心将她护在了身下,雪花一时也没飞到她□在外的肌肤上。 沈桐笑着,将她放到地上站好,而后用温暖的大手拉起她的手,带她一起递向雪中:“来,泽泽别怕……雪花不是很凉的。” 因为自小体质畏寒,所以圣慧在做皇太女的时候也被母上交待的宫人护得很严,别说伸手去接雪了,就连这样站在雪地中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在耳旁温和声音的鼓励下,她深吸了口气,随着沈桐的带动,小心将自己的手一起递出去。 初时自然是害怕的,但当第一朵雪花飘落在她指间的时候,她竟然没察觉到寒冷,只是看着那六棱形状的美丽雪片,精灵般飞快化作清水,独留下指上的一抹微痕。 “我说的没错吧……”低笑声附在她的耳旁,沈桐温暖有力的手臂环绕着她的身体,“泽泽,跟我在一起不用担心。” 心跳突突快了两下,圣慧觉得飞霞快要爬上面庞,低声“嗯”了一下,身旁的雪花扑簌下落,似乎连那细微的声响此刻都能听得鲜明异常。 觉得有什么柔柔的东西流进了心田,圣慧情不自禁回身抓住他的衣衫,踮脚在他面颊上轻吻了一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纯属自然而为,连圣慧自己都有些没有料到,因此吻完之后就微愣了愣,马上将头埋到他的怀中藏起。 紧紧抱着她,沈桐似是不信,过了很久,一向清朗的声音中带了些暗哑:“不要这么对我,泽泽……” 他的话被突兀打断,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前庭当差的一个内侍匆忙走了过来,冷不防女帝和皇夫这一幕,什么大事也不顾得报了,忙停下站在一旁。 圣慧觉得怪异,就抬起了头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那内侍这才跪下禀报:“回陛下,我朝派往西南赈灾的官兵三日前在官道上遭遇匪徒侵扰……钦差苏太傅不慎中了流箭,昏迷不醒。” 天地在这一刻似乎都颠倒了,圣慧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像是很遥远地响起:“你再说一遍?” 那内侍跪着,将头压得极低:“我朝官兵遇袭,苏太傅他不慎中了流箭,昏迷不醒。” 她头上的风帽不知怎么掉了下来,但她无暇去管,推开身前的人,她一步步走出去,站在那个内侍身前,抬起了手臂:“去给我宣兵部尚书进宫!” 那内侍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突然又喊了出来:“还不赶紧给我去!” 被惊吓的内侍在雪中踉跄了一下,才飞速站稳,一路小跑出去。 圣慧就这么站在雪地正中,让她自小畏惧躲避,方才还因为首次触到而欣喜异常的雪花,此刻纷纷扬扬地洒在她的头上、举起之后就未放下的手臂上。 但是她却只是僵直站着,毫无察觉。 以上摘自《圣慧天下》新章:“几多踟蹰间”。 更新完了这一章,梁临风舒口气,靠在椅背上。 在报社给舒桐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有采访之后,没多久她就又接到舒桐的电话,说是因为临时有重要的合作伙伴要见,所以晚上不能回来吃饭了。 所以当然是假托采访的她下班按时到家,真有事要忙的舒桐却迟迟未归,直到现在为止,家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除了小书房之外,其他的房间都没有开灯,因为黑暗而更显空旷的房屋透着些寂冷。 就那么在椅背上靠着一动不动,好像过了很久,梁临风终于听到了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 她站起来走到玄关,看到大门打开,楼道中昏黄的灯光漏了进来,舒桐的身影就裹在这样的光线中,一起进入她的视野。 散在额上却丝毫不显凌乱的碎发,刚毅鲜明的侧脸轮廓,风衣下宽阔的肩膀和挺直的脊背。 纵然梁临风是个从来不肯亏待自己的颜控,也觉得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好看帅气到惊人。 于是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我不是嫁入了豪门,我只嫁给了我喜欢的男人。 念完之后,她迎上去,接过舒桐手上拎的文件,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身上带着淡薄的烟酒气,舒桐笑着摸摸她的脸颊,声音温柔:“等得急了?” 第9章 飞花有声(1) 中午午休的时候,杜威把梁临风叫到了办公室。 前段时间她的事情闹得正厉害的时候,杜威正好到外地采访了一周,等前两天他回来,事情已经基本上落下帷幕。 关上办公室的门,杜威让她坐下:“这几天情绪怎么样?” 梁临风笑:“很好啊。” 杜威看她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也笑起来:“抱歉,没能关照到你,我如果在你也不至于被打了。” 梁临风笑笑:“我要不被打,以那个女人的脾气,说不定这一巴掌就招呼到杜老师您脸上了……这要是回家被您爱人误会了,您还不得跪搓板啊?” 这一番话说得杜威更好笑:“几天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两人说笑完,杜威就提议:“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带你一起出去,跟个老朋友吃饭。” 杜威社交面极广,听他这么说,梁临风就以为是要带自己去多认识些对工作有帮助的人,忙笑着答应。 那个女人来道歉之后,舒桐这几天也不再天天到报社大楼下接她,她回头就舒桐去了个电话,说晚上有应酬,可能不回去吃饭。 下午下班,梁临风收拾了东西,就坐上了杜威的车,随他一起到订好的饭店。结果进了包厢的门,迎面坐着的就是一个熟人,梁临风惊讶了片刻,笑起来:“周老师!” 周倜然正翻着菜单在点菜,看到他们进来,冲梁临风笑了笑,对杜威倒是一点不客气:“迟到了10分钟,你什么破烂车技。” 杜威也立刻回嘴:“我比不上你这个飙车王好吧?哪天就飙到局子里去!” 梁临风看着情况就知道两个人私交很好,怪不得那天周倜然批评起杜威来一点不客气,感情当着面他们都敢这么对骂。 跟周倜然斗完了嘴,杜威回头向梁临风取笑:“这位周大记者可是跟我夸了你了,说我绝对教不出这样的徒弟,你一定是我从哪里偷来的,所以今天我要把你带来以正视听!” 想起上次周倜然夸自己的话,梁临风不由笑起来:“您二位龙争虎斗,就别把我捎带上了,我这么一个小记者,我害怕。” 以手支住下巴,周倜然审视着她,意味深长:“哦?你会害怕?” 梁临风笑着捂住脸:“周老师您别看我了,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被曝光了……” 三个人说笑着就坐了下来,包厢也不大,看起来今晚就是只有他们的样子,周倜然也不问杜威的口味,向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而后示意梁临风:“加两个你喜欢的。” 梁临风依言拿起身前的菜单点了,等菜的时候,她就笑起来:“周老师跟我们杜主任感情很好啊。” 周倜然玩着手上的打火机,淡淡说:“想不好也没办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杜威在报社里威风八面,此刻却像一直被压得抬不起头,恹恹说:“小梁在这里,你能不耍嘴皮子么?” 好在周倜然有意给他留点面子,眉头微动了一下,居然没有反驳。 一顿饭吃得也算很高兴,跟周倜然和杜威这样的人说话绝对获益匪浅,从时事热点到生活上的事情,两个人的见解都很独到。只是免不了听他们含沙射影地互相贬斥一番。 总算吃完了,聊得也差不多了,杜威起身去洗手间,周倜然看着梁临风开口:“站在男人的角度,我绝对赞同舒桐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法,但是站在你的角度,我觉得他有些过了。” 马上就明白了他说得是什么,其实后来梁临风自己也仔细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舒桐故意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还是在报社那种进出人物繁杂的地方,不用大肆张扬,没过几天,有心的联系一下之前舒桐高调在报纸上宣扬自己已婚的消息,就不难猜出她就是舒桐那个神秘的新婚妻子。接着不用几天,起码这件事情在他们各自的社交圈内就不再是秘密了。 接下来舒桐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接触到五色集团高管的时候,稍微点一下自己妻子受的委屈。对方就会立刻心知肚明,赶快做了处理,并派了高管和当事的那个女人来《新商报》给梁临风赔礼道歉。 这么一来,好处是看在舒桐的面子上,以后梁临风再受委屈的可能会大大减少,坏处就是她的身份不再是《新商报》的梁记者,而是舒天总裁的太太。 沉默了一下,梁临风抬起头笑了笑:“我知道舒桐有他的顾忌,他害怕我再被人欺负。” “可你不是那种因为害怕困难,就索性躲在别人身后的人。”周倜然淡然说着,勾起了唇角,“说真的,那次媒体发布会,我根本没有看出来你就是舒桐的妻子。” 梁临风一愣,笑起来:“那当然了,我正在工作嘛,又不是在家里。” 周倜然也笑,没再说话。当时他看得很清楚,不管是刻意保持低调,坐在会场的角落位置默不作声,还是之后接着他的话题毫不留情地向舒桐逼问。梁临风在那个时候表现出来的都是专业记者的素养,至于她和舒桐之间的夫妻关系,反倒是在她考虑之外,最起码是在工作状态下考虑之外的东西。 所以他才觉得,也许舒桐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已经伤害了她而不自知。 杜威从洗手间回来后,时间也不早了,他们没坐多久就结账离开。 出了酒店的门,本来应该是顺路的杜威送她回家,梁临风却接到了舒桐的电话,她转到一旁接上:“喂,我很快就回去了。” 话筒那边舒桐的声音有些低哑:“临风……你能不能到我公司来一下。” 觉察出不对,梁临风忙把手机换了一边:“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舒桐微顿了一下,“加完班头有点疼,可能没办法开车。” 梁临风稍微松了口气,就说:“好的,你等我。” 接完电话,她看到杜威和周倜然还站在台阶下等她,就过去解释:“舒桐叫我过去有些事情,杜主任您不用送我了,我打车去找他。” 杜威听了就转头跟周倜然笑:“你看,还是年轻小夫妻感情好吧?一会儿没见面就像什么似得。” 周倜然将手插在口袋中,笑着没搭话。 跟他们告辞,梁临风就匆忙打了一辆车,赶去舒天。 第9章 飞花有声(2) 虽然听舒桐说得轻巧,但梁临风心里还是有些着急,只恨出租车开得不够快,坐在这里不住张望。 弄得出租车司机都看出来了,笑着跟她说:“有急事啊?凡事别急,越急越坏。” B市的出租车司机大都健谈神侃,要是在平时,梁临风一般会跟他们聊上几句,可是今天她没心情,就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看她实在没有心思谈,那司机师傅也不说话了,只是在车流中尽量把车开得更快。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舒天大厦是纯办公用的,此刻整个大楼除了偶尔有几个房间亮灯,全都一片黑暗,偌大的停车场也空荡荡的。 梁临风下了车就快步奔向入口,工作时间辉煌气派的大厅中只亮了寥寥几盏灯,只有一个坐在电梯口处的保安大叔,看梁临风进来,也没拉她询问,反倒朝她笑了笑。 没工夫多想,梁临风找到电梯就直奔顶楼,等她踏出电梯,这一层只有楼道里的灯亮着,周敏的位置上也空无一人,她快步去推开舒桐办公室的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黑暗。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借着窗口漏进来的光亮急着往里走了几步,也没想到去开灯,就喊:“舒桐?” 身后有个熟悉的气息靠近,然后她的身体就被轻轻环抱,舒桐凑在她的耳旁,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我在。” 梁临风吓了一跳,随即就明白过来是他的玩笑,顿时火冒三丈,毫不客气给了他一肘:“你到底干什么?” 舒桐吃痛轻吸了口气,不过还是没放开放在她腰上的左手,抬起另一只手打开了灯,笑着让她抬头:“送你。” 梁临风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这才明白过来刚才进来时就闻到的那股花香从何而来,办公室空出来的正中是一个硕大的粉色玫瑰花车,正中还放着一个包扎精美的盒子,显然应该是礼物。 那粉玫瑰太扎眼,梁临风先是恶寒了一下,接着才回头看他:“你骗我说你不舒服,就是为了搞这个?” 舒桐还能心情很好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笑着拉她到花车前,取出鲜花正中的礼品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 梁临风当然不会忘了自己的生日,不过那是明天,又不是今天,就清清嗓子:“这是什么说法?” 舒桐带笑看着她:“明天应该会有很多人对你说生日快乐,所以我要赶在所有人之前。” 这是什么逻辑?梁临风先是囧了一下,才接过礼物来拆开。里面是一个镶了粉钻的挂坠还有链子,小巧玲珑,很衬梁临风的肤色。 舒桐接过来帮梁临风戴在脖子上,笑笑看她:“还好时间还宽裕。” 梁临风正想问他为什么,就见他突然又回头把灯关了,被他拉着走向窗口。 黑暗中只能感觉到他身影模糊的轮廓,梁临风刚要开口抱怨,窗外就升起了一道明亮的焰火。 落地玻璃墙正对的是不临街的那个小广场,空荡的平地上,不断炸响烟花,在顶楼的位置上,恰好能看到那些烟花升上不远处的天空,在轰鸣间一开一散,瞬生瞬死。 此起彼伏的响声中,梁临风屏着呼吸看了一阵,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拉舒桐的袖子,冲他喊:“你真不环保!” 从后背抱住她,舒桐将下巴轻放在她肩上笑:“注意看,也不是很多。” 果然烟花只响了几分钟就停下来,舒桐才抱着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也不开灯,就那样在窗外的灯光中看着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准备,这是老陈的主意。”看梁临风疑惑,他又笑着解释,“就是你在楼下看到的那个保安员,烟花是我们两个一起买的,他在下面负责放。” 梁临风说怪不得刚在才楼下,那个保安员大叔在对她笑,就问:“那玫瑰花和礼物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舒桐笑起来:“是啊,老陈说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梁临风这才真的服了他们俩,默然半响后说:“那我要是今晚不去跟同事一起吃饭,你准备怎么办?” 舒桐说得也很轻松:“先回家和你一起吃饭,再说我忘了东西在公司,让你一起跟我回来取。” 这样的还真是……梁临风只好说:“看在老陈的面子上,勉强算你过关……” 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舒桐笑:“那你想怎么过生日?” 梁临风想了想:“找个时间去公园种树吧,一年种一棵,你一棵我一棵,等我们七老八十了,就成一大片林子了。” 舒桐笑:“这个提议好,等我们老了,可以一起在树林里散步。” 抱着他的肩膀,梁临风突然觉得自己能看到那个画面,跟他一起牵着手在茂盛的树林间慢慢散步,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舒桐……”她叫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低头凑到他的唇上吻了吻。 舒桐不由笑起来:“我们还有节目呢,你让我在这里就控制不住怎么办?” 平时听他这么说,梁临风不免要笑骂他几句,今天却一点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紧紧抱着他,感觉他均匀的呼吸在耳边响起,默默地没有说话。 刚才她其实是真的被吓到了,听到他说头疼,就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开门看到漆黑一片的办公室,刹那间连呼吸都快忘了。 她是害怕,当然知道是虚惊一场之后,火气控制不住上来了一下,但过后心跳还是稳定不下来。 看她这么抱着自己,舒桐也不再说话了,隔了很久,才摸着她的头,笑着将她拉开一些距离看着她:“临风,我可能有些地方照顾不到……但我会尽力,为你做到最好。” 梁临风轻轻“嗯”了一声,舒桐笑着站起,拉她起身:“我们去看电影?” 原来剩下的节目就是这个,梁临风挑了下眉:“什么啊?” 舒桐笑笑,拉她一起下楼,至于那个硕大的花车,因为不方便拿,被他随意揪下来几支交到梁临风手中,其他的就扔在原地。 让梁临风连连感叹他太浪费。 第9章 飞花有声(3) 舒桐提议的新节目,其实还是去看电影,不过这次是开车去近郊的露天电影院。 梁临风路上就嘀咕这大冬天的会不会有人开车去看露天电影,到了之后果然看到荒凉的电影院里连一辆车都没有。 舒桐还能相当洋洋自得地吹了声口哨:“真的人很少,怪不得我包场的时候比较便宜。” 有几个人脑壳坏掉了大冬天出来看露天电影?梁临风再一次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下他,才问:“你包场了?准备放什么电影给我看?” 舒桐笑笑,将车开到正对着荧幕正中的位置上停好,才笑:“你可以猜一下。” 梁临风想了一下,肯定是自己喜欢看的电影是没错了,不过她喜欢的都比较冷门,这个电影院会有拷贝吗? 她想着,片头就放出了,当熟悉无比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连梁临风自己都囧了,居然是一部周星驰电影,喜庆闹腾无比的《唐伯虎点秋香》。 舒桐笑起来:“我提了要求,可是电影院除了近期上映的一些电影的拷贝,就只有这种的了。” 虽然他给自己过生日的那些花招,品味一路从推花车送礼物、在窗外放烟花,差劲到现在包了没几个人的汽车电影院的场,给自己放搞笑电影。但好吧,周星驰电影百看不厌,梁临风也就不计较了。 舒桐倒还细心地准备了她爱吃的零食,甚至还有装在保温杯中的热奶茶。 两个人把车座的靠背放下来一些,就这么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看台词熟悉到都能背出来的电影。 可能实在是有些困了,也可能是被车里的暖气熏得整个人都有些晕陶陶的,梁临风在这么热闹欢快的情节里,居然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这个电影终于播完,出起了字幕,她觉得脸上落下一个轻吻,睁开眼睛的时候,在昏暗的光线中,舒桐的侧颜有些不真实,他笑着:“临风,生日快乐。” 已经到了么?梁临风瞥了眼车上的时钟,果然,时间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过了零点,现在已经是她的生日了。 梁临风点了点头,伸出手抱住他的身体,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谢谢你,舒桐。” 去年的这个是时候,她还在大学的宿舍里没心没肺地傻乐着,连工作的事情都不怎么去想,更别提结婚的事情了。今年这个时候,她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会有人精心为她准备各种惊喜,会等着在凌晨时分,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他们开车回家,顺理成章地,在洗过澡之后拥抱着躺在床上。 跟之前正式开始后就是舒桐占主动地位的情况相比,今天梁临风主动了不少,除了抱着他不停地吻他的脸颊和唇瓣之外,还有意无意将睡袍下的肌肤蹭向他的身体。 搂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之中,舒桐的呼吸很快就急促起来,笑着低声在她耳旁说,声音暗哑:“你想害我控制不住?” 梁临风才不理他,等他说完就将灵巧的舌尖探进他的唇中,退出来才笑说:“为什么要控制?” 似乎是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也似乎是自制力终于到了极限,舒桐低笑了几声,将她身上碍事的睡袍只轻轻一扯,就丢到一旁。 一夜的时间里,两个人差不多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连梁临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她和舒桐在睡前都紧贴在一起,渐渐地连呼吸都分不清彼此。 第二天实在爬不起来,梁临风就索性发短信跟杜威请了假,赖在床上搂着同样没有起床去上班的舒桐的腰,往他后背上蹭来蹭去:“不想起床,不想起床……” 舒桐先是没搭理她,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笑着开口:“你这是在勾引我,还是在催我掀你的被子?” 梁临风这下立刻不敢动了,再做一次那就太疯狂了,被掀被子她又实在不愿意。 当然她没赖太久,就被舒桐拎了起来先梳洗干净,再指派去厨房做早膳。 梁临风只有在厨房里连连哀叹自己命苦,为什么生日当天还要伺候男宠吃饭。 舒桐只是抱着手臂斜靠在厨房门口,闲闲笑:“因为你爱我啊。” 梁临风冷不丁被噎了一下,只恨自己多嘴,舒桐喜欢语出惊人这又不是一次两次,她简直是疏忽久了,才会傻到自己找死。 翻着白眼,她提起菜刀切上案板上的青笋:“是啊,我爱你嘛。” 那一刀刀剁下去,她说得不像“我爱你”,倒像是“我宰了你。” 在家里吃了早中合并到一起的那顿饭,舒桐下午还是去了公司,临行前很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实在是走不开,我尽量早点回来。” 梁临风知道他工作很忙,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站在门口将他送走。 下午反正也没事,她就打开笔电,开始上网找人磨磨嘴皮子。 才跟群里的姑娘打了个招呼,身旁的电话就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周倜然。 接起来后周倜然语气很急:“小梁,你住得离市医院很近对吧,请你过来一下,杜威在这里。” 梁临风吓了一跳,马上就站起来:“杜老师怎么了?” “车祸还在手术,我要去接他爱人,现在人已经完全慌了。”匆忙补充,周倜然直接交待,“你快来,我就在急救室门口。” 也知道这种情况他没空多说,梁临风忙答应了挂机,就迅速换衣服冲出门。 市医院离他们这里的确不远,她打了个车不过一二十分钟就到了,匆匆冲进急诊中心,就看到周倜然在那里站着,虽然还是淡淡的表情,但原来身上那股沉静已经被焦急替换,看到她来就略微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小梁。”接着又笑笑,“杜威受伤不是特别严重,你别太害怕。我是怕医生临时找不到人。” 梁临风点头答应表示知道,周倜然也不愿多说,就出去开车接人了。 第9章 飞花有声(4) 等在手术室的门外,梁临风有些心急,杜威和她认识虽然只有半年,但是无论从各方面来说,杜威对她帮助都不小。现在他出了这种事情,她除了担心之外,还觉得心里堵堵得很不好受。 好在周倜然去的急,回来得也很快,带着杜威的爱人任晴晴。 由于主持着B市电视台一档晚间的谈话节目,任晴晴也算是半个名人。现在跟在周倜然身后,却丝毫没有了平日出镜时的知性优雅,眼圈微红着,周围的眼妆都已经乱了,看样子早就哭过。 梁临风赶快过去对她说:“任姐,我是杜老师的同事,您先别着急,一切等杜老师出来再说。” 任晴晴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泪还是落下来了几滴。 梁临风抬头,看周倜然对她点头,就搂着任晴晴的肩膀把她带到旁边的椅子上先坐下,又跑去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热奶茶回来给她。 人在这种时候总是特别脆弱,任晴晴从进来后就一言不发,当梁临风递过奶茶罐子之后,就紧紧捏在手里攥着。 梁临风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就坐下在一旁静静陪着她。 等在手术室外的时间分外漫长,好不容易周倜然走过来,对任晴晴说:“已经转到加护病房了,你放心,老杜命大,就是断了几根肋骨,左腿骨折,这会儿麻药没过去,等会儿他自己就醒了。” 梁临风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才跟着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很多事情,诸如交住院费,办理各种手续,都由周倜然一手包办了,梁临风送任晴晴到病房里去陪着杜威,就又去跟着他四处走动,尽力帮他办一些事情。 边办着医院的各种手续,周倜然还打了两个电话,听样子应该是交管局负责协调车祸的警官打的。 梁临风在旁大致把情况听明白了,这是一起由对方逆行造成的交通事故,不用说一定是对方全责,就是在赔偿问题上似乎有些困难,她向周倜然问:“他们不肯赔偿?” 周倜然点头:“说是一对外来务工的夫妻,开的也不是什么好车,正在讨价还价,只怕到时候还要打官司。” 梁临风不是不同情生活困难的人,但这种事情,如果杜威不追究的话,岂不就是说没有钱就可以违反交通法规肇事而不用负责任?更何况出车祸的时候往往生死一瞬,杜威是幸好没有出现更严重的伤,如果有了,那要谁去负责? “就算老杜命大,没有大伤,这一下只怕也要休养几个月了。”周倜然说着,突然停下来看着梁临风笑了笑,“所以可能老杜没办法再照顾你了。” 梁临风明白过来他是说杜威住院休假的期间不在报社,不能在工作上给她帮助指导了,就笑:“这有什么,杜老师的身体最重要。” 周倜然挑起唇笑了笑:“老杜这个人看起来不近情理,其实他跟我夸了好几次你了,说难得小姑娘嫁到那样的人家,还一点都不张扬,又认真努力。” 刚才一直都很冷静镇定,听到这句话后,梁临风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湿了,勉强笑笑:“杜老师对我好,我知道的。” 看着她笑,周倜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别为老杜难过了,他待会儿爬起来肯定要说他还没死呢,这边就都哭上了。” 给他一句话逗得笑起来,虽说任晴晴来了之后,梁临风已经没多少必要留在医院了,但她还是坚持陪着周倜然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完,又给任晴晴和周倜然买了快餐打包送去。直到天都差不多黑透了,才告辞回家。 她刚进家门,后脚舒桐就回来了,看她神色憔悴,有些意外:“临风,怎么了?” 梁临风过去拉住他的袖子,把杜威出车祸和下午去了医院的事情都说了。 舒桐知道杜威算是她提携帮助很大的上司,能算她半个师长,就抱着她的身体轻拍了拍:“好在不是很严重,不用太担心。” 梁临风点头,靠在他的怀中,抱着他不再做声。 当御驾亲征的诏书颁布出去的时候,朝堂上的老臣就开始了死谏。 跪在宫门外黑压压的一群各色官服中,有不少甚至是正一品和从一品的朝廷大员。 可惜年纪仅有十八岁的女帝第一次体现了她性格中强悍的一部分,三日之后,大军准时从朱雀门中向滇南进发。 在城门外,留守京师的沈桐把目光从那绝尘而去的浩荡队伍上移开,对身旁的近侍说:“我们回去吧。” 那个近侍是从小跟在他身旁的书童岁喜,这会儿红了眼眶,愤愤不平地开口:“陛下不就是担心太傅嘛?担心太傅也要好好体谅下公子啊,她一门心思去滇南,也不想想公子为了去封住那些老臣的口,这几天连觉都没睡了。” 沈桐笑起来,抬手一指戳在他的脑门上:“你就别在这里嘀嘀咕咕了,妄议天子是死罪懂么?” 岁喜自小给他宠惯了,梗着脖子说:“我怎么妄议了?太傅有个什么就急得跟什么似地,就从来都不替公子考虑下,到底谁才是皇夫啊?” 这句说得有些狠了,沈桐的脸色苍白了一下,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笑:“这些都是名分而已,太计较岂不就是像妒妇一样小肚鸡肠了?” 岁喜说完也后悔了,忙低下头不再吭声,扶着沈桐上马。 骑在马背上,最后一次望了望圣慧远去的方向,沈桐才催马前行。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么当她得知苏如慕受伤昏迷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她只是脸色阴沉地部署各种安排,偶尔匆匆在他面前经过,连抬起头望一眼他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节选自《圣慧天下》第二十三章:“咫尺隔天涯”。 这么坑爹的剧情贴出去,读者当然很不满意。 有人就不满留言:大大你干嘛老虐沈大人,虽然太傅虐得是身,但沈大人虐得明显是心!虐心比虐身狠! 梁临风无耻地回道:亲难道不觉得一次虐两个,很过瘾么? 对于此,群中的都散了吧大神有评价:这厮的文,一直有种让人看了就想抽她的特质。 第10章 为我所欲(1) 其实季节从冬天到春天的转换,也就在不经意之间。 气温随着一次次降水渐渐回升,开始倒春寒的时候,下得还是桃花雪,但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春雨。 淅淅沥沥绵绵不休,在枫城的时候,梁临风最喜欢的就是梅雨时节。 气温没有那么高,雨下得也不会很大,一下就是好多天,整个学校就像都浸在水里了一样。古老校舍的台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出了厚厚苔藓,踩在上面就会滑滑的。 等到了B城之后,她最不适应的除了干燥的气候,还有珍稀无比,一个季节才勉强下上两场的春雨。 她在报社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三月份的两会狠狠折腾了她一下子,很多参会的企业老总代表往往喜欢在这个时候发布一些重大的消息。正式的会议过后,大小的发布会也是接连不断。 梁临风每天早早出门,一整天奔跑在各种会场之间,回到单位就见缝插针地写稿子,几乎每一天都要回家加班到12点之后。 也是她对于自己的身体素质太过自信,这么忙到会议终于开完,她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没留神发起了烧。 她发烧还是舒桐先发现的,早晨她正睡得昏昏沉沉,就被一阵大力摇晃弄醒,眼前的舒桐皱着眉:“临风,你烧起来了。” 她只是觉得头疼欲裂,眼前的景物也一阵阵模糊,下意识就蹭到他怀里:“不舒服。” 把她拉起来,舒桐出去接了杯温水给她,命令:“先喝完。” 然后就找出她的外套来给她穿上,接着半扶半抱把她带下楼弄上车,到了医院一查,果然是烧到了39度,开了处方输液。 体温高的时候梁临风口味本来就很差,输完液就更是几乎什么都不想吃,舒桐带她回家,让她先躺着,没过多久就端来了香气四溢的蛋粥。 梁临风这会儿已经清醒多了,接过来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你会做饭啊,怎么一直欺负我!” 舒桐淡看她一眼:“我记得我之前也曾经做过两次给你吃。” 梁临风挠挠头,想起来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在枫城,舒桐似乎还真下过两回厨,手艺也还很不错,就是后来她一直想表现自己的过人厨艺,就把他从厨房支开了而已。 缩缩头就坐在床上吃粥,直到把香滑又不腻的蛋粥吃完,梁临风才满足地呼出口气:“你很不错嘛,我自己也不一定能做这么好。” 舒桐笑笑:“我也只是特别擅长熬粥而已。”他顿了下,才接着说,“我爸爸有胃病,我在家的时候就尽量多做些养胃的东西给他。” 他说的“爸爸”,就是舒忆茹的丈夫,不到五十岁就英年早逝的舒天上一代掌门人苏洪文。 他和苏洪文不但是养父子的关系,而且在苏洪文入赘舒家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是他们父子两人在一起相依为命。 梁临风知道舒桐对苏洪文的感情很深,不过听他这么特意说起爸爸的时候还是很少,就把碗放在身旁的矮柜上,握住他的手:“什么时候等你爸爸的周年到了,我们一起去厦门老宅看看他吧。” 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舒桐抬起眼睛笑着:“好。” 目光柔和,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头晕就再睡一觉吧。” 梁临风点头,顺势躺倒在床上,看着舒桐收了碗出去,还帮她把窗帘都放了下来。 “我今天不去上班,一直都在。”临出门前,他笑着回头交待了一下,“你的假我也替你请过了,放心睡吧。” 其实梁临风没想过要他留下来照顾自己,毕竟已经输过液了,烧也退了,他去上班也可以。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就觉得莫名安心,合上眼睛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黄昏,她醒的时候,听到窗外有不知何时响起的雨声,沙沙一片,更显得室内寂静。 起身披上一旁的睡袍,她穿了拖鞋走出去,看到大书房的门开着,书桌前亮着一盏灯,舒桐在电脑前坐着,神情专注地办公。 虽然梁临风自己没有察觉,但这静谧的一幕,灯光下舒桐安宁的侧脸,她一直记了很久,直到后来想起的时候,还会清晰地像在眼前。 随着杜威受伤住院,《新商报》的记者部也发生了一次大的人事调整,因为版面扩充,新招来了几个记者和编辑,记者部主任也由原来的女副主任刘莉暂时接任。 作为和杜威关系不错的同事之一,梁临风参加了两次报社组织的探望,和一大群人抱着花篮和慰问品去病房里看望他。 虽然胸前和腿上都打着石膏,杜威的精神还很不错,甚至比当初工作的时候更放得开了一些,不时跟同事笑着打趣。 当然梁临风私下里自己也去过好几次,她带的东西也不多,就是一束花一些水果,每次坐下和杜威聊一聊,如果任晴晴在的话,也跟她聊。 为了照顾杜威,任晴晴已经辞去了那个谈话类节目的主持,现在转到了幕后工作。因为杜威出车祸之后梁临风帮了忙的关系,任晴晴对她印象很好,每次见她都很亲昵地叫她“小梁”,拉她大谈各种化妆品和保养品。 梁临风对此有些招架不住,等任晴晴跟她滔滔不绝地讲某个牌子的精华液足足有半个小时,终于满意地出去打水之后。她偷了个闲朝床上的杜威吐槽:“杜老师,任姐好能说,不愧是王牌谈话节目主持人。” 杜威“哈哈”笑了起来:“你吃不消了吧?幸好你来,不然她能拉着说话的只有我!你想想我有多痛苦。” 梁临风苦着脸:“好吧,我就算替你分担一点痛苦……” 杜威看看她,有些突然地:“小梁,你现在在报社怎么样?” 梁临风忙回答:“很好啊,跟以前一样啊。” 说完了她在杜威探究的目光下,只好叹口气老实交代:“刘主任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我的采访选题被打回来好几次了。” 沉默着思考了一下,杜威点头:“刘莉的思路偏沉稳保守一些,你的选题被打回来也是正常,你要学着顺着她的想法来。” 说完他看着梁临风笑笑:“没事的,慢慢来,我知道你能行的。” 梁临风只好也随着他笑:“杜老师您放心吧,就算您不在,我也能干出一番成绩来的!” 弄得杜威顿时又好笑起来:“什么叫我不在,我又不是已经壮烈了!” 两个人笑着,任晴晴就回来了,除了手上的暖瓶之外,还有一本时尚杂志,看到梁临风还没走,喜滋滋地拉住她一起讨论这一季的新彩妆。 好不容易才等任晴晴又说得尽兴,梁临风暗暗大呼着“可算完了”,跟杜威告辞回家。 等她要出门的时候,杜威隔着半个病房,说了一句:“你要有别的想法,我会帮你联系老周。” 这些话不用多说,梁临风点头表示了解,从病房退了出去。 杜威的意思她懂,《新商报》最近两个月的确是人员变动很大,上面也换了一个副社长,新的记者部主任刘莉似乎也有意冷落原来杜威的亲信,两会开过之后,落在她手上的选题就越来越少了。 她是入行第二年,正是业务需要突飞猛进的时候,在杜威出车祸之前,她都渐渐有了些独当一面的架势,现在反而倒退了回去,弄成跟新入社的时候差不多的一个尴尬地位。 但即使如此,梁临风也没想过要跳槽,频繁地跳槽对于一个记者并没有好处,更何况她毕业不足一年,什么都还没有真正上手,如果贸然换了报社,反倒会跟新毕业的学生一样,毫无竞争力。 不过如果是跳过去给周倜然带,那就另说了。 有了杜威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周倜然本来就对她的工作方式比较赞同,她过去之后,就有了良师益友的指导,跟在《新商报》被部门主任晾在一边的待遇差得可就远了。 这些只是初步的想法,梁临风没想到在她真正动跳槽的念头之前,还跟周倜然有了次合作的机会。 第10章 为我所欲(2) 说是合作机会,其实也就是《新商报》和《金融周刊》还有其他几家比较有影响力的媒体联合办了一个活动,借助多家媒体的品牌,评选了年度杰出青年人物。 《新商报》派梁临风去的原因自然是舒桐榜上有名,《金融周刊》那边则是周倜然带队。 在家里收拾行李的时候,梁临风笑着对舒桐说:“有面子吧,我们这些记者都要去恭候你们的大驾。” 由于要布置和安排会议前期的准备工作,梁临风是需要提前两天过去,而舒桐则只需要在颁奖当天到就可以。 在旁看着她,舒桐笑笑抱住她的腰:“他们只能等到颁奖对象,你能等到我。” 虽然早对他的甜言蜜语免疫了,梁临风还是微红了耳根,假装生气甩开他的手:“别调戏我!我是有节操的记者!” 舒桐笑着将她拉回去强吻。 一大早和一起被安排去的董玲飞往会址所在的南方海滨城市,梁临风放下行李没多久,就在入住的酒店大堂外见到了周倜然。 因为潮湿温暖的气候,周倜然也换上了衬衫和长裤,站在酒店门外的草坪旁,姿态悠闲的拿着一架单反相机,正在低头拨弄。 梁临风走过去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说:“周老师这就开始工作了?” 把屏幕送到她面前,周倜然笑起来:“你不要把我想得太有事业心了。” 梁临风借着他的手一看,果然发现都是些沿途随手拍的风景,就笑:“原来周老师喜欢摄影。”说完顺口就说出来,“我家舒桐也喜欢,不过他总忙,很少有时间出来拍照。” 周倜然低头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来:“你跟舒桐是怎么认识的?” 梁临风没想到他问这么私人的问题,不过想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还是笑着回答:“小学曾经是同学,后来分开了,结果又见面之后,就在一起了。”想到这里还有些愤愤不平,“他小时候特别讨厌,我不就扒了一回他的裤子,他就在升旗仪式上扒我裙子!” 听到这里,周倜然忍不住笑出来:“小孩子表达自己喜欢谁的方式,就是欺负那个人吧?” 每当想起小时候的事,梁临风都心有余悸,她都怀疑她现在有时候对舒桐的莫名退让都是那时候给吓出来的心理阴影,轻“哼”了一声:“我怎么没感觉出来他喜欢我。” 周倜然笑:“你不要这么说,他要知道了会伤心的。” 梁临风撇起了嘴:“他只会变着法儿再折腾我而已。” 周倜然在旁大笑。 他们说得兴起,恰好董玲也出来了,乐颠颠跑过来加入:“临风,这位是《金融周刊》的周老师?” 对于梁临风之外的人,周倜然就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了,只是略微点头:“你好。” 这下弄得董玲有点尴尬,梁临风忙把话题带开打圆场,三人又聊了一会,周倜然就说有事要办,带着相机踱步走了。 等他走远了,董玲有些郁闷地:“早听说《金融周刊》的周倜然不好接近,我真不应该过来碰这个软钉子。” 梁临风只好安慰她:“没事的,我也是跟他接触过几次之后才逐渐熟悉起来的。” 董玲鼓鼓腮帮子看她:“我怎么没你那种魅力,接触那些别人都搭不上话的人就跟玩儿一样,真羡慕。” 这姑娘一直都是这样口无遮拦,梁临风也没往心里去,笑着拍她的肩膀:“说什么呢!” 开会议的酒店坐落在一大片高尔夫球场之中,好处是空气真的很新鲜,坏处是要准备什么材料,需要走出去很远才能看到便利店和商店。 接下来的两天里,准备工作间隙,梁临风忙着的时候,时不时想起舒桐,还有他临走前的那句话,心情就会立刻轻松不少,好像无论怎么枯燥的等待,也都会有个尽头。 梁临风有时会觉得,其实她和舒桐两个人好像还在谈恋爱一样,别的事情很少会去考虑,就是在一起,做一些都喜欢做的事情。 也许跟她的心态有关系,也许和他们结婚实在太快也有关系。 就在会议要开始的头天晚上,会场工作人员发现准备的签字笔不够用,一下急起来。各个媒体都在忙着调试设备和占据有利的地势,那个忙得腾不开手的小伙子在会场里喊了几遍:“有人有空吗?麻烦帮忙出去买点签字笔好吗?” 连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理会他,梁临风这时候已经找好了自己明天的位置,抬头看看左右的人都还在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就举手走了过去:“要不我去吧?” 那个小伙子的本意是拉个壮丁的,看她一个女孩子跑过来搭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比较远……” “我们一起去吧。”不远处的周倜然走了过来,向梁临风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了,一起出去走走。” 梁临风主动要求帮忙,其实也有点想借此出去透透气的意思,一听就很乐意:“好啊,周老师我们一起去吧。” 周倜然笑笑,也不再说别的话,问清楚了那个小伙子需要多少支,什么规格的签字笔,就和梁临风一起走出了会场。 商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虽然不值得打车,不过走起来也要一阵子,两个人沿着酒店门前的大喷泉走出去,在温度适中的潮湿清新空气中,边走边随口聊着些话题,倒也惬意。 梁临风虽然跟周倜然见过好几次了,不过这么跟他单独聊天还是第一次,说了一会儿就笑:“周老师这样睿智的人,您女朋友跟任姐一样,铁定也是个特别有范儿的人。” 周倜然笑着看她一眼:“我又不是你的领导,你就别说这种拍马屁的话了,我没女朋友。” 梁临风听了之后略微有点惊讶,虽然周倜然比她也大不了几岁,但这年纪一般就算没结婚,女朋友也是有了。她从来没听杜威跟周倜然提起过“嫂子”“弟妹”之类的字眼,因此推断他没结婚,没想到他连女朋友也没有。 周倜然看着她的表情,神色闲闲地,也许只是随口一说:“可能是我没有像你家舒桐一样,遇到对的人。” 第10章 为我所欲(3) 有一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周倜然绝对不是对女性没有吸引力的男人,事实上,从第一次看到他起,梁临风就觉得他帅气得不像一个记者。 跟舒桐那种明朗且毫无压力的英俊不同,周倜然身上有一种经过了磨砺的凛冽,就像是出鞘的刀一样,光芒很盛,但也不好靠近。 如果硬要说的话,梁临风觉得他的气质其实跟夏晨是很像的。 一眼就能看透所有的透彻锐利,冷淡却不失礼貌的待人方式。 也正是因为他跟夏晨很像的缘故,梁临风才能不像其他人一样,第一次见他就会局促,而能毫无压力地在他面前谈笑自如。 看她默不作声,周倜然就低笑出来:“你不用担心,我有道德底线的,对于已婚的女性,我不会觊觎。” 这么一说,倒像梁临风自己多心了,她忙笑起来:“周老师您别开这种玩笑,您平时都那么严肃……” 周倜然带着笑意看她一眼:“都说了我不是你的领导,你不用这么拘谨,总是周老师周老师的。” 梁临风这人挺从善如流,给根杆子就往上爬:“那好吧……倜然……” 叫了这么一声之后,两个人继续走着,半响都没做声,过了一会儿,周倜然自己说了:“要不然还是叫周老师吧……我的名字好像挺容易被叫得比较……” 梁临风哈哈大笑了起来:“是的……比较,千回百转。” 这么开着玩笑,不短的距离也很快就到了,买好了笔,就由周倜然提着,两个人再重新慢慢往回走。 不凑巧的是,他们刚走到一半,南方的天气就开始显示了它的多变,天空阴沉了片刻,雨滴就不断落了下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带伞,周围又没有任何可以躲雨的地方,梁临风就用手护着头,和周倜然一起在雨中加快脚步。 很照顾地侧过了半只手臂帮她挡雨,虽然在雨中大步走着,周倜然的姿态还是很潇洒:“其实我们应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梁临风护着自己的头笑:“我可不要,感冒就不好了。” 一边说着,雨一边有渐渐大起来的趋势,酒店远远得才刚看到屋顶,看来是赶不及跑过去了。 正犯着愁,偏巧车道上就驶来一辆商务车,梁临风看出来是活动用来接来宾的车,刚准备去拦下来搭一段顺风车,还没抬手,那个车就自己减速慢下来,停在他们面前。 车身的侧门打开,露出的居然是舒桐的脸,带着些笑意:“还不快上来?” 见到他当然是很惊喜,更何况是在这种正需要救世主的时候,梁临风毫不客气就扑了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跟他挤在一起:“有没有想我?” 这句话说完,她才觉得尴尬,抬头就看到车里不但坐着周敏,前座上还坐了一个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都颇有些微妙。 梁临风大囧,还好她身后的周倜然及时给他解了围,还是在车下站着,他笑笑冲舒桐伸手:“舒总,您好。” 舒桐本来应该是礼貌地抬手去握的,奈何现在他身上还吊着一个梁临风,就只能勉强递过手去,而后示意周敏到后排去让出个座位:“雨下大了,周老师也快上车吧。” 周倜然带笑的目光落在梁临风身上,她正有些羞愧地将头埋在舒桐肩上干脆不抬头了。 略顿了片刻,他这才笑着,俯身上了车。 一行人到了酒店下车,梁临风本来是准备自己偷偷溜回会场的,奈何舒桐拉着她的手笑:“刚利用完就想抛弃我了?” 梁临风清咳一声:“怎么会?” 舒桐一手提着不大的行李包,笑笑:“那就去我房间,帮我整理下。” 周倜然十分意会,略微示意之后,就独自带着买回的马克笔去了会场。 也不管会被酒店里聚集的记者和同行看到,舒桐拉着梁临风的手,走去他自己的房间。 跟梁临风和董玲住的标间不同,舒桐订的是一个单人间,比之标间更加宽敞一些。进了房间放下行李,舒桐就先拉住她,在她唇上吻了吻,笑:“你看,是不是等到我来了?” 只是短短两天不见,对他怀中熟悉的气味就有些思念了,梁临风靠着他在他肩上轻蹭了蹭:“怎么办?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搂着她心情像是不错,舒桐笑着:“那就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梁临风抬起手点点他勾起的薄唇,思索了一下:“开会的时候不要跟我拉拉扯扯影响工作……不过今天晚上,”她眼睛一转眯起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来临幸你……” 笑出声来,舒桐笑看着她:“好,恭候女皇驾临。” 梁临风十分满意。 当然到目前为止,这次出来都还算不错,工作累了点,但好歹有男宠前来犒劳,想到晚上可以舒活下筋骨,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比喝几瓶红牛都管用。 可惜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晚宴为止。 因为各位获奖人和颁奖嘉宾都到得差不多了,颁奖仪式前的一晚上,照例是一个答谢的晚宴。 梁临风到了现场之后,赫然就发现了一个熟人,还是想忽略都不行的熟人。 一身银白色晚礼服走在人群之中接受注目礼的吴菁雅轻移莲步,走过来向她打了个招呼:“哟。” 梁临风只差脱口而出“哟”你个头啊“哟”,不过到底是公共场合,她就忍住了,暗暗翻个白眼:“你怎么也来了?” 吴菁雅一脸淡然地看着她,仿佛她大惊小怪:“我是颁奖嘉宾我为什么不能来?” 梁临风这才记起由于颁奖嘉宾都是些社会名流和明星,来不来都不确定,所以名单一直没最终公布,她怎么就没想到以吴菁雅的名气,被邀请是理所当然的,她再一问获奖者有舒桐,那她一定会过来也就是理所当然得了。 第10章 为我所欲(4) 那次在海南一起过年之后,吴菁雅就去忙着拍她的新戏,梁临风没再跟她见过面,不过电话还是通了几次的。 一次是吴菁雅在片场驻地跟丢了助理,自己迷路在异国的广场上,打电话给梁临风听那边的鸽子叫。 一次是吴菁雅晚上失眠,凌晨3点钟打通了梁临风的电话,偏巧那天梁临风还忘了关机,接起来之后只能顶着黑眼圈听她抱怨新剧的导演太苛刻。说了一大通之后,她末了小心地问一句:“舒桐呢?在睡觉?” 梁临风满头黑线,把舒桐推醒塞了话筒给他:“人家问你呢?” 睡得很有些迷糊,舒桐轻咳了一声:“喂?” 梁临风迅速把电话收走,问那边的吴菁雅:“听到了吧?” 话筒那边传来吴菁雅十分得意猖狂的笑声:“果然跟我想得一样!将醒未醒得好性感!” 这下梁临风完全没了耐心,干脆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其他几次通话,也没一次正常的……几次过后,在梁临风眼里,吴菁雅身上大美女和熟女、御姐、女王等等光环就完全褪去了,显出了一种跟她自己十分臭味相投,俗称“抽风”的本质。 现在的晚宴现场,吴菁雅随手拿了一杯香槟晃了晃,伸出一根手指对梁临风摇一摇:“我让我的助理跟负责人打招呼了哦,我要给舒桐颁奖。” 梁临风早知道该怎么对付她了,也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来对她摇一摇:“我刚才跟舒桐说了哦,今晚我要他给我侍寝。” 吴菁雅一听感兴趣了:“你们几点开始,能发我一个短信么?” 梁临风无语了:“你想干什么?” 吴菁雅笑得更加春花灿烂,方圆十米之内雌性动物统统失色:“我住在舒桐房间隔壁,隔音效果不好的话,我能听到。” 梁临风顿时就一个感想:今晚毁了。 事实证明,与天斗,与地斗,也不要跟一个彪悍的御姐斗……她能令你疯狂。 不过还没等她用一张便秘的表情去告诉舒桐吴菁雅这番话,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这个简单,我的房间也是单人间,你和舒桐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下。” 周倜然在她们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了,突然淡淡插了这么一句。 梁临风感动得快要涕泪纵横:“太好了!周老师您最好了!” 吴菁雅则变了脸色:“这位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吗?” 周倜然淡看了看她,竟然不再发一言,就那么转身走了。 被一个异性如此轻视,这在吴菁雅的人生中恐怕还是第一次经历,她真的出离愤怒了,转头跟梁临风咬着牙:“他是谁?哪个媒体的?” “《金融周刊》的周倜然,”梁临风觉得周倜然应该不屑于向别人隐瞒自己的身份,就憋着笑回答,“周老师很酷对吧?” 连吴菁雅也是听说过周倜然的名头的,冷哼了几声:“不就是那个爱打嘴仗的刻薄鬼?果然没风度之极!” 吴菁雅被转移了注意力,晚上房间的问题也解决了,梁临风才不管她在那里发狠,心情很好地跑去会场那边找舒桐。 趁没人注意,把他拉到角落里:“别喝太多酒,春天哮喘容易犯,你小心点。” 舒桐笑着点头对她保证:“好啊。”说着又顿了下,“要不然你跟我来见几个人,也可以帮我挡一下。” 知道他打得是什么算盘,不过她也早就上贼船了,只能说:“那好吧,敬酒就我来,你别喝了。” 得到首肯,舒桐的手更是大胆地就揽在了她的腰上,声音里带笑:“很好。” 拿了一杯香槟,梁临风被舒桐拽去挡酒,临走前看到董玲还是站在地理位置很好的角落里边吃边横扫会场,就冲她笑笑招了招手。 这次来的嘉宾和获奖者中,商界名流占了很大一部分,梁临风被舒桐带着见了几位长一辈的大佬,几杯酒就下了肚,又见了同辈的几个新秀,继续下肚几杯。 等晚宴过半,她就快撑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散场,她晕晕乎乎走路都不稳,还能记得对舒桐说:“要跟周老师换房间……吴菁雅就在你房间隔壁,偷听神马的太不厚道了!” 圣慧命令大军日夜兼程,进发前线。她自己则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快马加鞭赶路,不过十几天,就行进到了贵阳。 十几天的风雨无阻,她的脸上早染上了风霜,此刻裹着斗篷通过贵阳的关卡,没人再怀疑她会是尊贵无比,自小锦衣玉食的女帝。 其实,这一切都没什么关系……只要能让她再见到那个人,再看到他一身素白的身影,再听他唤一声“泽泽”,无论多么艰难的路程,她都还会再继续走下去。 黑衣的侍卫走过来在她面前跪下:“回公子,先生已经找到,如今正在城门南二十里的竹林神医处治伤。” 被羽箭所伤之后,因为苏如慕一直昏迷不醒,在圣慧的旨意之下,他就被送到这位享誉滇黔两州的竹林神医处治伤。 心跳都在加快,圣慧冲他点头:“我们走吧。” 二十里的距离分外漫长,终于风尘仆仆站在了竹林精舍之外,圣慧来不及去休息整理衣装,就急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近乡情怯般,问身旁出来接驾的竹林神医:“苏先生醒了么?我会不会吵到他?” 没等竹林神医回答,一个熟悉之极的清润嗓音就响了起来,夹着几声轻咳:“是陛下到了么?请进吧。”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圣慧就控制不住,快步冲了进去。 卧榻上他还是一袭白衣,侧卧着微微仰头,昔日那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连一丝的红润都不再能找到。 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苏如慕那带着笑意的深瞳中就添上了一抹疼惜:“泽泽,你路上怎么了?” 却是刚说完,就又以帕掩唇,不住低咳起来。 圣慧走过去,移开他抵在唇上的手帕,不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斑驳的血迹。 眼泪不住地流过脸庞,她低低开口:“苏先生……不要再用你自己来伤我了,我会受不了。” ——摘自《圣慧天下》第二十四章“思君君不知”。 第11章 选择最难(1) 醉酒是非常非常不好的,这在第二天一大早梁临风睁开眼睛,感觉头疼欲裂的一刹那,就深切体会到了。 呻吟着哼哼了几声,她好歹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被舒桐抱回房间的,四下一张望,果然看到他只穿了衬衣站在与房间想通的阳台上,似乎在打电话。 晨曦中的白衬衣美男是她最爱的,因此也顾不上头疼,她爬起来穿了拖鞋就走过去就近欣赏。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梁临风还是听到他对着话筒说:“找到了?还活着吗?”声音沉冷,透出阵阵寒意,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口气。 梁临风愣了一下,脚步就重了起来,发出了些钝响。 舒桐觉察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冲她笑了笑,又低声对话筒说:“继续查下去。”这才收线放下手机,看着她笑,“终于睡醒了?” 梁临风点点头,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她不知道该不该问,那或许只是舒桐工作上的事情,但她又觉得用那样口气说话的他有些可怕,和她一直以来认为的他的样子差得太远。 只是问的话,好像她管得太宽,不问的话,她又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似乎也看出来了她在那里纠结,舒桐笑起来,目光略带了些促狭:“谁是大白?” 本来思路就有点跟不上他,早上起来就更反应迟钝,梁临风傻乎乎地:“啊?” 舒桐将手插到裤子口袋中,笑得更加揶揄:“我昨晚抱你上床,你搂着我一直在叫‘大白’,还说‘大白,不要离开我’。” 这下梁临风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的酒品差,于是尽量少喝醉,但是她没想到,她会发这种酒疯…… 从指缝中露出一点眼睛,她痛苦地说:“那我还有没有叫别的男人的名字……” 舒桐脸上还是带笑,相当郑重地点头:“有啊,还有‘杀杀’、 ‘苏楼主’……”边说边想了想,“好像还有几个吧,我没听清楚。” 反正也是死了……梁临风放下捂脸的手,尽量用誓死如归的深情目光注视着舒桐:“美人……请你相信我,这些都是旧爱!都是浮云!我现在只爱你一个!” 舒桐带笑闲闲看着她,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回家就烧了那些书和海报!”梁临风咬牙切齿地发誓,末了又觉得肉疼,眼泪婆娑地,“要不然……美人你看,装到箱子里再也不看也是可以的。” 好在舒桐美人还是比较大度和不计前嫌的,叹息了下,很有些隐忍地答应:“那也好……” 梁临风忙接着装可怜,楚楚可怜地看他:“美人……我头疼……” 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舒桐上前两步,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替她揉额头:“真的很疼?要不要再用热毛巾敷一下。” 梁临风往早就垂涎已久的衬衫领口里蹭:“有美人安慰,再疼也不疼!” 惹得舒桐干脆又把她抱起来拖回房间内,在她背上似真非假地拍了一下:“风流成性,死性不改!” 得力于活动准备做得好,当天的颁奖仪式还是举行得很成功的,台上各路青年才俊争相亮相,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 至于梁临风,她郁结的当然是舒桐上台领奖的时候,吴菁雅那明显比平时见到大导演还要明艳动人许多的笑脸,还有那句开玩笑一样“舒总对女性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话。 她坐在台下几乎咬碎了录音笔……公开调戏啊这绝对是公开调戏。 上午的颁奖仪式过后,下午又安排了几场获奖者的专访,这一天活动就算结束了。 舒桐因为日程安排比较紧,就没有安排下午的专访,中午过后就先行离开回B市。 梁临风那时候还在忙着准备专访,根本没来得及跟他再见。 等终于做完了最后一场会议的记录,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梁临风暂时没心情去写稿子,就带着笔记本跑到会场后的花园中,坐下对着天空大大舒了口气。 周倜然刚才是和她一起出会场的,看到她跑来这里,就也跟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笑:“忙惨了?” 梁临风看到是他,就笑了笑:“还成吧,其实出来跑跑挺好的,就是回去有一堆稿子要写,估计要惨啦。” 周倜然笑,隔了片刻突然说:“老杜已经告诉过我了……”又略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如果要来《金融周刊》的话,我是欢迎的。” 忙打量了下,确定四周没人,梁临风才笑:“周老师,你不厚道啊,你这是撬墙角?” 周倜然也已经习惯她这种没大没小的说话方式了,横她一眼挑了眉梢:“你听我说完,我是欢迎,不过你来了之后还是要从实习干起,先要证明你自己的能力。” 笑着向他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梁临风装得一本正经:“我一定好好表现!谢谢周首长给我机会!” “行了……”周倜然笑着让她老实下来,“我是认真的,你别没个正经。” 知道他是在说正事,梁临风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姿态,认真想了一下:“能跟着周老师您,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不过目前来说……我还是有点舍不得《新商报》。” 半年多的时光,如果说她对这家报社有多深的感情,那也不大现实。但毕竟是毕业后进的第一家单位,再加上同事相处都还算不错,于是梁临风的想法是,能留下是最好的,真干不下去或者实在干着没有前景,再说跳槽。 也没有对她的说法进行任何批驳,周倜然挑了挑眉:“如果是其他的人,这样的机会我肯定只给一次,不过,是你的话……”他想了一下,“看还躺在医院里的老杜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些时间考虑。” 梁临风笑起来,心里是不无感激的:“谢谢您,周老师。” 会议结束后,他们这些记者又在酒店里逗留了一天,才先后返回。 舒桐先行离开了之后,梁临风就又搬回了和董玲同住的那个标间。 等到要走的时候,两个人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董玲突然过来对她说:“临风,你跟《金融周刊》的周老师关系很好?” 梁临风也正忙着,有点心不在焉:“还可以吧,怎么了?” 董玲倒没继续问下去了,只是说:“没什么。” 第11章 选择最难(2) 回到阔别几天的家,梁临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下行李,用家里的座机给舒桐打了个电话。 只响了一下,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舒桐带着笑意的声音:“临风?” 梁临风听那边比较安静,想当然认为他在办公室,就带了些撒娇的意思:“我回家了……我想你。” 舒桐听到,果然笑起来:“才两天没见吧?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想我?” 梁临风早就没皮没脸惯了,反正心里也的确想见他,就拿着分机的话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身旁他常用的小毯子拿过来蹭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两天都六秋了,我难道还不能想你一次啊?” 舒桐忍着笑:“能,当然能,我悉听尊便。” 得意轻哼了一声,梁临风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过于黏着他了,过年之后,特别是她过完生日之后,几乎不自觉依赖他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以前她虽然爱舒桐,有一部分时间还是会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天不听到他的说话声,不看到他的身影,就会全身都不舒服,坐立难安。 不过她很乐意放纵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她爱的人足够好,反正都已经结婚,她又不需要去考虑太多的顾虑,所以能恣无忌惮地去依赖他。这样好像结了婚之后才开始热恋的感觉,真的是意外美妙。 她想了想,还是问自己此刻最关心的:“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舒桐略顿了一下,笑:“大概能按时回去。” 梁临风顿时心情大好:“那我在家里做好晚饭等你。”说话的时候,她双手捧着话筒,话声里带了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满足和甜蜜。 舒桐低沉的笑声传来:“好的。” 梁临风雀跃地:“那好,先再见!”说完等舒桐也说了再见,她才意犹未尽地挂上电话。 一通电话打完,另一边的舒桐等梁临风先挂断,才放下手机,向桌子对面的人笑:“让你见笑了。” 这是在一个星级酒店私密的包间中,不大的空间装帧考究华美,同时也隔去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坐在舒桐对面的是一个面目普通之极的男人,看样子大概有三十多岁,身上穿的也是毫不起眼的休闲装,这样的人走在人群中,绝对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点在被他压在手下的文件袋上,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当年那个小姑娘?她现在是你爱人?” 舒桐点点头,笑:“能碰到她我也很意外。” 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深究的意味,那个男人试探着问:“你不会是用这种方法来……” 笑着不失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舒桐语气坚定:“我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那男人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耸耸肩:“还好,我也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事情。” 不再多说,将那个厚厚的文件袋递了过去,那男人加了一句:“当年牵涉其中的所有人的资料,基本上都齐了,下来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接过来并不打开看,舒桐笑笑:“谢谢你。” 那男人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也算我的老主顾了,客气话就不用说了。”说着顺手就摸出了一包烟,对舒桐,“你介意?” 舒桐只好笑:“介意倒是不介意,不过我今天出来没带气雾剂。” 那男人闻言微皱了眉抬头:“你现在身体搞成这样了?”他看舒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又哼了一声,“别太给你那个妈拼命了,你再出力,她眼里你还是外人。” 舒桐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那男人碰了个软钉子,神色就不耐烦起来,干脆起身抓住身旁的大背包冷笑:“我是操你的心干什么?我不如去吃碗炸酱面!” 说完他就真的拽着包,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舒桐看了看桌上他剩下的那半杯龙井,知道他恐怕是真的嫌这里无趣,跑去吃炸酱面了。 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也并不急着走,就将刚才拿到的那个厚厚的文件袋打开。 那个男人,是他早些年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老朋友了,名叫岳礼。舒桐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岳礼就已经是个口碑颇好的私家侦探,也算是当地华人圈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后来受到金融危机影响,岳礼生意太差,就回到国内,接着干的还依然是私家侦探。好在现在国内的富人多了,思想观念也早就转变,私家侦探又是刚刚起步的行业,他赚得比在国外多上几倍,就更加乐不思蜀。 回国之后,舒桐因为要调查一些事情,先后找过岳礼两次,一次是帮舒忆茹追查失散已久的亲生女儿,一次就是这一回。 岳礼查事情很有效率,给的资料也非常干净,绝对没有拉拉杂杂的东西夹在里面,于是一个文件袋,就装下了当年那个曾经轰动一时的血案的所有内容。 那也是舒桐生命中最黑暗的一页,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能清晰地记得,十几年前的D城,还叫做张翔英的他放学回家,在熟悉的巷口看到了停着的几辆警车,以及旁边聚集的数量惊人的街坊邻居。 周围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他凭着本能扑到即将开动的警车前喊着“爸爸”,警车里他的父亲探出头来,对他说了句:“找你爷爷。”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过了不久,D城法院就宣布了判决。 他的父亲因为发现他的母亲和其他男人偷情,暴怒之下将他母亲打死。没有人能证明这是错手,所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的父亲迅速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了死刑。 那段时间,他好像是一夜之间被全世界抛弃,他暂住在年迈的爷爷家里,不再有同学找他玩耍,不再有老师关心他的功课,以往和善的邻居看到他就会用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 沉闷到让人窒息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他父亲执行死刑后不久,他后来的养父,也就是那个婚外恋事件中被牵涉到的第三者苏洪文,在爷爷家找到了他。 这个后来执掌了国内一流财团,以强悍手腕和过人能力震惊商界的人,那一天跪在他一个8岁孩子的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希望他给他一次机会赎罪。 他转头去看坐在一旁的爷爷,在一个月之内仿佛又老了很多的爷爷木然说:“你走吧,不然一辈子都是杀人犯的儿子。” 于是从那天之后,他不再是张翔英,而是变成了苏翔英,乃至成为了现在的舒桐。 他的养父把事情掩盖得很好,所有人只知道苏洪文带着养子入赘舒家,但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养子是从哪里认领而来。 舒桐相信今时今日,哪怕最善于挖掘八卦的狗仔队,也不可能追查到如此久远的事情。 一页页翻过资料和文档的复印件,深埋在记忆中的那些名字又重新映入他的眼帘,张随军,徐爱珍……最后一份是一页小女孩的学籍档案。 梳着两个牛角辫子的小姑娘就算看着镜头,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得意模样,在照片的另一侧,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梁临风。 在那个事件中,被别有用心的邻居指派去他父亲工作的单位,将他父亲叫回家来目睹妻子和好友偷情现场的小姑娘,就是梁临风。 她或许早已忘记那次逃学途中遇到的事情,她不过趁着实验课提前逃跑,然后在路上拿了一根棒棒糖作为报酬,去附近的单位叫了一个人回家而已。 之后她心满意足地啃着赚来的糖跑去疯玩,等放学后才回到家里,被母亲逮着骂了一顿,就继续着她平淡而普通的小学生活。 第11章 选择最难(3) 按着平时的时间回家,舒桐转动钥匙把门打开,迎面就扑过来一团人影。 梁临风一直在支着耳朵,听到门口的响动赶紧跑了过来,一招猛虎扑食,牢牢把人抱住,张狂大叫:“美人!想死我了!” 舒桐被她搂紧了脖子吊在身上,连侧身关门都有些困难,就去捏她的鼻子,笑:“你能矜持一点不?” 梁临风眨着眼睛装无辜:“矜持是神马?能吃吗?” 舒桐拿她有些没办法:“不矜持难道可以吃?” 梁临风顿时就贼笑了起来:“不矜持能吃美人啊……”说着就老实不客气地一口啃在他的唇上,“美人,美人……” 被她非礼的美人只好配合着被她乱吻,等她吃够豆腐退开了才叹息:“我知道你很想我,我们还是先吃饭怎么样?” 梁临风这才大笑着放过他,一溜烟跑去餐厅布置餐桌。 她准备的晚饭还是像往常一样的清淡菜色和杂粮粥,因为时间充足,还用砂锅炖了一锅放了滋补药材的鸡汤。 舒桐换好衣服坐下来,先是侧头轻咳了几声,看到自己面前摆着的汤碗就笑了:“很好,我喜欢。” 梁临风把勺子递给他,顺手就试了试他的额头:“感冒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带笑看着她,舒桐摇了摇头:“还好,嗓子不大舒服。” 梁临风于是忧愁地看着他:“你可千万不要生病,不然我会觉得我太失败了,连自己家美人都照顾不好。” 舒桐失笑:“也不是这样说的吧?” “那是当然了!” 梁临风严肃起来,“照顾好自己的老公是一个女人的自尊!” 她说着指着桌上的盆盆罐罐:“你知道我没上大学前,连蛋炒饭都不会做。后来上了大学之后遇到我们师母,就是我们宿舍那个常文心大小姐的妈妈。师母跟我们说,女孩子一定要会做饭,不然以后你难道叫你老公天天吃外卖啊?我一想,这怎么能行,让老公天天吃外卖,还不得心疼死我?所以我手艺大部分都是跟师母学的。” 说到这里她就得意起来:“话说那时候跟师母学的有三个,就我得了真传了,常大小姐是万年废柴,另外一个是废柴万年!” 舒桐笑起来:“另一个是谁啊?” 梁临风挑了眉毛,想起他们俩在枫城认识的经过:“李黍离呗,你们认识的。” 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还是带着些笑,舒桐点头:“黍离的确是。” 梁临风也没怀疑到他怎么会知道李黍离厨艺不好,自顾自得意着:“所以你看你命多好,娶到我这么贤惠的老婆!” 她兴致这么高,舒桐当然不会扫兴,笑着应和:“是啊,我也这样觉得。” 梁临风得意地轻哼,自己也盛了一碗汤坐下,突然想起什么:“其实我当时边学还边嘀咕着,要是以后找不到一个我很爱他的老公,那我的手艺不是白学了?” 已经在持着调羹喝汤,舒桐停了下笑问:“那现在算是白学了么?” “你故意气我啊?”梁临风瞪他一眼,最后还是说,“我这么爱你,我挺庆幸我当初学好了。” 她属于没节操那一类的,天天调戏姑娘都是“我爱你”不离口,表白跟喝水一样,现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句“我这么爱你”说出来,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说完了就继续去喝自己的鸡汤。 舒桐也只是低头笑了一下,继续吃东西。 一直等到吃完饭收拾好了,梁临风一头扑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舒桐怀里,才想到了什么,脸觉得有些烧了起来:“我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了……” 舒桐淡笑着,一点没放过她的意思:“嗯,你说‘我这么爱你’。” 梁临风羞得捂住脸,突然又翻身压他:“既然我表白了,美人你要以身相许!” 开完会回到报社之后,梁临风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一段时间内勤勤恳恳的态度让刘莉转变了看法,对她的压制也没以前那么厉害了,甚至通过了她报的两个采访选题。 低谷了很久,终于找到突破点,梁临风也是很高兴的,即使每天做那些打下手的工作时,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天又替刘莉整理了一天资料,下午的时候梁临风跑去休息室倒茶水,恰好看到董玲也在,就笑着打招呼:“你这丫头这几天怎么都不找我说话了?” 从会场回来之后,董玲的确是跟梁临风疏远了一些,也许跟她现在的工作很繁忙有关。 董玲也没抬头,勉强笑了笑:“这几天忙得呗。” 梁临风走近,才看到她下巴上似乎有一块瘀伤,立刻就问:“这块伤是怎么回事?” 董玲见藏不下,就只好说:“没事,在家里柜子上碰的。” 梁临风注意到她神情很不对,又看到她眼睑红肿,像是哭过了,愣了愣问:“这是怎么了?撞得很疼?” 轻吸了口气,董玲仰起脸扯动嘴角:“是和大刘吵架的时候,他推得我,撞到柜子了。” 梁临风一愣,董玲跟大刘关系一直不错,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皱了眉:“他一个大老爷们,吵架什么不好说?推你干什么?” 看着她苦笑了一下,董玲脸上带了些无奈:“临风,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家舒桐那样的。” 见梁临风没接上话,她又笑笑:“上次开会的时候,我在宾馆里看到他拉着你回房间了,你也许都没注意到,他走在前面把人都替你挡开了。”停了停,她的笑容中更多了些苦涩:“如果一个男人连这种小地方都能替你想到,那他在别的地方也不会舍得让你吃苦。”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梁临风沉默了片刻才说:“你条件这么好,如果相处得不愉快,没必要勉强自己。” “不勉强能怎么样?”提到这个问题,董玲的话还是那么冷静,“我快过27岁了,处了几个男朋友,只有他各方面都还过得去。再找一个,说不定还不如他。” 轻叹了口气,她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感慨:“临风,你有时候真是命好到让人嫉妒。” 第11章 选择最难(4) 梁临风觉得自己小时候最常听大人们讲的就是,日子过得怎么样,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可能是因为这话表达的意思太过含糊,梁临风一直都理解不了。 现在想想,意思大概类似于:除了你自己之外,你过得究竟好不好,别人都不能感同身受? 她如今的生活,当然不是不好,她做着自己热爱的职业,有着一个不算见不得人的爱好,还有一个跟自己相爱的老公。 在别人眼里,她应该别无所求,每天幸福感满溢到可以去表演百老汇歌舞剧。 不过说得矫情点,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没有烦恼。 她或许不用去烦工作的枯燥无趣,但一样要应付看她不怎么顺眼的上司。她或许有着别人没有的爱好,但是这个爱好同样要占去她大量的业余时间,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进退两难。她或许也不用去频繁相亲,应付亲戚的各种盘问,但她一样要为了夫妻间的一些小磕磕碰碰而难过。 没有完美的人生。 但梁临风对于她现在的状态,最满意的那部分不是关于工作,也不是关于写文,而是舒桐。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惊讶,甚至在短短的一年之前,她都没有料想到以后会有一个人,可以在她的生命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上班的时间难熬,她就抽空又给舒桐打了个电话,等他接起来就轻快地说:“今天晚上吃什么?” 对于她专门打来一个电话,只为了询问晚上的菜谱,舒桐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才笑着说:“什么都好,你来安排吧。” 梁临风于是就趁机发挥了:“你难道不知道掌厨的人最讨厌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什么都好’?” 舒桐笑起来:“那好,我想吃酒酿丸子。” 梁临风听到这个就满意“嘿嘿”笑了:“这个好说!美人你放心,就算想吃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这句话才俗套之极,不知道被多少国产肥皂剧里的白眼狼负心汉用过了,舒桐在话筒那头明显压抑着笑意:“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耍宝?” 梁临风厚着脸皮理直气壮:“没啊,我想听你声音。” 她肯这么坦白的时候倒是很少,舒桐取笑她:“那你干脆不用上班,每天就到我办公室报道得了。” 听他这么说,梁临风就要回上几句嘴了,两个人又闲聊了一通,才各自挂了电话。 收拾下心情继续干活,梁临风下班前却接到了另一个电话,是她绝对没料到的人,不过却绝对惊喜。 抢着把通话键按通,梁临风只差直接扑过去了:“黍离!你这死丫头终于想起我来了!” 当年她们读本科的时候,就数她跟李黍离因为各自身上那种莫名其妙的文艺腔调臭味相投,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不过毕业后李黍离自己开了私人侦探所,后来又干脆追着她那个舅舅回了老家,两个人联系得就少了。 哈哈大笑了起来,李黍离先乐过了才说:“姑娘,我亲自到B市来临幸你了,还不赶紧接驾!” 听她这么说,梁临风就更高兴了:“来了你都不早说!” 李黍离笑着:“临时过来有事,别的朋友都没来得及通知,这不赶紧就联系你了么?” 在这种心情算是比较压抑的时候,能够见到老同学老朋友,梁临风肯定是开心的,干脆约了李黍离到自己家里吃饭,反正也都不是外人,她跟舒桐也算是早就认识了。 听她这么安排,李黍离也没异议,两个人就约好了时间。 下班回家心情很好得收拾厨房做饭,梁临风听到舒桐开门的声音才跑过去下通知:“黍离到B市了,待会儿7点半来家里吃饭。” 神色没什么变化,舒桐停了片刻才笑问:“怎么来了客人不出去吃饭,约到家里来了?” “你不是要吃酒酿丸子么?”梁临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黍离又不是不熟。” 笑笑不再说什么,舒桐去换了衣服,就主动来帮忙收拾餐桌。 梁临风把时间掐得很准,正好准备得差不多了,李黍离也就到了。 她还是潇洒的短发,穿着帅气的白色风衣,夸张地抱了一大束百合来,开门就给了梁临风一个熊抱,又转头打量舒桐,笑得意味深长:“真是好男人啊,我都有点后悔了。” 梁临风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有点没听懂:“后悔什么?” 李黍离进门那句只是随口开玩笑,这时候看她的神情,似乎觉察出了点什么,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只好尽量轻松地:“后悔当年没抢在你前头霸占了你家舒桐啊,这么好的男人,你让我现在看到多心痛啊。” 梁临风听了就翻个白眼:“得了吧你,你舍得你家舅舅啊?” 李黍离现在非合法同居,却是实打实的恋人那个人,就是养她长大,被她叫做舅舅的男人,这点李黍离从来没避讳过,相反还得意洋洋地四处炫耀,所以梁临风知道得十分清楚。 十几年的单恋,从情窦初开一直维持到长大成人,那种感情要是说放就能放,李黍离在学校的时候也不会天天做出一副文艺女青年的苦逼范儿了。 一提起她的恋人程寒暮,李黍离连眼睛都像蒙上了一层水,熠熠闪光:“不舍得,死都不舍得!” 梁临风挥了挥接过来的那束百合,气势很足:“那你就别打我们家舒桐的主意,我也死都不会给你的!” 从头到尾都站在旁边带笑看着她们两个斗嘴,舒桐悠闲地:“所以你们今天晚上打算就这样一直站在玄关里叙旧?” 第12章 请多微笑(1) 李黍离被带到餐厅,梁临风跑去客厅安置鲜花,回来时候对舒桐说:“这花的味道你能闻吗?” 舒桐笑着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李黍离看着他们交流,在旁问:“舒桐怎么了?不能闻刺激味道?” 梁临风随口回答:“哮喘嘛,去年冬天犯了次病,把我吓得不轻,现在都快草木皆兵了。” 李黍离顿时觉得有些歉然,当初她跟舒桐在一起的时候,舒桐有次感冒很多天都没好,但她完全没有在意,也没察觉到舒桐还有哮喘。 “抱歉……”李黍离心直口快,条件反射一样就说了,“以前我不知道。” 舒桐笑笑:“没什么。” 梁临风正在从厨房往外端汤锅,听到他们这么说,没再插话,招呼他们吃饭:“废柴李,快来感受一下我伟大的厨艺!” 她说得有点夸张,不过李黍离因为自己厨艺无能的缘故,对这个十分买账,立刻顶礼膜拜起来:“小梁你好强!我好爱你!” 梁临风仰脸一甩头发,相当自满。 李黍离的恋人算是世家出身,在家的时候有用了很多年的阿姨给他们料理饮食,她跑出来这几天,早就吃不惯外面的食物。现在好不容易给她逮到了一个蹭吃蹭喝的机会,当然不会客气,光是粥就喝了两碗。 边吃还边不忘恭维梁临风:“小梁,你功力见长了,马上就要赶超咱们师母了!” 梁临风光顾着给舒桐夹菜,白她一眼:“你别告诉我在B市这几天,你准备天天来我家吃饭!” 李黍离嘿嘿笑:“我还真有那个心,不过我明天下午就得回去了,我都出来三四天了,再不回去我会想程寒慕想疯的。” 陷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等于零,梁临风心说当年在大学四年没见也没见你疯,干脆懒得理她,侧头低声去问舒桐:“菜是不是太咸了?我还给你熬了枇杷叶冰糖水。” 李黍离顿时啧啧连声,也不管她自己刚才说得那句话有多肉麻了,开始取笑他们:“秀恩爱不要秀得太过了啊!” 对于她这种眼红的表现,梁临风置之不理,继续旁若无人地关照舒桐:“我家美人最近太忙了,要小心身体。” 李黍离连声打呼牙酸倒了。 三个人吃完饭,梁临风大方地包下整理餐桌和洗碗的任务,舒桐和李黍离先到客厅去说话。 客厅沙发旁的茶几上还放着李黍离带来的那束百合,梁临风把包装拆了,那么一大把都塞在宽口的陶瓶里,香气浓烈到略显刺鼻。 毕竟还是刺激到了呼吸道,舒桐坐下就轻咳了几声。 李黍离犹豫了下,开口对他再次道歉:“对不起。” 笑笑摇头,舒桐话声里带些开玩笑的意思:“黍离,你不用见到我就一直道歉。” 沉默片刻,李黍离笑了笑:“看到你和小梁感情这么好,我很高兴的。” 笑着没有接话,舒桐反倒问起:“程先生怎么样?最近身体好吗?” “还是老样子,最近还算不错。”李黍离的恋人程寒暮有心脏病和哮喘,身体一直不大好。 接着她就挑了挑眉:“回家要再押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要以为这段时间没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话说完了,李黍离顿了顿:“舒桐,你没有告诉临风我们的事?” 其实一切也都算巧,李黍离是梁临风大学四年的同宿舍好友,同时也是舒忆茹的亲生女儿。 一年前舒桐帮助舒忆茹追查她亲生女儿的下落,结果查到了李黍离头上,那时候李黍离还和程寒暮处于冷战状态,于是就很自然地跟对自己也有好感的舒桐发生了一段恋情。 说是恋爱,两个人从确认男女朋友的关系到分手,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期间除了几次接吻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李黍离拒绝了舒忆茹要她认祖归宗的提议,和程寒暮一起回了他们之前生活的城市,那时她也和舒桐解释清楚了,两个人算是和平分手。 若说这里面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就是在和李黍离分手不久,舒桐就遇到了梁临风,闪电般地和她开始了新恋情,并很快步入婚姻。 转头看了看她,舒桐笑笑,用得是肯定的语气:“你在怀疑我对临风的用心不纯。” 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李黍离还没听他这么一针见血地说过话,被噎了一下,才勉强笑:“我可能是多事了,不过临风是我的好朋友,我多想了点。” 垂眸静了静,舒桐才笑:“你这么想也是正常的,我自己都觉得让人不能信服。”他停顿了很久,才接着说,“黍离,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他说得是“喜欢过”,言已至此,李黍离觉得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恰好梁临风也收拾好从厨房出来了,笑着:“你们躲在这里说什么啊,连电视都不开。” 舒桐笑,极自然地将身旁的位置让出来一些:“等你来开?” 梁临风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挨着他坐下,顺手搂住了他的腰,对李黍离笑:“你今天晚上要不在我们家住下?客房到现在都没人用过。” 李黍离笑着摆手:“酒店的房间都开了,而且程寒暮还管我要了房间的电话号码,11点钟要查房的。” 梁临风很有些失望:“怪我没有早点跟你约好,本来我还想跟你卧谈呢。” 李黍离偷笑指指舒桐:“你就别矫情了,就算我住下来,你舍得你的美人么?” 梁临风这倒卡住了,严肃考虑了下:“我可以上半夜跟你聊,下半夜回去跟美人睡……” 被李黍离笑骂:“你当你是后宫三千啊?还换着人给你侍寝是不是?” 虽然李黍离要回酒店,但三个人还是坐着聊了很久,虽然大部分都是听梁临风和李黍离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舒桐也没表现出一点不耐烦,反倒是一直带着淡淡笑容,不时插两句嘴。 等晚了些时候,梁临风换了衣服出门,把李黍离送到小区门口送上出租车,才自己回来。 她开了门进到家里的时候,舒桐已经去了书房,关掉电视机的客厅顿时就显得清冷了许多。 梁临风考虑了下,还是没去打扰他,自己洗漱干净了早早上床。 躺在床头看了半本书,直到她关了台灯,昏沉着快要睡着,才感觉到身边的床垫陷了下去,接着温热的胸膛带着熟悉的气息,很轻地环住了她的身体。 第12章 请多微笑(2) 第二天梁临风照常上班,中午接到了李黍离的电话。 声音带笑,李黍离像是心情不错:“小梁,我帮你问了蒋阿姨,抄了几份对哮喘病很好的食补方子,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给你。” 蒋阿姨就是他们家常年照顾程寒暮饮食的人,在食补上肯定有不少心得。昨天晚上梁临风也没提过要李黍离帮忙要方子,是她自己想到了。对这件事,李黍离还算是挺用心的。 李黍离的飞机在下午5点,两个人就约了2点钟在梁临风报社楼下见面。 报社的工作就是如此,可能忙起来需要通宵加班,但实在没什么事的时候,也不需要一定要坐在办公室里。午饭过后,到了跟李黍离约好的钟点,梁临风看没什么事,就提前收拾东西出来。 两个人在楼下碰面,又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李黍离就从装行礼的背包里翻出一张纸来递给梁临风:“都在这里了!” 梁临风接过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食补的菜谱,还有一些哮喘患者应该在饮食上禁忌的东西。如果这些都是在电话里边说边记的话,足见李黍离是下了功夫的。 梁临风笑着表扬她:“很好很尽心,给你记上一功!” 李黍离微坦然接受:“应该的,记上一大功也是应该的。” 梁临风不打算跟她扯皮,就翻了个白眼,把那张菜谱收到包里。 李黍离看着她,冷不丁开口问:“小梁,你很喜欢舒桐?” 梁临风觉得她这话跟白说差不多:“我们都结婚快一年了,你说呢?” 李黍离从来不拐弯抹角:“你原来心里有喜欢的人吧?” 听到这句话,梁临风就愣了愣,她在大学里跟李黍离投缘,两个人似乎不用多说,就能迅速明白对方的心思,很大原因就是她们身上那种相似的气场。 她从未对人说过,她喜欢着自己高中的老师,李黍离也从未对她说过,她深爱着她的养父,但是当李黍离对大家宣布要跟随程寒暮回家乡的时候,好多朋友震惊不解,她却没有一丝意外。 那些藏在岁月中的人和回忆,有多么的珍贵,为什么无论经过了多久都还是不能忘却,她其实最清楚。 望着桌上的咖啡杯一直沉默了很久,梁临风才抬起眼睛笑笑:“是有,不过现在,我爱的人是舒桐。” 李黍离看着她,想到昨晚舒桐的回答,突然笑起来:“你和舒桐,真不愧是夫妻。” 梁临风挑了眉看她,决定也不再遮遮掩掩:“我昨天晚上突然琢磨过来的,你跟舒桐,原来是不是有点什么?” 李黍离就知道她看起来迷迷糊糊,但不代表对这种事情就太迟钝,举了双手做投降状:“是有那么一小段……不过早就过去了,真的,我就占了你家美人一点点便宜……” 看她坦白,梁临风倒没追究的意思:“好吧,看在我家美人那时候还没遇到我,就饶了你。” 她们既然坐到了一起,就少不了要再说点颠三倒四的话题,磨蹭到李黍离要出发去机场,才从咖啡馆出来分手。 差几十分钟就要下班,梁临风不想再回办公室,索性就提前回家,走在半路上,她临时又改了主意,顺路去了舒天大厦。 已经来了几次,她熟练地找到直通顶楼的电梯,很快到了舒桐的办公室门外。 见她过来,周敏很有些意外,笑着说舒总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让她在外面先等一下。 梁临风也不客气,在待客的沙发上坐了,又跟周敏闲聊了几句。 没多久那几个中层领导开完会从里面出来,梁临风瞅了个空就溜了进去,贼笑兮兮地:“美人……我又来看你了!” 从桌上的文件里抬起头来,舒桐脸上有惊喜:“今天没事?” “送李黍离同学上飞机,提前出来了。”梁临风笑着绕到他椅子旁,从后面抱住他,“所以你如果今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尽情奴役。” 舒桐笑着拉她下来,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今天你只要负责慰劳就够了。” 梁临风知道他做的都是决策层面的工作,隔壁还有助理专门替他打理,所以真正用得到她的地方的确是很少,上次舒桐故意指使她,也就是让她干了些搬文件复印材料的活而已。 不过即使明明知道这些工作周敏或者其他人也能做,梁临风还是觉得和他在一起,为他做点什么事情的感觉很好。 轻吸了口气,梁临风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间,用下巴抵着他的胸膛。 这样依恋的姿势让舒桐觉得有点惊讶,抱着她拍了拍:“临风,怎么了?” 头一次的,没有想到用开玩笑的语气糊弄过去,梁临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舒桐,我真的爱你。”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随即就转开过去,舒桐笑着,捏捏她的脸颊:“你最近这么喜欢跟我表白?” 收回失控的情绪也在一瞬间,梁临风坐起来笑:“是啊,我最近特别喜欢表白,不好啊?” 明明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空调,她却觉得脊背上有一阵阵的寒意升上来,笑着从舒桐怀里跳出来,跑去窝到一边的沙发上:“你快点干活,干完我们好早点回家!” 笑着看她,舒桐点头:“好,只要你不给我捣乱。” 为了证明自己绝对不会添乱,梁临风摸出了手机来晃晃:“我边打游戏,边看美人,绝不添乱。” 装模作样地打开手机游戏,调出她最喜欢的九宫格,梁临风一面飞快地填充数字,高速运转着的大脑中却还是想着另一件事。 她真的不在乎舒桐曾经和李黍离是男女朋友关系,她也不觉得他们结婚了,舒桐就有必要坦白以往的所有感情经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刨根问底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意思的事情。 但让她觉得理解不了,并进而本能地觉得心寒的是,为什么舒桐的态度,不单单是觉得没有必要解释,而更像刻意的隐瞒? 第12章 请多微笑(3) 当天晚上,梁临风睡着之后做了噩梦。 可能是拜她最近看了太多美国丧尸片所赐,她这个梦堪比一部精彩的电影,而且真实地让人战栗。 梦里她走在B市的街道上,然后满大街都是变异的丧尸,嘶嘶啸叫着向她扑来。她像所有丧尸片女主角一样,拎起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散弹枪,边开枪边夺路狂奔。 险象环生地躲过几波攻击,她抢到一辆吉普车,开着往家的方向冲去。 所有的报警电话都已经打不通,街头也陷入了混乱,这时候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尽量逃出丧尸密集的市区,她却只想冲回家中,脑子里根本没有其他念头。 回去的路因为不时冒出的丧尸阻拦,显得出乎意料地漫长,等终于把车停在了楼下,她提着枪,等不及电梯,直接跑着上楼。 寂静的楼道中,回响着的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脚步声,跑得筋疲力尽,她总算看到了熟悉的大门。 慌着从口袋中摸出钥匙来,她在打开门的前一刻,突然停了下来,将手中的散弹枪提起,把里面的子弹卸了出来。 本来就很激烈的梦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戛然而止。 她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地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明显还是在深夜里。 “临风?”她身旁的舒桐带着诧异地叫了她一声,就把床头灯打开。 梁临风用手遮住刺疼了她眼睛的光线,声音有些哑:“我喊出来了?” 已经适应了灯光,也借着光亮看清了她脸上的神情,舒桐尽量和缓着声音:“是的,做噩梦了?” 梁临风翻个身面对他,先用手臂吊住他的脖子,觉得剧烈的心跳平抑了一点,才把刚才的梦讲给他听。 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舒桐笑了笑:“你最后为什么卸下来子弹?” 梁临风瞥他一眼:“当然是害怕回家看到你也变成了丧尸,我忍不住开枪打你。” 舒桐不由觉得好笑:“如果我已经变成了丧尸,我倒希望你一枪打爆我的头,免得我用那种丑态到镜头里晃来晃去,我不喜欢做群众演员。” 梁临风本来还挺入戏,满心沉浸在那种绝望和无力之中,一听他这么说,顿时觉得这梦搞笑了,低头一下咬在他的脖子上,还不忘强调:“你不准给我变丧尸,听到没有!” 舒桐吃痛地吸一口气捂住脖子:“我觉得我还没有变丧尸,你就已经变成吸血鬼了吧?” 梁临风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后来她是搂着舒桐才睡着的,于是第二天起床,她就看到舒桐在穿衣镜前姿势僵硬地系领带,上去好奇询问,得到的是舒桐带笑的一句:“半个背酸了。” 关于这次的噩梦,梁临风自己读过几本心理学的书,醒后略微一分析,就知道应该是反映了她潜意识里的危机感,和对舒桐的不信任感。 不过……这样通过梦境发泄的一时的心理反弹和失落情绪,其实也是在正常范围内的。 自认为算是理智清醒的成熟女性,梁临风随后就把它抛到了脑后。 由于梁临风现在在报社的直属领导刘莉渐渐接受了她的工作方式,所以她这段时间以来也已经把答应周倜然去《金融周刊》的事情暂且放到了一边。 出去参加采访的多了,也就少不了碰到周倜然的时候,又一次跟他在记者招待会现场不期而遇,周倜然看到她就勾起唇角笑:“最近精神不错。” 梁临风是和其他同事一起来的,特意到一边和他说话:“还行,周老师气色好像不大好啊。” 周倜然笑笑,轻描淡写地:“又犯了胃炎而已,没什么大事。” 梁临风一愣,当年她暗恋夏晨的时候,知道夏晨有胃炎,所以搜集了不少相关的知识,到现在都还有意无意地关注这方面的东西,笑了笑:“胃病要注意休息啊,多吃些谷物和豆制品没坏处。” 周倜然笑着道了谢,顿了顿:“工作情况好点了?” 这段时间梁临风都没再私下联系过他,所以他估计梁临风已经逐渐摆脱了原来的那种困境。 点头舒了口气,梁临风笑:“总算好些了,不过还有可能会夹着尾巴投靠周老师你啊。” 周倜然理解了她的意思,没再继续问,又提起别的话题,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因为各自有事情要忙,就分手了。 采访完收拾东西回到报社,梁临风写了几段稿子,眼看着到了下班时间,正将资料装到U盘里,准备带回家继续写,就接到了周倜然的一条短信:有时间聊一下吗?6点钟我在银悦等你。 银悦是B市颇知名的一家酒店,距离梁临风的报社也不远,她想了一下,白天刚见过面,以周倜然的个性,要是能说的话肯定当场就说了,现在特地把她约出去,应该是有什么不方便在外面说的话。 回复了一个:好的。梁临风打电话给舒桐,说了自己今天晚上有事晚归,让他不用回家吃饭,接着挂了电话打车去银悦。 到酒店之后,梁临风想到周倜然没有告诉自己到底是去哪里找他,就试着在服务台报了周倜然的名字,结果立刻有个服务人员过来微笑着带她上楼。 跟着那个服务人员上了电梯,看着她直接按了客房所在的楼层,梁临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先生在客房里等我?” “是的,”那个服务小姐礼貌笑着回答,“周先生的留言是让我们先请您到房间里稍事等待。” 隐隐觉得不安,梁临风也没多想,被服务小姐领到了客房部的一个套间里。 既然说了让她等,周倜然就还是没到,服务小姐出去之后,梁临风把包和外套放在小客厅的沙发上,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 事情发生的很快,当她注意到房间中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时候,从她背后靠近的那个人也飞速地用纸巾盖住了她的口鼻。 她连那个人的正面都没有见到,只瞥到对方牛仔裤的一角,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12章 请多微笑(4) 从完全的黑暗中恢复了一些意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梁临风都觉得自己处于浅度的昏迷之中。 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却连只言片语都理解不了,更不用说记住。 似乎有水声传来,然后身体被搬动到什么地方,四肢都僵硬得像是别人的东西,连动一下都办不到。 这种让人绝望的状态持续了大概有几十分钟,她终于又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小时,但梁临风几乎觉得有几个世纪那么长,等她终于努力把自己从黑暗中拔出来,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近在身旁的温热躯体。 属于男人的独特热度传来,她下意识地以为那是舒桐,正要依偎过去,却猛地被那个身体上陌生的气味惊醒。 睁开眼睛后退靠在床头,她拢了拢脸侧散下来的头发,总算借着窗外的阳光,看清了那个人,除了腰上盖着的一段床单之外,他近乎□,侧躺在床上紧闭着的双眼,还没有清醒。 是周倜然。 而她自己,也不着寸缕,□在空气中的肌肤被房间中打开的空调冷气刺得阵阵发疼。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不过梁临风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里昨天晚上只有她和周倜然两个人。 深吸着气拼命理顺思路,她来不及去穿衣服,裹着被单用力推醒周倜然:“周老师!周老师!” 周倜然被下的麻醉剂比她要多,半响才微微动了一下,随即皱紧眉头,抬手扶着额头,慢慢坐了起来。 他清醒得很快,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的手机在哪里?” 忙从床头的一堆衣物里翻出了他们俩的手机,把周倜然的扔给他,梁临风自己也赶快拿起手机,不意外地发现早就被关了机。 似乎是觉得两人在一张床上太过尴尬,周倜然接到手机之后就说:“麻烦你把衣服递过来,我去洗手间。” 照着他的话赶快把衣服递给他,梁临风转头背过去,听到他锁上了洗手间的门,才深吸口气,飞快捡起地上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上。 衣服就像是成人的外壳和包装,□相对的感觉就如同丧失了所有的尊严。 把衣服都穿上,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梁临风才总算找回来了一些思考能力,她把手机打开,开机之后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立刻塞满了屏幕。 足足有三十多个未接的电话,还有几条短信,全都是舒桐的号码。 梁临风知道他一夜没有找到自己,肯定已经焦急万分,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回复过去。 周倜然也很快穿好了衣物,从洗手间中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倒还冷静,甚至还勾起唇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已经成了婚外恋丑闻的主角。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被他不慌不乱的态度感染,梁临风也笑了下:“其实还好,昨晚被迷昏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会在一个装满冰块的浴缸中醒过来,旁边还有一个提示我要迅速拨打急救电话的纸条。” 这倒还真是,相比身体受到伤害或者遭到绑架,现在他们的遭遇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周倜然点头,神色间对她还能开得出玩笑也是颇多赞许,解释了下他这边的情况:“昨天下午我是被杜昊华约到这里来的,大概是因为我上个月那个报道彻底惹到他了,他放言要给我好看。我带了隐形摄像机和录音笔过来,准备跟他正面交锋一次,结果我还是托大了,进来就被埋伏在门后的人迷昏。” 杜昊华是华英集团的掌舵人,但因为他的发家史不大光彩,旗下产业也多有负面的新闻爆出,所以一直风评不好。而周倜然则是不惧威胁,坚持将华英集团的疮疤公诸于世的记者,几次下来,着实让华英集团的更加声名狼藉,也影响到了股票交易和项目开展。杜昊华对周倜然恨之入骨,放言要整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梁临风也弄清楚了她这边的状况:“我昨天下班的时候接到周老师您手机发来的短信,说要我到这里来谈一下。也怪我警惕性太低,应该想到您如果要见我,会直接给我打电话的。” “那会儿我已经人事不知,手机也被拿去利用了。”叹息了声,周倜然抬手按了按额角,“我不怕他们对我怎么样,我只怕连累了身边的人,会于心不安。” 自从醒来之后,他脸色一直很差,眉头也蹙得极紧,梁临风不知该怎么说起,只好说:“周老师您预计杜昊华这次会做什么?” “大概会曝光我们在一起的图片和视频之类的,如果他行动快一点,我想现在那些东西已经到了我们两个单位的领导手里。”周倜然淡淡说,“我曾经报道过他包养女明星的丑闻,他大概是对此记恨在心了。” 其实财经类报刊杂志的记者很少会去专门撰文批评企业负责人的私生活,毕竟一来很多财经记者对此类八卦新闻多少有些不屑,二来这样针对个人的报道容易得罪人,从而遭到报复。 不过周倜然在圈内一直是异类,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他都能用娴熟精妙、功底扎实的语言和技巧去报道一个在同行看来小题大做的事件。就比如那个揭露杜昊华私生活糜烂荒诞的报道,梁临风看过之后印象深刻,并且对那句“宁可自挂东南枝都不要得罪周倜然”的业内冷笑话深以为然。 只是现在,她却一点没心思再去回忆那篇文采和结构都相当精彩的报道,因为接下来杜昊华很可能会雇一个文采和功底都不输于周倜然的执笔人,来把她和周倜然卷入一场舆论漩涡之中。 控制不住让苦笑爬上自己的脸庞,梁临风瘫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听到她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舒桐又打了一次电话进来。 每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圣慧就会觉得时光开始变得奇怪。 明明是变长了吧?却为什么每一刻每一次回眸,都填满了他的身影和容颜,满溢地将要不能承受。 若要说是变短了,却为什么每一日都过得那样得快,她好像只是和他依偎在一起了片刻,太阳竟然就已经落山。 苏如慕伤得其实不重,那一箭射中了他的肩头,只流了不少血,并未伤到筋骨。但一路的颠簸和劳累,却引发了他的宿疾,让他昏迷不醒乃至咳血。 竹林神医医术超群,圣慧到了之后,在那里住了一段时日,等苏如慕病情稳定,才重新去往前线。 也许是天子亲征鼓舞了士气,也许是匪徒仗着熟悉地形强撑几个月,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不到一个月,匪首就被擒获,朝廷在西南的战事总算告一段落。 浩浩荡荡的天子御驾重回京师之日,圣慧在迎接的仪仗之前下辇,并从里面扶出了一身白衣的苏如慕。 当着满朝臣工的面,她字字清晰:“朕欲立苏太傅为皇夫,与沈皇夫共封亲王,一般无二,众卿以为如何?” ——摘自《圣慧天下》第二十六章“安得双全法”。 第13章 怎样信任(1) 电话接通,舒桐的声音微微嘶哑,带着些不确定:“临风?” 梁临风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静一些:“是我,我们在银悦1103房间,都还好。” 舒桐似乎也是大大松了口气,立刻说:“好,你等在那里,我去接你。” 而后就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了声:“去银悦。” 梁临风点点头,从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就有委屈慢慢从心底里浮上来。她再强自镇定,这毕竟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阴谋和危险。 在面对周倜然的时候,她还能保证自己不至于失态,现在却再也压不住那种恐慌和无助,声音开始发颤,又重复了一遍:“舒桐,我没什么事。” 沉默了片刻,舒桐轻声开口:“临风,不要怕,我马上就到。” 结束了通话,梁临风还是把手机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些力量。 周倜然也已经打过了两个电话,靠在墙壁上,笑笑看她:“这个事情恐怕还会波及舒桐了,真是抱歉。” 梁临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小报记者,一切都好说,但她偏偏又是舒天总裁的妻子,要想八卦记者不在这上面做文章,简直是不可能的。 恐怕杜昊华就是看准这点,才会选她做丑闻的另一个主角,可惜她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就这样简单地掉入别人的陷阱之中。 梁临风摇摇头说:“没有关系。”然后发现他将一只手按在胃部,身体也不自然地微弓起来,忙说,“周老师,您胃病犯了?我们要不要去医院?” 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一些,周倜然的额头上也明显能看出渗出的薄汗,神色却还是不变:“我们还是在这里等舒桐过来吧,保护现场。” 本来梁临风也有意思在房间里等舒桐过来,最好等警察过来侦查一下之后再离开。 但看到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她犹豫了一下:“我们锁上门先到楼下去,待会儿让人先送您去医院。” 说着就要过去扶他。 周倜然没有把手伸给她,反而又笑了下:“小梁,这时候你应该跟我保持距离,而不是再和我有身体接触。” 梁临风愣了愣,看到他抵在胃部的拳头又往下陷了陷,马上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肩膀撑住他的身体:“我们问心无愧,怕这些干什么?” 周倜然这段时间本来就胃炎发作,加上昨天被那样折腾,这会儿胃的确是疼得厉害,实在没有力气来拒绝,只好将身体的重量分到她肩膀上一些:“谢谢。” 梁临风将自己的包带上,又用房卡锁了房门,搀着周倜然下楼。 市内的交通不好,她本以为舒桐要过段时间才能到,结果在大厅里等了没多久,她就看到匆匆走进来的熟悉身影。 周倜然已经被她扶到一旁沙发上坐着休息,她快步迎上去,拉住舒桐的手。 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舒桐就张开手臂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临风。” 梁临风顾不得去想酒店大厅里人来人往,会被很多人看到,也用力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足足过了有几十秒,她才抬起头笑:“具体的事情我慢慢跟你说,先把周老师送到医院吧。” 舒桐是带着司机来的,听后就过去询问了下周倜然的情况,让司机先送他去医院,而后和梁临风回那个房间里一起等待警察的到来。 梁临风到这时候才知道,昨晚舒桐在家里迟迟等不到她,打她的手机又一直是关机,不到夜里12点钟,他就已经做了报警处理。 按理说失踪24个小时以上才会立案,但舒桐动用了他的关系,从昨天夜里2点多开始,已经有警力投入到追查之中。 梁临风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包括昨晚如何被迷昏,还有今早醒来之后从周倜然那里听来的线索。 舒桐只是静静听着,等她说完了,就冲她笑笑:“不要担心,我报警在先是事实,就算媒体再恶意歪曲,也掩盖不了。” 梁临风听到舒桐早就报警的时候也大大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她和周倜然真的是偷情的话,这点就解释不过去。 注意到舒桐的神色有点憔悴,梁临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不由心疼:“你一夜没睡吧?累不累?” 对此刻的舒桐来说,累不累全都是次要的,能看到她安然无恙,就已经顾不得别的事情了。 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他反倒问梁临风:“麻药过了没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对方可能也是害怕舒桐报复,下药的时候留了几分余地,用得不是太损害身体的药物,药剂量也不高,要不然梁临风也不会一度恢复知觉了。 梁临风摇摇头,除了有些轻微的头疼之外,她没有什么不适。 他们俩这会儿是在酒店的房间里,舒桐坐在套间外的沙发上,她就坐在舒桐的腿上,抱着他的身体不离开片刻。 当他在身边的时候,她才敢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的软弱,这个地方昨晚留给了她非常不好的回忆,以至于现在只是在这里坐着,她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舒桐……”搂住他的脖颈,将头紧贴着他,梁临风小声说,“我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做的梦,我最后为什么把那颗子弹卸掉了,我是想如果连你都变成怪物了,我干脆变得跟你一样算了。” 她没头没尾来一句这样的话,舒桐却听懂了她是在说前段时间她做的那个噩梦,在梦里,在将要见到他的前一刻,她把枪里的子弹卸了下来。 侧头在她头发上吻了吻,舒桐笑着,语声坚定:“我不会变成别的什么,我一直在这里。” 警察赶来的略晚了些,看到梁临风缩在舒桐怀里,显然是受惊还没有恢复,就让一个女警察给她做笔录。 等回答完那个和气温柔的警花的问题,梁临风总算有了点胃口,舒桐带着她,就在酒店的茶餐厅里一起吃了点东西算作早餐。 看着时间过了上午十点,梁临风这才想起来还要去报社上班,舒桐在旁接过话去:“刚才你做笔录的时候,我已经和你们社长通过电话了,替你请了三天假。” 今天是周三,三天的假直接就请到了这周末,梁临风本来想谢谢他替自己考虑得这么周全,听到这里就愣了下:“请这么多天干什么?” “接下来几天会是舆论最激烈的时候,你留在家里比较好。”给出这样一个解释,舒桐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临风,这次交给我就好。” 第13章 怎样信任(2) 选择了相信舒桐,梁临风干脆关掉手机,开始在家里闭门不出,除了通过网络了解下外面的情况之外,她几乎暂时与世隔离。 只是舒桐的一些安排,却让她有自己被软禁了的错觉。 为了防止她单独出门,舒桐拿走了家里所有的备用钥匙,甚至还安排了一个人,专门在上班时间等候在小区外,说是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可以让那个人代劳。 但梁临风在见了那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一面之后,就从他的言谈举止里辨认出来,他恐怕是专业的私人保镖。 梁临风不知道,他每天守在楼下,究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还是为了监视她,免得她乱跑? 也许是舒桐做了努力,梁临风在家里的第三天,才在本地报纸的娱乐版里看到了一篇没有配图的报道,标题是《知名记者夜会神秘情人》,里面倒是指名道姓地说出了一方的主角是某经济类周刊的著名主笔,对于另一方主角却神秘地遮遮掩掩,只说是某刚嫁入豪门的新婚少妇。 看完这个新闻,梁临风就用家里的电话打给了舒桐,第一次的,在等待的铃声响了之后舒桐并没有立刻接起来,而是直接挂断。 梁临风握着电话愣了半天,她不是那种随时随地喜欢给老公打电话的女人,一般情况下,除非是有事或者太过思念他,她才会打给舒桐。 知道她是这种情况,所以不管有多忙,只要开着机,有时候甚至是在开会,舒桐都会在第一时间接通她的电话。 也许今天他只是实在分不开身。 这样做了自我安慰,梁临风想了想,也没有给周倜然打电话。 那天早上她先把周倜然送到医院的决定是对的,他不止是胃炎复发,还有胃出血的情况,自从那之后就一直在住院,更何况他们两个现在处于尽量少接触的阶段,免得被人捕风捉影。 就在家里枯坐着等待舒桐回电话,梁临风直到1个多小时后才接到他的来电。 简短说了下今晚有应酬,所以不回家吃饭,舒桐对刚才挂断她电话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像往常般笑着:“在家无聊吗?不要上网太久。” “还好,闲着看了会儿电视。”梁临风回答说。 她停顿了一下,正要提起刚才看的那个新闻,舒桐突然就开口:“抱歉,有个会议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回家再聊?” 梁临风只好说:“那好的,晚上我等你回来。” 舒桐笑笑,跟她道过再见后结束了通话。 在这种时候,梁临风也没有了往日做饭的闲情逸致,晚饭只是煮了碗面随便对付一下,就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客厅那面挂表走动得仿佛极为缓慢,但是她一直熬到时针指向了12点钟,舒桐还是没有回来。 一个人洗漱好上床,梁临风关了灯合上眼睛,却没有一点睡意。 就这么躺着,她听到家里的门被打开,一阵窸窣后,舒桐的脚步声很轻地走近。 在卧室前站了片刻,他就又转身走向另一个洗漱间。 水声哗哗传来,持续了不短时间,才又停下。 那个脚步声终于又回到了卧室外,房门被小心地推开又关上,舒桐没有开灯,就这样走到床前,躺在她身边。 一直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熟,梁临风感觉到她散在枕头上的头发被轻轻的抚摸,接着温热的双唇落在她的额上,怕惊醒她一样,迅速移开。 他在床的另一侧躺好,翻身尽量远离她,极低地闷咳了几声,就再也没有动静。 梁临风只是静默地躺着,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深夜的静寂中,她进入了熟睡。 *** 接下来的舆论走向,几乎全在梁临风的预料之中。 普通人看来似乎瞬息万变的舆论事件,在从业人员的眼中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立刻引起广泛关注的,不是某著名记者,而是那个神秘的豪门少妇。 短短的一天之内,就有人做出了各种版本的猜测,甚至有网友将讨论这个豪门少妇身份的贴子发到了本城浏览量相当高的一个论坛上。 很快各种流言就出来了,网友先是排查了近期结婚的豪门公子哥儿,然后逐一讨论可能性。 所幸的是由于舒桐为人低调,除了那次澄清和吴菁雅的绯闻之外,他已经结婚的事情也没有再过多的进行宣扬。所以除了寥寥几个网友怀疑是他的妻子之外,其他更多的人,都认为是最近刚嫁入豪门的一个女明星。 理由是两年前周倜然曾经被某时尚杂志请去,写过一个这个女星的专访。 如果不是事关己身,梁临风看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讨论,真的要忍不住发笑。 这样陈年烂谷子的事情都能被掘地三尺挖了出来,只怕连周倜然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写过这样一篇采访。 网友尘嚣甚上的讨论也就持续了两天,期间周倜然没有对外发表过任何言论,对方报纸也没有再穷追不舍。 等到周日的时候,网友的热情就已经消退,转而关注其他最新爆料的八卦了。 梁临风这时才大大松了口气,舆情最关键的时机就在新闻发布出去后的48个小时,如果此后没有出现什么后续情况,基本上就会被渐渐淡忘。 只是,就算梁临风再不想承认,她也知道,这次事情的后果,基本上是被周倜然一个人承担下来了。 在这种不实报道被发表出来的时候,他完全可以站出来声明说自己是被陷害的。但一旦他说了,就会扯出来梁临风,所以周倜然的沉默,除了保护了她之外,也让他自己染上了这样一个无法洗净的污点。 梁临风不知道是舒桐找到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还是他主动承担起了一切。 她所知的只是,她被很好的保护了,用得却是一种伤害别人的办法。 而促成这种结果的人中,舒桐很可能有着最大的一部分责任。 她暂时理不清自己的心情,干脆就不想去考虑,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家里等他回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吃饭、看电视,相拥着在床上睡去。 第13章 怎样信任(3) 总算是熬到了周一,眼看就要风平浪静,梁临风起了个大早,准备去上班,却被舒桐拦了下来。 还是轻笑着,舒桐接过她手里的包:“我又替你续了一周的假,今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舒天。” 梁临风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上周不让她上班,她能够理解,这周却是他又擅自做主,替她请了那么长的假。 带了些气,她笑了一下:“好吧,你用什么理由跟我们社长请假?” 舒桐回答得非常快,唇边还带着笑意:“我说我身体不舒服,希望你能在家照顾我。” 梁临风此刻真恨不得揍他一拳,翻了个白眼连气带笑:“你不舒服,不舒服在哪里?” 舒桐仍是含笑的口气:“如果你不陪着我,我大概就会不舒服了。” 梁临风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身体上的一些不适,是可以被夸大到这样利用的。她想不出有力的反驳,只得冷笑一声:“舒桐,你上幼儿园的时候,一定常装肚子疼请假吧?” “我是保持过整年全勤的好学生。”她这种挠痒痒一样的讽刺,对舒桐当然没有丝毫杀伤力,他还是笑得优雅,“你可以选择在家,或者跟我去舒天。” 在家继续被那个私人保镖监视? 梁临风劈手夺过了自己的包,率先开门出去。 舒桐笑笑,在她身后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舒桐停车的地方,梁临风也不和他说话,打开车门就坐在了后座上。 直到舒桐将车倒出,将要开出小区的时候,她才望着窗外后退的景物,平静地说了一句,用陈述的语气:“舒桐,你的控制欲其实很强,这次完全表现出来了。” 借着后视镜看了看她的身影,舒桐唇边浮上丝笑意,没去接她的话。 *** 心里带着气,梁临风也不会对舒桐有什么好脸色。 两个人一起来到舒桐办公室的时候,周敏一眼看到他们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站起来:“小梁今天来了?” 舒桐向周敏点了点头,说了声“周姐早”,就进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梁临风将自己的包放在周敏桌子旁,向她笑了笑:“周姐,我今天在这里待一天,有什么能消磨时间的没有?” 周敏表示会意,行动起来办事效率极高,先是帮她拿了几份杂志,又在一间闲置的助理室里给她找了台电脑。安排好了就问她:“小梁,你和舒总吵架了?” 要说吵架,还真没有。舒桐从来都是四两拨千斤,不发怒也不说重话,只会不动声色地把她逼得差点跳脚,上次公布婚讯的时候如此,现在更是这样。 梁临风想着,就咬牙:“没,你们舒大总裁气量大着呢,怎么会跟我吵架。” 周敏看这样子就知道她还在气头上,现在还不是劝解的时候,笑笑说了句挺关键的话:“没吵起来就好,舒总这几天忙得够呛,你帮他注意□体。” 梁临风的满腔怒火,就被这话浇成了灰烬残渣。 是,这些事情不管是说给谁听,别人都一定会认为是她无理取闹。 能有一个这样护着自己,为自己着想的老公是多大的福气? 就算他办事强硬了一点,就算他喜欢替她做决定,但那也是百分之百为了她好,她除了体谅他、理解他之外,不能有太多的怨言,不然就是不懂事不够成熟。 只是没人来问她,她需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她又需要他给予怎样的支持? 她在这件,甚至早就在很多件密切关系到她自身的事件上,几乎丧失了话语权。 不想让身体移动一下,梁临风就浑浑噩噩地在那间逼仄的助理室里一坐就是一上午,期间除了周敏两次进来给她送水和小零食之外,她一次也没出去。 中午的时候舒桐自己过来了,站在门口冲她笑:“想吃点什么?” 梁临风连头都没回:“什么都行。” 靠在门口站着,因为逆光,舒桐脸上的神情有些看不清楚,沉默了一下后说:“临风,你对我不满我能理解,不过无论是以前那两次,还是这次的事情,我不后悔我的决定。” 他说的以前那两次,就是指公布婚讯和让那个打她的女人到报社跟她道歉的事了。 原来他比谁都清楚,那两次他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难堪和别扭。 沉淀了一上午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梁临风霍然从桌子前站起,看着他:“既然你都承认了,那么我问你,舒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老婆?”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她开口就是这样重的话,舒桐脸色变了一下,勉强开口:“临风,我从来没有想过不尊重你。” “尊重?”梁临风冷笑起来,“尊重就是用手段逼我承认已经和你结婚,来满足你的成就感。尊重就是嘴上说不干涉,却在私底下用你的关系把欺负我的人开除,好显示出你是多么在乎我?尊重就是把我关在家里几天,让保镖监视我不让我出门,还不放心把我带到你的办公室来,恨不得拿个铁栅栏把我圈在里面?”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梁临风深吸了口气:“舒桐,你如果想养一只宠物,可以到宠物市场去挑,那里要多少有多少。”说着她又扬起唇角,极端讽刺地,“对了,像你这样身份的人,要养人都是养得起的,你可以试一下包养一个乖巧听话的纯情少女。” 紧抿着薄唇站直了身体,舒桐久久都没说一句话。 梁临风用满是嘲讽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当经过舒桐身边时,他终于有了动作,抬手拉住她的胳膊,似乎是调整了下呼吸,开口还是那种温和的语气:“临风,关于这个分歧,我们吃午饭的时候可以再聊一聊。” 梁临风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讨厌他的态度,失控的一直是她,在各种权衡间左右为难的也是她,在他那里,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心平气和的微笑。 从头到尾仿佛都只是:无动于衷。 用力挣开他的手,梁临风冷笑了一下:“不用,我马上到医院去,看周倜然。” 第13章 怎样信任(4) 梁临风当然不会傻到就这么横冲直撞,大摇大摆去医院给那些埋伏在那里的狗仔队拍。 她从舒天大厦出来后,想了一下,就打了个电话给某个她一般不会主动联系的人。 电话响过几声之后,那个隔着话筒仍能听出妩媚的声音带着些慵懒:“喂,舒夫人平时那么忙,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我往常不是怕影响你拍戏?”叹息了声,梁临风说,“吴大明星,你在B市不在?帮我一个忙吧?” 需要帮忙就意味着有热闹看,吴菁雅的慵懒仿佛立刻就没有了,颇有些兴致勃勃:“正好,我昨天刚回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关系到你家舒桐?” 梁临风连忙澄清:“不是,跟舒桐没什么关系,我想到医院去看一个人……想让你帮我引开狗仔队。” 一听不是跟舒桐有关系,吴菁雅马上就又兴趣缺缺了:“帮你引开狗仔队?你为什么认为我有心情去帮你做这些事情。” “实在很麻烦你,”梁临风说得诚恳,“不过我一时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我要去看周倜然。但在这风头上,我怕被狗仔队捕风捉影,让舒桐很不好办。” 吴菁雅沉默了一下:“好吧,看在你是舒桐老婆的份儿上。”她突然又明显兴奋起来,“我想去看周倜然!看平时嚣张的人落难最有趣了!” 她既然感兴趣起来,就行动迅速。 等梁临风刚打车到了市立医院门口,就看到她开了辆紫色的敞篷跑车,一路直冲到病房大楼下才停住。 梁临风忙举起来时买的大花篮,稍微挡住自己的脸。 下车让副驾驶上的助理接着开去停车场,吴菁雅拉下挡着眼睛的大墨镜,就那么在逐渐聚集过来的目光中走进了病房大楼。 梁临风假装等人,在门口站着,透过玻璃门看到大厅内先是因为吴菁雅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有两个带着专业相机的人就从角落里凑了上来,开始跟拍。 吴菁雅一路频频袅袅进了电梯,那两个狗仔队自然也就跟了上去。 梁临风舒口气,看到周围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就提着花篮进去,乘另一部电梯直奔周倜然病房所在的楼层。 她来得比较巧,护士刚给周倜然拔下输液的针管离开,他靠在床上坐着,精神还算不错,惊讶说:“小梁,你怎么来了?” 把手里的大花篮放下,梁临风笑笑:“其实早就该来的。” 这是他们从事发后第一次再见面,除了一丝的尴尬之外,梁临风还有很多的愧疚。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影响了周倜然的清誉的,在此之前,周倜然虽然因为言辞刻薄树敌不少,但因为他为人正直严肃,想要报复他的人往往无从攻击,顶多骂他两句“刻薄”、“尖酸”之类的而已。 但现在,恐怕那些早就等着周倜然倒霉的人最是幸灾乐祸,以后恐怕有事没事都要把这个翻出来对他进行一番谩骂了。 看着她的神情,周倜然就笑了笑:“小梁,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我为了自己能洗脱干净,拉你一个弱女子跟我一起趟这浑水,那么我周倜然以后就不算是男人了。” 短短一句话,就带着一股豪侠之气,梁临风想冲他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周倜然对她来说,是亦师亦友的人,现在看到这样一个人,为了保全自己背上那样不堪的恶名,她没有办法继续无动于衷。 周倜然停顿了很久,最后还是勾了唇角,对她说:“你放心吧,我最近身体不好,正想休息一下。” 梁临风点点头:“这也好,周老师您休了长病假?” “直接辞职。”周倜然说得轻描淡写,“我们社长要留我,不过我想要的休假超过了3个月,他没办法批。” 说是这样说,但促成他辞职的原因,大部分还是这次缠身的丑闻吧? 梁临风没办法再接下去,好在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周记者就住这里?这也太简陋了吧?” 吴菁雅身后带着一个手捧果篮的小助理,款款走进来,普通的病房都给她走出了秀场的感觉,用手支住下巴,她笑看着病床上的周倜然:“周记者脸色真差啊,这住在医院里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感觉,还真可怜。” 其实周倜然住的虽然不能算是豪华病房,但好歹是单间,环境也清净舒适,给她这么一说,反倒好像他是凄凉地躺在医院里无人问津的倒霉蛋。 不过周倜然毕竟是周倜然,即使病着,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没什么力气,也能用一句话把对手打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 面对着眼前的吴菁雅,他只是简单地转头看着梁临风,淡淡问:“这个人是谁?怎么进来的?” 吴菁雅再次咬碎了一口银牙。 *** 《圣慧天下》第二十七章“宫中一梦长”节选: 既然公布了要再次册立皇夫,圣慧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将苏如慕安排到了宫中居住。 地底带有天然温泉的临水宫殿,整个皇宫中只有一处,现在自然是女皇金屋藏娇的不二场所。 自从苏如慕住下之后,圣慧几乎连自己的宫殿都不大回了,每天就是围绕在他身前。陪他看书,督促他吃药,偶尔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偷个香,都能让她开心上一整天。 每日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如坠梦中,她只愿就此长醉。 直至她在某次早朝之后,看到了毕竟的宫道上,站着等候的沈桐。 回来之后圣慧只是匆匆和他打过两三次照面,现在看他居然有了些陌生的感觉,当下令御辇停住,下来对着他:“皇夫有事找我?” 静静凝视着她,沈桐轻笑了下:“陛下,漠北战事不妙,我想请缨出征。” 漠北的战事无非就是匈奴骑兵又开始扰边,此地朝廷的守将打也打不赢,跑也不能跑,只能严防苦守。圣慧不是没想过将他们远远赶走,但无论派多少名将过去,最后都是铩羽而归,难道沈桐一个吏部出身的官员就能肃清边塞? 想着就有些不耐烦,圣慧只当他是突发奇想,挥手说:“你想去,那就去吧。” 说完也不等他再说话,又上了御辇就喝令快走。 沈桐留在原地,静静望着那队远走的御驾,轻声叹了口气。 第14章 在乎的你(1) 可能是因为在周倜然那里碰了壁,吴菁雅脸色臭了很久,出了医院还拉梁临风一起去聊天。 梁临风以为像吴菁雅这样的人,会找一个酒吧或者咖啡馆之类的地方,结果她支开助理,开车左拐右绕,把梁临风带到胡同深处一个僻静的茶室。 他们进去之后立刻有看店的老人家亲切打招呼,看样子吴菁雅在这里还很熟。 在四合院中找了个包厢坐下,吴菁雅要了壶龙井。 虽然她看过了报道,也猜出来周倜然出事是被陷害了,但具体情况还是不很清楚,梁临风就先给她解释了一遍经过。 听完了,吴菁雅支起下颌看梁临风:“你跟舒桐是怎么回事?” 她果然是眼光毒辣,一眼就看透了他们在闹别扭,梁临风就只得说:“也没什么,就是吵了几句。” 吴菁雅瞥她一眼:“我就说,要是你们没闹翻,舒桐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到周倜然这里来。” 梁临风无奈笑笑:“他这几天根本不允许我单独活动。” 吴菁雅“哦”了一声,意味深长:“觉得被束缚了?觉得他太霸道了对不对?” 梁临风听出她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就明说吧。” 吴菁雅淡哼了哼:“你就只想到他强硬地要求你,没想到他顶着什么样的压力吧?短短几天之内让所有媒体放弃这么个热点新闻,需要做多少公关,你自己就是报社的人,不会不清楚。舒忆茹那种人,如果给她知道了你和周倜然出了这种事情,她还能容得下你?还有,舒桐是舒天的总裁,你出了这种事情,万一被曝光,他下属会怎么看他?董事们怎么看他?你压根就没想吧?” 这么一大段话说出来,着实把梁临风给问住了。 她下意识地还是觉得,出了事就是她自己的事,跟别人没有多大关系。但其实就像吴菁雅说的,她已经是舒桐的妻子,在很多人眼里,他们已经算是个整体,她假如意气用事了,后果绝对不是她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这样想一想,她对舒桐的气就有些消了,叹口气说:“舒桐稍微有点反应过激了,我能感觉出来,他好像很怕,护我也护得太紧了。” 吴菁雅用做过钻戒代言的纤纤美手端起骨瓷茶杯,喝了口的龙井,悠闲道:“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从茶室出来,已经有8点多了,梁临风喝饱了茶,也不想吃东西,就让吴菁雅送自己回家。 她下午刚跟舒桐吵过,他这几天又很忙,常常早出晚归,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家里没人,上楼开了门看到屋内一片黑暗,随手将钥匙扔在了鞋柜上打开灯。 随着光明到来,客厅沙发上就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是喘息声。 梁临风吓了一跳,连鞋也顾不上换,就跑到跟前。 舒桐也没换衣服,就那么仰躺在沙发上面,正用手挡住眼睛,呼吸有些急促。 害怕他是发病了,梁临风忙拉住他的手:“舒桐?哪里不舒服?” 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舒桐将手移开一些,微眯着眼睛看她:“临风?”接着解释,“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等他看清梁临风脸上惊悸的表情,就笑了笑:“睡得正熟,被你吓到了而已。” 他说着就撑着身体坐起来,梁临风紧盯着他的脸,确定除了比较疲倦之外,没有其他的不妥,才松了口气:“好吧,我吓了你一下,你也吓了我一下,咱们扯平了。” 她又想起来批评:“你说你是怎么搞得?就躺在沙发上睡,你不能回房间里啊?” 舒桐带笑揉着自己的额头,咳了几声:“我只想躺一下,没留心就睡着了。” 梁临风还想再说,但看到他的确疲惫得厉害,心里莫名一酸,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几天好像都瘦了,晚饭吃了吗?” 舒桐摇头,答非所问:“我以为你今天晚上要很晚回来。” 梁临风叹了气:“你不是派人跟着我的?没人跟你汇报?” “他们只负责你的安全,除非出了情况,不然不会向我汇报的。”舒桐对他派人跟踪的事情供认不讳,还笑了笑,“临风,我没有监视人的爱好。” “是啊,你只有对我过度保护的爱好。”梁临风认命地说。 舒桐笑笑,垂下头又咳嗽了一阵,胸口起伏有些剧烈。 梁临风忙抱住他的肩膀,替他抚胸顺气,连声埋怨:“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病的征兆?都不告诉我。还天天在外面声色犬马纸迷金醉得,那些烟酒怎么没熏晕了你?” 舒桐倒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告诉你的话,怕被你说是幼儿园小朋友装肚子疼伎俩。” 这是梁临风自己上午的时候刚说过的气话,她给噎得不轻,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错话了,我以后尽量不说错话,你也别不吭声吓我了。上一次就跟整个人都死了又活过来一样,我恨不得是我自己那样来一次,看你吓不吓得到。” 说完她也不等舒桐反应,站起来说:“我去给你煮碗面吃,做别的慢,太晚吃饭对胃不好。” 重新换了衣服和鞋子,来到厨房,她翻出冰箱的东西来开始忙,就算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做给舒桐吃的话,她也想尽量做得美味可口。 几下弄好打卤,她守在面锅前等水开,身后慢慢靠近一个身影,从背后用手臂缓缓抱住她的腰,舒桐没在意她身上的油烟味,紧抱着她低声开口:“临风,我不是故意的……有些事情,很抱歉。” 锅里的水蒸气似乎迷到眼睛里了,梁临风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停了停:“舒桐,我不怕别人对我们品头论足,不怕你有些事情瞒着我不想说,我只是怕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不然我们干嘛结婚啊,结婚不是要两个人一辈子过到老的吗?” 舒桐没回答,他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低头吻住她。 锅子里的水已经开了,汩汩冒着热气,梁临风心想矫情了就矫情到底吧,把筷子丢开,抱住他的头颈,加深这个吻。 第14章 在乎的你(2) 第二天梁临风还是跟舒桐去了公司,一样的路,一样走在一起,感觉却不同了。 周敏第一眼就看出他们已经和好了,笑着走上来:“小梁今天又来了?” 梁临风点点头,瞥了旁边的舒桐一眼:“是啊,不过今天不去助理室了,房间太小憋得透不过气,还是总裁办公室宽敞。” 舒桐在旁笑着打趣:“去我的办公室可以,就要帮我做些事情。” 梁临风趁机嘻嘻笑着挤兑他:“好啊,不过总裁给我开多少工资?” 此刻也没外人,舒桐微微一笑:“工资等晚上回家开。” 这个“晚上回家”含义实在太丰富,周敏憋着一脸的笑。 梁临风同学无力地蔫了,再次在腹黑的功力下完败。 不过既然舒桐开了口让她帮忙,梁临风就堂而皇之地到他办公室里待着了,偶尔有高管进来汇报的时候,她才会躲到里面的休息室去。 舒桐一天的日程很满,即使今天没什么大的活动安排,他也见了几拨人,不停地看各种文件方案,还会接到各种电话。 看他这么忙,梁临风就觉得自己的工作实在是太轻松了,虽说也需要全力以赴,但却不需要分出精力兼顾这么多方面。 在舒桐的要求下,梁临风帮他修改了两份文件,又帮着周敏里外跑了几次腿。 做完闲了下来,她绕到舒桐背后,抱着他的肩膀:“你忙成这样,我又不好请假,我们什么时候能一起出去放松下就好了。” 盯着电脑屏幕,舒桐手上并不闲着,笑笑:“试着挤出几天时间来,我倒是可以做到,你的假为什么不好请?” “没理由啊。”梁临风叹息,“你刚给我请了这么多天的假,我哪里还敢再请假?我又是刚入社第一年,还没有年假。” 舒桐笑了:“年假是没用,不过有个理由你一定能请出来假。” 梁临风好奇:“什么假我一定会请下来?病假?” 舒桐总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笑着看她:“婚假。” 梁临风这才醍醐灌顶,她居然忘了这么个光明正大地理由,而且婚假可以休10天,去哪里都有时间了! 想着她就激动搂住舒桐的脖子:“我要去地中海!我要去意大利!啊,还有北海道和东京!纽约和百老汇!” 舒桐不由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我们不急,这次去不了可以下次去。” 梁临风想得兴起,低头就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得意无比:“啊,我的男宠真好!” 舒桐笑着瞥她:“是吗?那就对我好一些。” 梁临风立刻开始赌咒发誓,什么海枯石烂此爱不渝这种烂词都用上了。 等到中午吃饭,梁临风是早就准备了东西带过来的,这时候把饭盒掏出来一字排开,将热过的粥递给舒桐。 舒桐接过来笑了笑:“没想到今天在办公室里也能吃到你做的饭。” 梁临风想起来原来她似乎还没做好便当给舒桐带到公司过,就说:“你只要吃不腻,以后我每天给你带饭。” 持着汤匙,舒桐顿了顿笑:“怎么可能会腻。” 梁临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点暴殄天物了,这种随便笑笑都能称得上光芒四射的魅力,换一个女人的话,只怕无论什么都甘心为他做了。而她却还在挑三拣四。 不由自主轻叹了口气,梁临风也没觉察到她这几天叹气太多了,看着他:“不腻就好,照顾好你是我该做的。” *** 下午还是一切照旧,舒桐出去开了个短会,梁临风就趁机溜到外面逛了一圈。 她信步乱走,在大楼下看到有个卖花的老人,守着一桶鲜花坐在路旁,那花其实还算新鲜,但因为这条路上没什么人流量,所以乏人问津。 梁临风翻翻看钱包里有些零钱,就过去买了两把白玫瑰,抱着又转回了舒桐的办公室。 他会还没开完,梁临风就管周敏要了个花瓶,把那些玫瑰散开插上。 舒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摆弄那捧白玫瑰,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笑:“这花是送给我的?” 梁临风回头吻了吻他的脸颊:“是啊,鲜花赠美人……玫瑰花味道不大,会刺激你的呼吸道吗?” 舒桐笑起来:“我的哮喘不厉害,这几年也就发过两三次病而已,你不用太紧张。”他说着抱住梁临风的腰,低笑,“不好了,你来了之后,我觉得我的工作效率下降了。” 梁临风刚想问他为什么,他就接着笑着说:“有你在,就感觉到家了一样。” 这话实在太肉麻,梁临风笑着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那我下午就出去了,免得你干不完活儿了怪我!” 话虽这样说,她也不会真的出去,不过也不在办公桌附近分散舒桐的注意力了,窝在比较远的沙发上玩手机。 还是玩得很熟的九宫格,没过多久,她调成静音的手机上显示出一条来电,是座机号码,看号段是他们报社的电话。 抬头看舒桐没注意她,梁临风就起身出去接通了,里面传来刘莉的声音:“梁临风?你在哪里?” 她的口气不是很好,梁临风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去上班,就说:“我这周已经请了假,现在在休息。” “我不是说这个事情,”刘莉语气十分冰冷,听起来应该还有气,“你现在到不到报社来也没什么区别。社长已经找我谈过话了,具体对你的处理,等领导研究一下就会下来。我希望不管以后你到了哪里,都要自珍自爱,好自为之。” 劈头盖脸这么一通话,刘莉“啪”得就挂了。 梁临风愣了很久,才想起来直接拨通了社长办公室的电话,等接通了转了过去,就连忙说:“魏总,我正在休假,刘老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他们的社长魏文涛这几天跟舒桐联系比较多,对于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小梁啊,不是我不帮你压着,现在有人在报社的内部办公平台上发了几张你和周倜然的合照,引起的影响很不好,所以我们可能会做出点处理,希望你能谅解。” 第14章 在乎的你(3) 挂了电话,梁临风脑中一片空白,她头一件想到的,是那些照片到底是什么内容?是被那晚偷拍到的不堪的东西?如果那样的话,该怎样面对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事?她真的想象不到。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拨通了手机上储存的,同事一栏中她拨打最多的那个号码。 冗长的等待之后,那个欢快的响铃被摁断了。 梁临风抓着手机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深吸了口气又拨了社长办公室的电话,对着那边的魏文涛,她语声艰难:“魏总,可能麻烦您了,我想请问下在办公系统里上传的我的照片,是什么样的?” 可能是被舒桐专门关照过,又听到她声音都在微微发颤,魏文涛就停了下,放温和了声音安慰:“没什么,就是上次去海滨开颁奖典礼,你和周倜然比较亲密的照片。” 听到这里,要是还不明白,梁临风就是太傻了。 道谢挂了电话,梁临风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发愣。虽然事情比她想象得乐观,并不是那晚的照片被泄露了出去,但她还是觉得阵阵发寒。 没错,就是她自认为的好朋友,觉得在报社中除了杜威之外,最和她亲近的人,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董玲,把她给卖了。 大概是因为她出来得太久了,身后的门打开,舒桐也走了出来,看她脸色不好,就担忧地唤了一声:“临风?” 梁临风回头冲他勉强笑:“有人把上次颁奖典礼的时候,我和周倜然在一起的照片传到了我们报社的办公平台上。” 舒桐的眸色深了一下,然后问:“你们社的领导怎么说的?” “可能是风言风语已经传开了,我们社长说要做出处理。”梁临风回答得苦涩。 颔首表示了然,舒桐没再接话。 梁临风沉默了一下说:“舒桐……可能我需要你来帮我解释了。” 那次在海滨酒店里举办的颁奖典礼,舒桐也是在场的,更何况当晚他们俩是住在一起的,如果舒桐能站出来对他们报社里的领导和同事解释梁临风是无辜的,也许就能暂时平定下风波。 然而舒桐却一直默然着,微蹙了眉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隔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继续笑着,却是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拉起她的手:“走廊里有风,我们回去吧。” 心里莫名一凉,梁临风紧抓住他的手:“舒桐,我需要你来帮忙!” 她两次恳求,舒桐终于躲不过去,抬起眼眸来望着她,沉声说:“这次不行,临风。” 失望像冰雪一样没顶,她理解不了:“为什么不行?” 琥珀色的瞳仁此刻变得极深,如同看不到底一样,舒桐的语速比平时要慢:“我不想因为要保住你的这份工作,去冒更大的险。” 梁临风这才彻底呆住:“你是说我丢了工作也没什么?” 下颌的线条绷得很紧,舒桐脸上全无笑意:“事实上,我希望你能主动辞职。” 仍是盯着他的脸,梁临风觉得自己这时候还期望能在上面看到一丝松动真的是特别愚蠢:“为什么?” 说出的话很冷静,舒桐看了她一眼,淡淡陈述:“发照片的人显然是想逼你离开报社,这时候我出面,让她不能达到目的,极有可能会迫使她进一步向外扩散消息,这种情况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如果她的目的仅是如此的话,我倾向于让你选择主动辞职。” 梁临风点头,笑了笑:“我懂了,你是说这件事情好不容易被你压了下去,再冒着可能会被公布出去的险,仅仅是为了保住我的工作,太不值得了对不对?” 舒桐沉默着,不过从他的表情上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我喜欢写文,你喜欢摄影,所以我们都要坚持下去。”看着他笑了下,梁临风觉得自己已经拿不出其他的表情,“那我现在告诉你,记者是我的职业,我热爱它更甚于热爱写文。我学了7年的新闻,做了1年的记者,不是为了在你的权衡和取舍下,就这样把所有的努力都否定掉。” 回应她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舒桐最后说:“抱歉,临风。” 梁临风冷笑了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接连两天,他们在这里吵翻,各不相让——看起来争端都是由她挑起来的,但被逼得步步倒退得也是她,舒桐寸土未让,分毫不动。 她放下手,错过舒桐的身体,走进办公室:“你继续上班吧,我先回家。” 拿着包头也不回地冲向电梯,经过周敏的办公桌的时候,梁临风听到她惊讶地叫自己:“小梁?” 敷衍地抬头笑了笑,她匆忙离去。 说是要回家,但她出了那栋高楼之后,完全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反而是站在楼下,看着花圃里抽枝散叶、茂盛葱绿起来的植物。 不知不觉,春天已经过去,B市晚到的夏天也要来了。距离她当日满怀着对新工作和新城市,乃至于新的婚姻生活的向往,来到这个喧闹拥挤的城市的时间,也过去快要一年了。 她是很想继续在这里伤春悲秋一下,不过不远处那个不能靠近,却又不敢离得太远,只得背着手来回踱步便服小伙子,让她没有了继续站下去的**。 就算是保镖公司的职员,人家也只是挣个薪水而已,她干嘛让别人不好做? 叹口气,她干脆跟那个小伙子招手,让他过来。 等对方略带些尴尬地走近,她就笑笑:“你们有车吧,麻烦把我送回家吧,打车太麻烦了。” 因为工作关系,显然不太常和人接触的小伙子露出一个带了几分质朴的笑容,低头向对讲机里的同伴说了几句,叫来了一辆车。 坐到那辆车的后座上,梁临风敲了敲身旁的玻璃,得了,还是防弹的。 绝对安全地被护送到家之后,梁临风上楼就接到一个电话,里面是舒忆茹优雅的声音:“临风,我明天到B市。” 第14章 在乎的你(4) 舒忆茹要回家的事,舒桐似乎也很快知道了,晚上回家的时候,他手里就提了一只袋子,里面是新款的小礼服。 虽然下午在舒天不欢而散,但梁临风自认为算是成熟女性,总不能将斗气带回家里来,所以此刻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从他手里接过来纸袋,打开看了看那件珍珠白色的娴雅连身裙:“不错,会是妈妈喜欢的样子。” 舒桐笑了笑:“我下午接了妈妈的电话,就马上让周敏去挑了这件衣服。” 语声温和,脸上的笑容里还带着宠溺,很有些讨好的意味。 对着这样子的他,梁临风再多的脾气也发不出来,转身去把衣服挂起来,招呼他说:“晚饭我做好了,在餐厅。” 舒桐点头答应,独自过去,看到餐桌上摆放的碗碟之后微顿了下,餐具只有一套,饭菜也是一个人的量。 梁临风不管是已经吃过了,还是要等他吃完以后再吃,总之是没有和他一起就餐的打算。 坐在餐桌前,舒桐还是等了大约有十分钟,听着那边梁临风收拾柜子的声音,接着又是她走到客厅去的脚步声,一直没等到她走近这边。 十分钟后他唇边挑起一抹无奈的笑容,才拿起碗筷。 *** 舒忆茹照例是在西郊的别墅里下榻。不过梁临风既然不用去上班,下午舒桐也提前离开办公室,早早开车载她一起过去。 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冲突,不过他们之间的低气压还在继续着,梁临风也懒得遮掩,下车之后刻意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没有待客,这次舒忆茹穿着就随意很多,洒满了阳光的客厅里没有旁人,也是一派温馨。 见他们进来,她就笑着招手:“临风,来,这次有礼物给你。” 舒忆茹的礼物大半都是包装精美的珠宝和首饰之类的,梁临风一面感慨着以后柜子里又要多一个从来不动的盒子,一面笑着走过去:“谢谢妈妈。” 舒忆茹含笑望向她,递过来的是一个略显陈旧的相册:“前几天在厦门老宅,找了好久终于找到的,这个一定要送给你。” 有些好奇,梁临风接过来翻开,当看到第一页那个泛黄的照片后,就惊讶地“咦”了一声。 上面那个系着红领巾,带笑望着镜头的小男孩,依稀就是她记忆中舒桐童年的样子。而照片背景的那个凉亭,她认得是老家的一处景点。 手指忍不住抚上画面上男孩的脸,梁临风更多得是惊喜:“这是舒桐的相册?” 舒忆茹笑着点头:“是啊,里面都是小桐的照片,从他小时候起,一直到他在国外读书的前两年,是他爸爸在的时候亲手整理的。” 梁临风捧着向后翻,似乎小学时代的照片只有那一张了,再往后那个秀气细致的眉眼慢慢长开,穿着校服的少年已经有了些今日英气勃勃的样子。 到了中学时代,有一页上单独放着一张苏洪文和他的合照,那时候苏洪文大概还没入赘舒氏,画面上只有父子两人搭着肩并排站立,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再之后就是舒桐大学时代的照片了,背景换成了树木繁茂的异国校园,那个时期他的五官已经有了青年的凛冽线条,气质却还是青涩的,在镜头下含笑微微勾唇的样子,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看着这些,梁临风不由自主就想了起来:假如舒桐的父母没有意外身亡,他们一直都在家乡的小城中一起长大,她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和舒桐有关的美好时光。 怪不得青梅竹马的恋人会被那么多人羡慕,这样的假设实在是太过诱人。 看她的眼睛几乎舍不得从相册上移开,看过一遍还像看不够一样,又翻回去重新看,舒忆茹就笑了:“我把这个送给你的决定没有错。” “谢谢妈妈!”这次的道谢是百分之百的感激,梁临风抬起头笑,“这个礼物实在是太珍贵了!” “你喜欢就好。”舒忆茹微笑着说,接着提醒她,“你不去和小桐一起看吗?” 梁临风想起来她拿到相册,迫不及待地坐下看的时候,舒桐就已经在和舒忆茹说了下,一个人去了别的地方,忙站起来:“我去找他!” 抱着相册,梁临风问过别墅里的帮佣,在2楼的小客厅里才找到了舒桐。 一个人靠着窗台站着,他不知是不是在思考什么,目光透过窗子望向外面。 难得看到他发愣的样子,梁临风也不想打扰,放轻脚步走过去。 舒桐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窗外的白色日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一切仿佛是静止的。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梁临风突然觉得他的脸有些异样的苍白,抿起的薄唇上也血色淡薄。 心里突如其来地抽疼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住过去拥抱他的冲动,选择走到窗台前,将手里的相册递给他:“妈妈给我看的。” 有些被惊醒的怔忡,舒桐微愣了下,把相册接了过来,也并不翻开,只是笑笑:“都是小时候的东西了,隔得太久都快忘了。” 梁临风点点头,说:“妈妈在楼下等我们,总躲在这里不礼貌 。” 抬手揉着眉心,舒桐也笑笑:“是啊,这样不好,我们下去吧。” 梁临风转身先走,走出去几步都没听到舒桐跟上的声音,不由回头张望,就看到他单手撑住窗台,微弯着腰一声不响。 感觉到不对劲,她也顾不上是在冷战了,两步跑过去扶他:“舒桐,怎么了?” 顾虑到舒忆茹就在楼下,她是压低了声音问出来的,但在摸到舒桐冰冷汗湿的手掌之后,她差点就失声叫了出来。 “嘘……”眼疾手快用手堵住她的嘴,舒桐还能勉强笑,“别喊,我们都会被妈妈教育的。” 恨他昨天还能满不在乎地说自己很少发病,梁临风拨开他的手掌,瞪了他一眼:“我会先告状的,你根本连自己都不重视!” 努力理顺着呼吸,舒桐这次没有严重到需要立刻用气雾剂,轻咳了几声:“这段时间呼吸道有炎症,没事的。” 他这么解释,梁临风也知道哮喘是身心疾病,精神过于疲惫紧张,也会引发病症。 抬手抚上他失去温度的脸颊,梁临风发现刚才看到的苍白不是错觉,他此刻的脸色已经差得很明显。 “舒桐……”轻唤了他一声,梁临风觉得眼睛有些潮湿,“我们干嘛要这么折腾自己?” 舒桐低头轻咳着,还没回答,他的身体就被梁临风推到了墙上。 用双手顶着他的肩膀,梁临风抬着头看着他的双眼,凑过去吻住他的薄唇。 这是她第二次用这个姿势强吻舒桐,第一次还是在两个人没有结婚的时候,现在这次比以前更加激烈,也不管他是否有力气和心情回应,梁临风将舌尖深入到他的唇间,反复噬咬挑动。 梁临风吻到气喘吁吁,才放开他,舒桐那边的情况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苍白的唇色虽然因为啃咬变红了些,喘息却更加剧烈了。 想说的话早就忘记了,想要发泄的东西却还是在胸中挥摸不去。 劈手夺过舒桐手里的相册,梁临风转身下楼。 舒忆茹看到她一个人回来,出声寻问:“临风,小桐呢?” 她笑笑,挥动手里的相册:“他累了在楼上睡着了,过会儿就下来。” *** 《圣慧天下》第二十八章“人生不相见”节选: 沈桐出征的事情到底是定下来了,圣慧全副身心都在将要举行的第二次大婚典礼上,甚至没有到城门上去送他。 和武官一样,身穿着铠甲,沈桐带领着浩荡的兵马从京师的北门中出去,去往西北边陲,再没回首。 第15章 不能的事(1) 舒忆茹对自己意外的友好和亲切,让梁临风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她不是乐意多想的人,也没往其他地方想。下午她和舒忆茹说了不少话,晚上又被留下来和她一起吃饭。 舒桐一直到了晚饭之前才出现,梁临风下楼之后,他似乎真的是去房间里睡了一阵,精神好了不少,再次来到她们面前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来是刚发过病了。 梁临风不想勉强自己去和他示好,神色淡淡地没怎么跟他说话。 舒忆茹在旁优雅微笑,像根本没看出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一样,吃完饭还笑着拉他们一起聊天。 梁临风下午已经和舒忆茹聊了不少,她们之间又实在缺乏共同话题,没说几句,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 舒忆茹笑着体谅她:“临风累了吧?可以去休息一下。” 这样大好的逃跑机会,梁临风当然不会放过,立刻答应了,一溜烟跑去小花园中躲避。 看着她迫不及待地身影,舒桐就忍不住笑了下,目光一时柔和。 放下手中的骨瓷茶碗,舒忆茹看了看他,开口:“小桐,我觉得你应该重新审视下这段婚姻了。” 她说话从来不会太失分寸,说要“重新审视”的意思,显然是她认为这个婚姻中存在的问题不小。 顿了顿,舒桐才笑笑:“妈妈当时不是答应我了吗?只要我回到舒天,这方面就可以让我自己做主。” “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临风也参与了当年那场让你亲生父母丧生的事件。那时候她也还没有跟那个什么记者闹出这种事情来。”淡淡说着,舒忆茹脸上莫无表情,“我不想等到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再听到舒天总裁离婚的丑闻。” 中间那个“离婚”的字眼太刺耳,舒桐脸色苍白了下,才继续笑:“在当年那个事件中,临风是无辜的,这不会影响我爱她。至于她现在和周倜然的事情,他们也都是受害人,我会保证绝对不会再被重新翻出来。” “你可以不在乎当年的事,你能确定临风知道后不会在乎?”唇角带着一抹笑意,舒忆茹并不打算放过他,“小桐,你是个清醒理智的孩子,但不代表你对自己的感情也是百分之百判断准确。” 目光飘向梁临风逃去的小花园,隔着玻璃看到路灯下她一个人晃晃悠悠,颇有些自得其乐的身影,舒忆茹将目光收回来,笑得寓意不明:“你是这样爱着临风的,你能肯定她也是一样爱你吗?” 带笑沉默着,舒桐最终问:“妈妈您对我和临风的事,有什么看法?” 早在他下午第一眼看到舒忆茹手上的相册时,就已经知道她这次来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舒忆茹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相册暗示着过去,过去的时光还有过去的秘密。她在暗示舒桐她已经知道了当年他和梁临风之间的渊源,同时也在用她知道的秘密来进行着威胁。 “最好当然是你们尽快分手,”舒忆茹淡漠开口,“趁现在没有多少人知道你们结婚的消息,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 舒桐想也不想否定:“妈妈,你知道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舒忆茹笑着,列出了她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小桐,我对你给予了厚望,我希望在你的努力下,舒天能够更加好。” “我保证舒天今年的业绩会比去年增长30%以上。”舒桐很快说,抬头望向她笑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会全力以赴。” 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欣慰,舒忆茹笑:“舒天是舒氏的,也是洪文留下来的,它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舒桐点头,笑:“我从来没敢过对舒天有过任何懈怠。” 这场对话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舒忆茹重新端起了茶杯,想到什么一样喟叹:“其实你还年轻,换一个人也来得及。” 舒桐轻抿了唇,少有地对她用了不那么恭敬的口气:“妈妈,如果当年有一个比爸爸还要优秀的人出现在你面前,难道你也要换上一个人吗?” 舒忆茹一惊,抬头间撞到了他望过来的目光,那琥珀色的瞳仁中有深沉到哀凉的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几乎灼烧了她。 站了起来,舒桐对她笑了笑:“我上楼去了。” *** 因为第二天不用赶早上班,最后舒桐和梁临风还是在别墅里住了下来。 二楼本来就准备了他们的房间,除了洗漱用品之外,连睡衣和替换的衣服都准备了。 洗好了澡,梁临风就靠在落地窗旁边的贵妃榻上,听外面传来的风声和蟋蟀的叫声,一切都是郊区特有的安谧。 舒桐收拾好了之后,坐到房间内的书桌前,打开随身带来的笔电继续白天的工作。 只是白天他刚发过病,夜里气管更加脆弱,一直有些不得安生,不时就停下来低咳上一阵。 梁临风把这些都刻意忽略了,她虽然心疼生病的人,但她对不知道自己注意身体的行为绝不姑息。 当天晚上,他们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分开了睡,中间空出了很大一段距离。 半夜几次睡得迷迷糊糊,梁临风听到床的那边传来闷咳的声音,都咬着牙忍了下来,坚持着不主动询问。 *** 舒忆茹破天荒地在国内留了好几天,期间她坚持让舒桐和梁临风住在自己身边,所以梁临风在去家里拿了一趟必需品之后,就继续回到别墅里住下。 舒桐则调了个司机过来,每天接送自己上下班。 太久没有和长辈一起住,梁临风不由觉得束手束脚,不能再用大屏幕放她的新番动漫,看电子书看到兴起,还得憋着不能太得意忘形,还有晚上11点之前必须上床睡觉,吃饭必须细嚼慢咽等等,让她很有些苦不堪言。 另一方面,和舒桐持续的冷战也使得她意兴阑珊。 这几天她和舒桐除了在舒忆茹面前会说上几句话之外,两个人回到房间就是各做各的事情,互不相干。 因为身心疲惫引起哮喘被舒桐几天的调节缓解了不少,他渐渐恢复了,梁临风就更加没有理由去特意关注他,每日连他的脸都懒得去看。 不知不觉又到了周末,舒忆茹不知为何兴致很高,居然一大清早就提议去附近爬山散步,呼吸些新鲜空气。 梁临风被关在家里几天早就快憋疯了,当然双手双脚赞同。 舒桐也有时间,就随她们一起去了。 换了宽松的衣服,脑袋上扣了个鸭舌帽,梁临风在绿草如茵的山脚下就抖擞了精神,望着不高的山头,只觉得自己两脚就能爬到山顶去。 爬山这个事情,如果不是相同的体力和素质,就比较容易拉开距离。舒忆茹没多久就和家里帮佣的王嫂落在了后面。 梁临风憋足了劲儿往上走,速度绝对不慢,但她走了好一阵了,一回头还能看到舒桐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些笑容。 他不是前两天刚发过病么?怎么做起这种大量运动来还跟不受影响一样。 梁临风有些赌气的成分,也不和他说话,加倍努力疾步往前。 因为是周末,又是著名的风景区,山道上游人其实不少,梁临风一路上超过不少慢慢前行的人,身上不知不觉就出了一层汗。 她只顾闷着头走,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大声的惊呼:“这个人昏倒了,赶快掐人中!” 吓得心脏都骤停了一下,她飞快转身回头,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抬手接住她的身体,舒桐气息有点不稳,不过还是带着笑:“临风,你要干什么?” 越过他的肩膀看到那边被扶到路边照顾的是一个微胖的大婶,梁临风顿时就红了脸,“呸”了声,甩开他的手继续走。 只是这次她不再刻意加快速度了,反而慢悠悠在山道上走着,不时停下来看看远处的风光。 舒桐还是紧随在她身后,她停了也停一下,她又开始走了就接着跟上。 这么走到一处僻静的山林中,梁临风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跟在我后面装情圣有意思吗?” 舒桐笑着:“还好吧……这样的情圣不是很难做。” 他自己都承认了,梁临风也没什么话继续堵他,翻了个白眼:“你真要做情圣的话。这会儿这林子里应该跑出来一群持刀的黑衣人,你得奋不顾身去替我挡。” “格斗术我学过一些,不过不是很精通。”舒桐真的在顺着她脱线的思维想下去,“如果黑衣人的武力值设定不是很高的话,我想我应该能保住你。” “然后你身中数刀,还朝我咆哮‘你快走’?”这句话说出来,连梁临风自己都觉得恶搞过头了,笑出来,“谁要跟你演狗血武侠剧!” 笑着过去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舒桐低头看她:“临风,累不累?” 累是真的有些累,不过这种累是身体上的,**疲倦了之后,精神反倒像是挣脱了束缚一般,在无比贴进自然的山谷中自由徜徉。 所以这种时候,她比较能坦然地面对舒桐,也逐渐消弭了盘旋在脑海中几天不肯散去的低落情绪。 对于工作,她真的在乎。做新闻的确是不一定要在《新商报》,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也有信心在其他的媒体中做出一番成就。 但她能够想象自己辞职,从《新商报》潇洒离去,却不能忍受在这种情况下夹着尾巴灰溜溜走掉。 她有她自己的尊严,也有她自己的生存之道。 更何况,她最不满的不是舒桐要她放弃工作,而是舒桐要她放弃工作时的态度。 不管舒桐有着什么样的原因,在她这里看来,就是他简单地做了一个判断,然后做出了自认为最好的结论。 太轻率太忽视她的感受。 看到她低头咬着嘴唇不声不响的样子,舒桐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抬手抱住了她,笑笑在她耳旁说:“临风,我会一直陪着你,相信我好吗?” 几天没有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他身上清爽的气味此刻夹在草木清香和微微的汗湿中,依然熟悉到极致。 梁临风顺从了心中蠢蠢欲动的思念,抬手也抱住了他的身体。 依偎在一起久久都没有说话,梁临风主动抬起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舒桐……我不想为了你一直妥协。” 第15章 不能的事(2) 抱着她,舒桐过了许久才笑:“临风,有些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那可以对我解释下原因吗?”紧接着就问出口,梁临风不会天真到以为他这次对自己异乎寻常的保护举动只是因为他太霸道或者太担心自己。 舒桐的性格和行为模式都相当稳重成熟,能让他不顾妻子反感,做出强硬事情的原因,绝对不是简单就可以解释的。 梁临风这次等了很久,舒桐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即使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比较僻静,也不代表是完全没有人经过,当身后走过两三拨神色有异的人后,梁临风也不能继续和他就这样拥抱着僵持下去了,退开身拉住他的手:“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反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舒桐“嗯”了一声,冲她笑笑。 他虽然此刻精神看起来不错,但眉宇间还是藏着一丝倦意,梁临风看着他的脸,突然就觉得有些心酸。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已成定局,继续闹情绪也只是让两个人都难过而已,再多的不甘和不愿,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更何况,她对温暖的事物从来都没有抗拒能力。 认命地舒了口气,她侧头在舒桐脸颊上又吻了下,说:“身体好些没有?晚上我下厨给你炖梨子吃吧?” “好多了。”舒桐笑着,望向她的目光中都带了浓浓笑意,“我先谢谢你?” 梁临风看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嘟囔句:“随便你。”转头拉着就他走。 接下来的路,两个人几乎都是拉着手走完的,遇到台阶陡峭的地方,舒桐就让她先走,自己在下面跟上。 梁临风自己就是山城长大的,不会不知道这是为了在她万一滑倒的时候,他能够用身体来接住她。 舒桐的关心总是在很小的地方,却绵密到无处不在。 梁临风看着他,自嘲地在心里想:就算有时候可能方式不好,但他总是爱她的,所以她也该知足。 *** 年轻人毕竟是体力好,中途耽误了那么久,舒桐和梁临风到了山顶有一会儿功夫,舒忆茹和王嫂才上来。 此刻的舒忆茹也穿着宽松的运动装,脸上没有化妆,有了些活动之后的红润。 这样的她,才让梁临风觉得往日那些距离感少了很多,跟她说话没那么拘谨了,拉着她到处拍照,甚至敢拿着相机大声冲她喊话。 等休息好了又准备下山,舒忆茹找了个机会笑着对舒桐说:“临风倒是很有活力。” 看着那边又挽着王嫂胳膊,跟她说得兴起的梁临风,舒桐目光柔和:“相比那些一言一行都优雅规范的名门闺秀,临风的确是有活力多了。她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笑,“其实我也是个普通的男人。” 舒忆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含笑说:“这么看,我倒有些理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执着了。人对于他得不到的东西,总要比别的更执着些。” 不想再跟她做这种充满机锋的对话,舒桐笑笑没接下去。 他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随便在车上吃了些王嫂准备的茶点,然后再启程往回赶。 回程并不长,梁临风却因为之前太过兴奋耗费了不少精力,没多久就躺在舒桐腿上睡熟了,直到被叫醒了下车,还哈欠连天。 看她迷糊到东西南北都不分,舒桐就笑了:“早知道干脆我抱你回房间好了,免得你走路撞到树。” 梁临风打了个大哈欠,斜睨他一眼:“你抱啊?” 她就是得瑟一下,结果舒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她这种挑衅做了最直接的回答:他真的拦腰把她抱起来,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一路走了进去。 梁临风惊叫了一下,搂着他的脖子连声求饶:“英雄我错了!” *** 既然已经和好了,有些事情那就心照不宣。 晚饭梁临风下厨特地给舒桐炖了银耳雪梨汤,她厨艺本就不错,这道汤又烧得颇有心得,做出来之后连王嫂也说火候比自己掌握得还要好。 吃过饭,又磨蹭了不短时间,直到接近舒忆茹规定的宵禁时间,梁临风才总算逮了个机会换上低胸的真丝睡裙,把自己扔到床上,努力摆成性感的姿势。 从外间走进来,抬头看到她的样子,舒桐的眸色就深了几分,笑:“这是?” 明知故问吊她胃口,梁临风暗自咬牙,抛了个媚眼:“客官,当攻则攻啊。” 舒桐也只是逗逗她而已,马上就走了过来,坐在床上,低头望着她笑:“我不想攻也没办法,都快箭在弦上了。” 本来应该是□的话,被他说了偏偏就温雅动听,梁临风“呸”了一声,主动靠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那就攻给我看!” 几天来冷战着同床异梦,他们其实都忍到极限了,舒桐没等她话音落下,就搂着她倒在床上,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梁临风勾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吻他的薄唇和长眉,没多久就呼吸不稳。 舒桐单手撑着身体,把她圈在臂弯中,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肌肤和单薄的睡衣一路往下。 撩开她睡裙下摆的时候,他似乎顿了一下,梁临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看到自己性感睡裙下那只带花边,还印着小兔图案的内裤,顿时就羞赧从生:“老娘下回一定先换个丁字裤!” 舒桐勾唇一笑:“不用,这样我很喜欢。”接着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舌头挤进来的时候,梁临风略微抗拒了下,随即就沉醉在了那熟悉又思念的甘甜气味中。 衣服什么时候被褪掉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光是接吻,她都快要喘不上气,紧紧拥抱着他,眼前全是不知名状的影像在晃来晃去。 在做/爱的时候,舒桐从来都是温柔和照顾她的感受的,这次也不例外,充分的前/戏和爱/抚,等她完全放松之后,他才缓慢地进入,同时亲吻着她。 抓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梁临风此刻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不停地回吻他。 等他开始了抽/送,她口中抑制不住地溢出甜腻的呻吟,整个身体和他紧紧贴合在一起。 在越来越快的撞/击中攀上顶峰,她几乎完全被夺去了神志,全身都飘起来一样,坠入梦幻。 未散尽的余韵里,她感到舒桐将吻落在了自己合着的眼睑上,轻柔如在梦中。 第15章 不能的事(3) 这个周末结束后,舒忆茹就启程回了温哥华。 梁临风有种刑期结束,逃出生天的快感,她是准备打包所有的行礼立刻逃回自己家里去的,但这几天跟她混熟了的王嫂对她很有些依依不舍,再三挽留。 梁临风现在不用去上班,回去也是宅在家里,所以犹豫了之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再多住几天。唯一不方便的可能只有舒桐,如果是去舒天大厦的话,这里的确是没有他们家便利。 不过身为利益相关人的舒桐在旁淡笑着说了句:“没关系,我继续让司机接送就好了。” 梁临风转身扑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撒娇:“美人啊美人,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怎么回报?” 舒桐毫不客气地捏她的鼻子:“别总这么油嘴滑舌,你能对我好一点就成了。” 梁临风顿时伤心起来:“难道我对美人你还不够好吗?” 舒桐笑而不答,屈指搭在唇上轻咳了一声。 他不咳倒还好,一咳梁临风就想起来前几天他刚发过病还虚弱地时候,自己跟他闹脾气没关心她,心疼和愧疚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扑上去也不管王嫂还在看着,她紧紧抱住他:“我错了……我不该冷落美人,我是罪人!” 受了很多委屈的美人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也没那么严重,没什么。” 在这样让人心碎的氛围下,梁临风含着泪拼命点头。 于是这晚她表现得非常温顺,简直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很是低声下气了一阵,等她觉悟过来她又被腹黑耍了的时候,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 舒桐穿了白色的中式睡衣,露着胸口的隐约春光,从浴室走出来看着她笑:“临风,怎么了?” 严肃地蹲在床头思考自己怎么总是被腹黑玩弄于鼓掌之间,梁临风抬头看到他,却没骨气地再次色令智昏了,欲哭无泪地说:“没……我只是在想你……” *** 嘴上没说,不过梁临风心里也清楚舒桐之所以选择留在别墅里继续住,是为了她考虑。 梁临风本来就喜欢郊区和田园生活,现在这种特殊时期,让她有些事情分散精力也是好的。 住在空荡却树木繁茂的别墅区,每天还能和王嫂一起做做家务,整理下小花园,再等待着舒桐回家,日子过得意外安闲。 几天之后,梁临风选择了周五到报社办理离职手续。 她去的时候人不多,早就准备好的辞职报告交给刘莉之后,她也二话不说就批准了。 正常的离职当然还有个缓冲和交接工作的时间,但她是这样走的,所有所有的步骤就都省略了。 又去社长那里签了字,再到人事那里提上自己的档案,她从此后就再也不是《新商报》的一员了。 说不感慨是不可能的,走出报社大楼的那一刹那,下午的阳光照在她的头上,那微微灼烧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当她的眼睛适应了外面的亮度,出现在视野里的人让她有些意外,是董玲。 神色不是很自然,董玲开口问她:“能到附近一起坐一下吗?” 两周不见,董玲似乎比她印象中黑瘦了一些,精神也没以往那么好了,梁临风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董玲挑的是两个人以前喜欢在午饭后来坐一下的那间咖啡厅,坐下后她也没再说虚套的话:“临风,对不起,那些照片是我发的。” 缓了口气,她带了点急切:“刘莉准备裁员,她觉得杜威给现在这批记者的待遇太好了,所以要裁掉一部分重新招工资不高的新人。以现在采访部的人员比例的话,资历相当能力相当的只有我们两个。临风,我和大刘快要结婚了,我们要贷款买房子,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工作!” 杯中的拿铁没有入口,梁临风却觉得嘴里已经开始发苦了:“所以我就可以丢了工作,对吗?” 董玲愣了一下,马上又绷紧了下颌:“临风,你没有生存的压力……舒桐可以给你很好的物质条件,你跟我不一样,这个工作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消遣,对我来说却是安生立命的所在。” 已经到了最后了,梁临风却突然想起那些熬夜赶稿子的日子,那些跟着杜威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奔忙的日子。还有那次她躲过保安,偷偷进到那家工厂的废水间,拍下至关重要的证据的情景。所有的时光,如在眼前。 原来她所有的努力,在别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种消遣。 没再说话,她拿起包来准备走的时候,董玲叫住她,眼中分明是愧疚和期盼:“临风,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好吗?” 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梁临风再没有看她。 不是所有的理由都值得原谅,有些伤害一旦形成,就再没有愈合的机会。 *** 告别了董玲之后,梁临风还去看了另一个人,正在家做复健的杜威。 他前段时间早就出院,却一扫以往工作狂人的形象,一直赖在家里以复健的名义偷懒。 梁临风去的时候,正赶上他大汗淋漓地在自家的小庭院里跳绳,旁边还有抱胸观看,不时对他叱骂上两句,一幅女王派头的任晴晴。 看到梁临风来了,他们两个就停下来招呼她进屋。 梁临风先向杜威简短说了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有她已经辞职的事情。 沉默着听她说完,杜威脸色严肃起来:“我知道的,前几天老周才打电话跟我说了那个事情。” 梁临风笑:“反正也都过去了,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杜威叹气:“你们一个两个出了事都不告诉我,这是何等的忽视啊。” 他说得太哀怨,梁临风就笑出来:“您不是还在养病嘛,周老师和我都怕影响您啊。” 杜威摆摆手:“别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想法。” 他是个外表严厉,内里却热心的人,他也几乎见证了梁临风在《新商报》的成长,所以梁临风觉得最后需要向他说明一下。 闲聊了一会儿,梁临风就准备告辞了,临走前她问杜威:“杜老师,您还会回报社吗?” 杜威笑笑,很潇洒:“不回了……天高任鸟飞,难道我还回去跟鱼虾争食?” 《新商报》在架空杜威这点上,做得的确不够厚道,更何况杜威和周倜然一样,都是真正有能力的人,这种人的确有底气洒脱离去。 梁临风笑了笑,转身离开。 本来应该是回郊区的别墅的,她却嫌从办公室里清出来的一堆东西太重,想要直接放回家里,就打车先回去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她意外地看到1楼的门禁那里,有一个人一边嘟囔,一边按着自家的门铃。 她过去问:“请问您找的是舒桐吗?” 那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闻言立刻兴奋地转过身来:“是啊,是啊!跟我约好了时间,居然哪里都找不到他!” 第15章 不能的事(4)   这个人太过面生,而且他的气质和舒桐平时交往的那类商界精英差得太远,梁临风就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笑着:“我是他爱人,您有什么事找他?可以让我转告吗?      那中年男人就是岳礼,他今天是来给舒桐送情报的,不过他在舒天大厦楼下给舒桐打了电话没人接,要上楼找他又被告之总裁不在,于是干脆直奔这里。      也多看了梁临风几眼,他笑起来:“也没什么要转告的,你就是他爱人啊?”      岳礼是做惯私家侦探的人,目光犀利且带着些探究的意味,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梁临风给他看得略微有些不自然,勉强笑:“是啊,难道我不像?”      岳礼嘿嘿笑:“这当然不是。”      正说着,他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飞快接起,那手机似乎被开了扬声器,梁临风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声音,是舒桐,不过他口气不大好,上来就说:“路上耽搁,我回公司晚了,你去哪里了?”      岳礼很有些得意地笑:“在你家楼下……你猜我遇到谁了?”      那边沉默了片刻,舒桐才接着说:“你跟临风说了什么没有?不要乱讲话。”      他此刻说话的口气带着沉冷,对梁临风来说有些陌生,她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几个月前财经媒体联合开会议的时候,他们在度假村一起睡得那一晚,第二天她醒过来,听到他在阳台上打电话,那时的语气跟现在很像。      岳礼“哦”了一声:“她就在我旁边,我开着扬声器呢,你要不要跟她说话?”      这次是更长时间的沉默,梁临风听到舒桐又开口,已经恢复了一直以来的冷静温和:“把电话给临风。”      岳礼挑了下眉,将手机从耳旁移开,递给梁临风。      梁临风刚把手机拿过来,说了声:“喂。”      舒桐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临风,抱歉,这个人是我在国外时认识的朋友,说话有些没遮拦,你可以把他赶回我这里了。”      他这么一说,梁临风就把刚才岳礼的反常言行理解成了他在国外久了染上的豪放作风,笑了笑:“没什么啊,我们也只刚说了两句话。”      舒桐笑着说:“这就好。”      不知是不是梁临风的错觉,总觉得他这句话里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又将电话还给岳礼,梁临风笑:“家里两周没住人了有点乱,不然请你上去坐一下。”      岳礼用两根指头夹着那只手机,笑得暧昧不明:“没事,我回舒天找他。”      冲梁临风说了声“BYE”走向小区的临时停车场,他突然又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放在身旁茂密的绿化带上:“对了,我有很多舒桐留学时期的照片,你想要可以找我,Pretty boy哦。”      梁临风顿时哑然,等回过神来,他早把手插在口袋里,潇洒得走远了。      一面笑着摇头去取那张躺在矮冬青上的名片,梁临风一面想着当舒桐知道自己被用了“Pretty”这个词形容会是什么反应,多半会继续优雅地笑着,然后把这个叫“岳礼”的家伙黑到很久都不能翻身吧?      她当然不会无聊到找自己老公的朋友去要老公少年时代的照片,她觉得还是直接管本人要比较方便一些。      笑着回家去放下手上的一堆东西,又收拾了一些要带到别墅那边去的小东西,她刚准备下楼,就接到了舒桐打过来的电话。      对她说话的时候,舒桐还是温和耐心的:“临风?不如你就在家里等着吧,我下班了接上你一起回别墅。”      她笑笑:“好啊,等你快到楼下了打个电话让我下去。”      笑着答应,舒桐挂电话前还补了一句:“在家里等着我。”      梁临风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接着打开电视,正准备换个台消磨时光,家里的座机突兀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老家她妈妈打来的。      杜雅萍虽然闲,但是总忙着跟她老爸过二人世界,很少主动打来电话,更何况是打到了座机上。   梁临风有些好奇,很快接起来:“妈,有事找我?”      杜雅萍说话一向直奔主题:“你辞职了对吧?上班时间在家。”      她辞职这个事情,还真没敢跟老家说,一方面隔得太远她父母帮不上忙,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而已,另一方面里面的关系太复杂,她不大想让父母知道。      “是啊,”赶快乖乖承认,梁临风接着就讨好地说,“妈,我辞职了这段时间有空,我回家多陪陪你和爸爸好不好?”      杜雅萍顿了顿:“我倒不是为了这个才打电话的,你都结婚了,自己的决定不用总跟我和你爸汇报。”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一下,“临风,你说小舒是个孤儿,出生地在D城,他原来是不是姓张?”      D城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地方,所以杜雅萍会知道这些也不奇怪,更何况梁临风一直觉得这些没什么,对她也没隐瞒:“是啊,怎么了?你认识他爸妈?”      “上次去三亚我们拍的合照,前几天被你一个阿姨看到了,她和小舒的小舅是老同学,把小舒给认出来了,小舒和他小舅还长得挺像的。”杜雅萍在那边叹了口气,“临风,你记不记得你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次逃课回家,第二天被你们班主任汇报给我,我还骂了你一顿?”      ***      《圣慧天下》第二十九章“碧海夜夜心”节选:      空旷的殿内因为阳光充足,丝毫不见阴霾,反倒亮堂一如圣慧此刻的心情。      将头依偎在软榻上看书的那人身上,圣慧笑得犹如偷到了蜜糖般:“太傅在看什么呢?”      正把一页翻了过去,苏如慕低头冲她笑笑:“泽泽?你又闲了?”      自从滇南回来之后,圣慧几乎片刻不让苏如慕离开她的视野,等得了空就更加变本加厉,对着他又抱又摸,把嫩豆腐吃了个足够。      皱了皱鼻子,圣慧干脆凑过去要吻他脸颊:“我想太傅了……”      她的嘴唇却没有接触到想象中的光滑肌肤,而是被他的手给挡了下来。      苏如慕仍是笑得闲雅:“泽泽,我们说过,不可越礼。”      听到这里圣慧就蔫了下来,当日她一时冲动,当着迎接的文武百官说了自己将要册封苏如慕为皇夫,事实上此事苏如慕当时也根本毫不知情。      等回到了宫里,苏如慕倒没骂她,只是对她说要等三个月之后才能举行册封大典,并且在洞房之前,两个人不能逾越君臣之礼。      这下圣慧在滇南的时候还能偷亲一下他,回宫后反倒只能干看着眼前的美色,一点都吃不到了。   懊恼地跺了下脚,圣慧禁不住有些郁结:“三个月怎么还没到!”      苏如慕给她逗得笑了起来,眉角弯弯,更衬得整个人温文如玉,澹澹不可亵渎,挡在她脸前的手坚持着没放下:“泽泽,这个事情不能着急。” 第16章 有解无解(1)   挂了杜雅萍的电话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梁临风一直呆坐在沙发上。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时光是怎么溜走的,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早已西斜,快要到了下班的时间。      杜雅萍的话一直在她耳边不停重播:“临风,其实你那天逃课,惹出了一个事情,我一直没有敢对你说,怕对你的心理造成影响,毕竟当时你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那天你逃学后路过了你同学的家,被人教唆去将他的爸爸叫了回家,结果他爸爸到家的时候,他的妈妈正和另一个男人赤身裸体躺在一起。他爸爸一时错手杀了他的妈妈,后来他爸爸也被判了死刑。”      谈话的末尾,杜雅萍长叹了一声:“这些话不该这么仓促跟你说,但我怕说得越晚,反倒会对你和舒桐造成更不好的影响。临风,当年那个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的小孩子,很可能就是舒桐。”      关于童年的记忆,她其实早就模糊了,在小城中日复一日地渡过,平淡的就像水一样,她所经历过的最跌宕起伏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早读迟到、同学打架、作业没交等等再微不足道的那些。      在那些她早已想不起细节的回忆中,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她逃课回家的途中做了这样一件后来影响了另一个人一生的事情。      于是更加就联系不起来,那个被她无心的举动所伤害,在小小年纪就尝到丧母丧父之痛,人生也从那里开始改写的人,会是她现在所深爱的人,合法的另一半。      命运是如此诡谲,多年前的一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她的世界突然就开始颠倒。      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她近乎机械地转头去看,上面显示的数字是熟悉之极的一串号码。      接起来,她尽量让声音自然一点:“舒桐?你到了?”      “是啊,”带着些繁重工作之后的淡淡疲惫,舒桐笑着,“抱歉还是加班让你多等了一会儿,我们现在回别墅?”      她点头说:“好。”      放下话筒,拿上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她乘电梯下楼。      果然是不舍得让她等自己的,舒桐的车早就停在楼下了,看到她出来,他就将车门打开,从里面笑看她:“下午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摇摇头笑,梁临风上车,坐在他刚为她让出来的位置上,看着他说:“怎么会无聊,都在家里想美人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听到这样的打趣就笑起来,舒桐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事情办的顺利吗?”      梁临风顺势倒在他的肩膀上:“办离职嘛,能有什么不顺利的。”      车子早就开了起来,前面的司机也很尽责地对后面的状况视而不见。      抱着她,舒桐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既然你闲下来了,等这段忙过去,我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出去逛一逛。”      暂时不想说话,梁临风放任自己沉溺在他身上熟悉的清冽味道里,从他背后绕过去搂住他的腰。      这下连舒桐也觉察出她这会儿对自己的依恋有些反常,不过他以为这是她辞职后心理失落的缘故,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笑笑:“临风,我还在这里。”      汽车的行驶中,窗外的景物在飞快掠过,外面城市的喧嚣不止,里面的这个空间中,却安静得能听到她和舒桐的呼吸声。      她将头埋在舒桐的胸前,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不再说话。      到了别墅,王嫂早就准备好晚饭。      舒桐性格随和,梁临风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半个多月相处下来,王嫂早就把他俩当做自己的小辈一样看了,颇多照顾的同时,说话做事都很随便,现在就大声招呼他们赶快吃饭。      桌上有梁临风早上走的时候特别交待做的核桃粳米粥,她盛了一碗递给舒桐:“这个对哮喘有好处,不准挑食,都要吃完。”      虽然表现得不大明显,不过舒桐还真有点挑食的毛病,具体就是喜欢甜食,不大喜欢口感苦涩的食物,核桃也在他不喜之列。      舒桐笑着接过去:“敢不从命。”      在他身旁坐下,梁临风一面自己吃东西,一面监视他吃粥,想到了些什么,她就停下筷子问:“舒桐,你的哮喘是什么时候得的?小时候就有吗?”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舒桐笑笑:“小时候没有,大概是中学吧,爸爸工作忙,有次我感冒了很久没好,等送到医院已经发展成肺炎和轻度哮喘了。”看到梁临风露出心疼的神色,他就接着笑,“也没什么,大概是我体质不是很好的缘故,爸爸为这个事情还自责了很久,说是没有照顾好我。”      梁临风点头:“其实也不是你爸爸的责任,单身父亲实在太辛苦了。”      她没有就这样停下,接着又问:“那后来呢?发作过几次?”      “在国外留学期间,有段时间一起打三份工,后来太累了发过一次病,在街上昏倒了,也是那次认识了岳礼。”舒桐一向坦率,见她问就都说了,“在枫城时也有一次,不严重,很快就缓过来了,再有的你都知道了。”      说起来在他们结婚之后,他发病还是比较多的,短短一年就有两三次了。      将手移过去,握住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梁临风看着他:“舒桐……要照顾好身体。”      舒桐笑起来伸手刮了她的鼻尖一下:“你不是信誓旦旦要照顾我的吗?结果一闹脾气就不见人影。”      要是往常梁临风绝对要反驳他的,今天却只是看着他的笑容,胡乱点了头不再吭声。      吃完了饭他们一起看无聊的电视节目,然后上楼回到房间,舒桐加班办公,她坐在一旁用笔电上网。      一整个晚上,她的目光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无意识地看向他。      他吃东西时沉静的侧脸,喉结顺着修长的脖子滑动,偶尔还会因为发现了她的目光,向她递过来询问的眼神;陪着她看电视节目打发时间的时候,他耐心垂下的眼眸和微勾的唇角,仿佛这样没有营养的节目也值得他花费时光去欣赏;投入工作之后,他抿起的薄唇和遇到问题时习惯性绷紧的下颌,颀长手指熟练地敲击着键盘。      她在他身旁一直看着他,眼睛移不开半点。      夜深了他们一起上床休息,他忙碌了一天已经十分疲惫,在她额上印了一个晚安吻,躺下很快睡熟,呼吸均匀悠长。      躺在他的身边,梁临风在黑暗中注视着空荡荡的屋顶,突然觉得呼吸艰难。      他是这么好,这样好的一个人,她真的不想放弃。 第16章 有解无解(2) 舒桐去上班后,她给李黍离打了一个电话。 即使需要用到私人侦探,她这里显然还有一个比岳礼更加好的人选。 没有跟李黍离太多废话,梁临风直接就说:“黍离,我想让你帮我查些事情。” 李黍离在那边笑起来:“我们两个你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情需要查的尽管跟我说。” 梁临风笑笑:“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难的,舒桐还有个私家侦探叫岳礼,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舒桐都让岳礼帮他查了些什么,大概从什么时间开始查。” 李黍离微愣了下:“临风,你这是要查舒桐?” 梁临风顿了下回答:“是,我要查他,”说着她开玩笑一样,“好多豪门夫妇不都是你查我我查你嘛,我也来玩儿一回嘛。” 李黍离在那边叹了口气:“你别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要相互信任。我见过那些背着对方找私人侦探的夫妻,最后全都变成了怨偶。” “我没有怀疑舒桐。”梁临风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他好像瞒着我一些事情,我想知道那些事情究竟对他有什么影响。” 李黍离沉默了许久,叹气说:“看来你是安心不了了,好吧,我帮你,不过你要想清楚了,过去的事情毕竟是过去的事,不要太放在心上。” 梁临风笑着,带了些苦涩:“你放心,我不是青春期少女了,不会胡思乱想。” 对于她的委托,李黍离考虑之后,要求的时限是三天。 即使没有找过私人侦探,梁临风也知道这样的速度应该算很快了,放下电话,她强迫自己将思维从里面抽离出来。 就像她对李黍离说的那样,她不怀疑舒桐。 还有大块未知的东西,所以此刻任何的猜测和推断都是无用的。 她确认着自己所爱人的是舒桐,也确认舒桐爱着自己,这就够了。 时间又在她呆愣的时候悄悄溜走,收拾好心情,她放下手机走出房间。 帮着王嫂打扫室内的卫生,又去花园里移植了两株山茶,转眼就打发走了一天。 晚上舒桐回来,她照例是去门口迎接,接过来他手上的东西,给他送上一个吻。 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舒桐半开玩笑般:“你最近对我越来越好,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抬头挑了眼角笑看他:“我还能对你更好一点,你信不信?” 舒桐垂了眼眸,目光中满是笑意:“我信,我是你的男宠,男宠是用来疼的。” 梁临风满意地轻哼一声。 *** 三天时间匆匆过去,梁临风还没等来李黍离的消息,下午她在家的时候就接到了周敏的电话。 从来都沉稳的声音带着些焦急,周敏一等她接通就急着开口:“小梁,你能到市医院来一趟吗?舒总在这里。” 听到“医院”这个词,梁临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忙问:“舒桐怎么了?” “我们下午到项目基地看工程进度,可能是粉尘大了些,舒总在里面就咳了几声,我也没注意,结果出来后他开始发病,喘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见好。我和小严急了,赶快把车开到医院来挂了急诊。”周敏很快解释经过,说完加了一句,“小梁,你如果没事就来一趟吧,舒总还在里面吸氧。” 在她说话的时候,梁临风早就用肩膀夹住电话,开始换衣服收拾东西,这时候找到车钥匙拿在手里:“我知道,急诊对吧?我尽快过去,有什么情况再给我打电话。” 别墅的车库里还有一辆平时不怎么用的跑车,梁临风去开了出来,赶往市立医院。 她到的时候周敏还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坐着,看到她就站起来:“舒总情况稳定了点,转到观察室去了,医生建议今晚留院。” 略微松了口气,梁临风点头:“周姐谢谢你,我去看他。” 周敏笑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她说着停了停,“舒总还跟我交待说不要让你过来,这种时候怎么能不让你来,就算不出什么事,你也总得到场啊,不然过后你还不得自责死?” 梁临风心里像搅了一团乱麻一样,几个月前杜威出车祸,她赶来医院的心情跟现在完全不能比,那时候只是着急担心而已,现在差不多都要六神无主。 勉强冲她笑笑,梁临风顾不上说更多话,就急着跑去观察室。 舒桐躺在隔开的病床上,呼吸器已经拿掉了,不过胸口的起伏还是有些大,闭着眼不时轻咳。 梁临风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小心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 眼睫闪了一下,睁看眼看清是她,舒桐轻勾了唇角:“不用……特地跑过来……” 他现在的声音微弱,说话的间隙里还夹着喘咳,梁临风听了心里就更不好受,握住他失去了温度的手放在脸上贴着:“我是你老婆,我不过来我在家干着急吗?” 他显然还是没力气,笑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梁临风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身边:“你休息吧,我陪着你。” 他这才合上眼睛,梁临风坐在旁边一直握着他的手,直到周敏办好了住院手续来帮舒桐换病房,她才放开。 接下来又是一番折腾,总算在病房里安顿了下来,梁临风又在舒桐身边坐了一会儿,将病床摇高,喂他喝了些水,才有功夫到走廊里去透一透气。 摸出电话来,上面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李黍离的。 她将电话接通,那边李黍离很快开口,声音微微嘶哑,有着明显的疲惫:“你是干什么啊?我都好了,去你的电子邮箱里收资料吧。” 梁临风沉默了一下:“我在医院,舒桐发病住院了。” 李黍离忙问:“怎么样?严重吗?” “还好,只是下午视察工地的时候吸入了粉尘导致的,现在好多了,留院观察一两天应该就没事了。”梁临风解释,她本来是等着李黍离的调查结果的,但现在却连问一句结果的心情都没有,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会留在医院里陪他的。” “嗯,你也注意休息。”交待了一句,李黍离可能也是累得不行了,就要匆匆收线,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来了一句,“这也太巧了,岳礼刚发现我在查他,舒桐就住院了,你都没心情管这些破事儿了啊。” 她说得含糊,梁临风一时没听明白:“岳礼发现了你在查他?” “就是你家舒桐的私人侦探啊,还挺强的,用反追踪法将了我一军,所以我现在已经暴露了,不过该拿到的东西也已经拿到了。”话里不无得意,李黍离说完欢快告别,“我真受不了了,我要去找程寒暮睡觉了,再见。” 拿着挂断的手机,梁临风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刚才突如其来冒出来的想法太奇怪,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多疑到杯弓蛇影了。 正愣着的时候,周敏从走廊那头匆匆过来,看到她站在外面,招呼:“小梁,舒总怎么样,休息了?” 鬼使神差的,梁临风问了她:“周姐,舒桐平时经常去工地视察吗?” 第16章 有解无解(3) 周敏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答:“工地那么乱的地方,怎么会经常去。今天也是舒总临时安排要去的,结果就出了这么个事情。” 梁临风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现在还是没有心情去找电脑收李黍离的邮件,说完就还是回了病房。 舒桐已经恢复了不少,现在半坐在病床上,看到她进来就笑着:“晚上我留下就可以了,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梁临风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拉起他的手握住:“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回去?” 不像平时那样用的是调笑的口气,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安静,仿佛不过是陈述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舒桐停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才笑:“好吧,随你高兴。” 梁临风侧头吻了吻他的掌心,没再说话。 *** 简单吃过晚饭,梁临风先是回家里拿了自己和舒桐的睡衣,又往别墅里打电话向王嫂说明了情况,就又回了医院。 单人的病房里本来就有个陪护的折叠床,梁临风把床支在舒桐的床边,准备晚上随时照顾他。 看着她做这些,舒桐在旁笑了笑:“临风,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人看护,你还是回家睡吧。” 梁临风铺着自己的床,抬头瞪了他一眼:“是谁下午说随我的?” 舒桐被噎了回来,只好咳了几声,笑笑不敢再反驳。 他这次发作的确比以往严重,梁临风没敢睡熟,到凌晨1点多的时候,就被身旁急促的咳喘声吵醒。 忙起身开灯,梁临风扑到床前把舒桐扶坐起来。 她现在已经有了些哮喘的护理常识,飞快摸到了床边的药瓶向他口中喷了几下,轻抚着他的胸口呼唤:“舒桐?” 脸色苍白,舒桐努力深呼吸着来调匀气息,只是咳嗽还是不断从唇边溢出。 梁临风有些慌张,想要按铃叫值班护士,却被舒桐用手拦下,他勉强开口:“不用……过会儿就好……” 梁临风也知道他发作得不算严重,但她实在担心,自己的呼吸都跟着急促了不少,看着他黯淡的脸色,她忍不住在他发白的薄唇上轻吻了下,握住他的手。 没有余力去回应她,舒桐闭上了眼睛尽量让这波咳喘快点过去。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等他的呼吸终于又平稳了起来,梁临风已经出了一手冷汗,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神色,舒桐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没事了,别怕。” 目光不敢离开他一点,梁临风松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瞪他:“你倒说得轻松!”敢情不是你担惊受怕!” 刚发过病就被骂,这种待遇对于舒桐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他就笑了:“你都紧张成这样了,我要是不说安慰的话,还能说什么?” 他说这样的长句子还是有些勉强,说完了就又咳了几声。 这种样子梁临风当然不能继续骂下去,只能抱着他让他继续靠在自己肩上恢复精力。 病房里动静这么大,没过多久护士还是来了,记录了下数据,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等舒桐可以躺下,梁临风就放开了他躺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关灯翻过了身,用背对着他。 舒桐知道她在生气,不过他也明白这时候多说话只能火上浇油,只好平躺在病床上尽快睡觉。 *** 第二天又在医院里观察了一天,本来晚上医生还是建议留院的,但舒桐以病房洗澡不方便为由坚持出院。 梁临风除了尽量照顾他之外,一整天都没怎么跟他搭话,看他这么决定也只是默默去收拾好了东西,让司机载他们回家。 为了方便去医院,他们就没再回市郊的别墅,而是回到了市内的那套公寓。 阔别了几周的家里有钟点工按时打扫,基本上还是两个人走前的样子。 梁临风进了家门,就不理舒桐,径自先去把手中的东西安置好。 很自觉地一回家就换睡衣到卧室里半躺着,舒桐看她的身影走近了,笑着向她伸手:“临风,终于又可以吃你做的饭菜了。” 走过去避开他的手,梁临风故意淡淡地:“哦,我不想做饭,我们点外卖好了。” 唇边带着点笑,舒桐就是有本事把简单的一个名字念出让人脸红心跳的效果:“临风。” 梁临风脸上淡漠的神情不由松动:“干什么?自己都不爱惜身体的人,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做东西给他吃?” 舒桐让梁临风毫无办法的地方就在与他不仅仅腹黑,而且懂得该在什么时候伏低做小,笑着轻声细语,他道歉:“这次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注意,不会再那么不小心了。” 要在往常,梁临风就绝对再也对着他发不起来火,这时候却突然想到周敏那几句话,冷哼了一声:“你真的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这下连舒桐都愣了,惊讶看着她:“临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分不清他是惺惺作态还是真的诧异,梁临风又冷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忘了,装模作样你最拿手了。” 说完站起来就走出卧室,梁临风有些心烦意乱,打电话让超市外送了些材料,开始准备晚饭。 多日没有下厨,她也有点手生,随便熬了粥,炒了两个素菜,就算完事。 等她差不多准备好的时候,舒桐站在了厨房门边,里面还有些没有散去的油烟,所以他没开口就先咳嗽了几声,但仍然还是笑着:“临风,做了什么?” 将手上的勺子随便往水池里一扔,梁临风回头的时候,脸上挂着讥讽的笑:“还能有什么?给舒总准备的晚膳啊。” 舒桐顿了顿,像是想要忍耐,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忍耐下去,笑容里带了点苦涩:“临风,你对我应该还有其他的意见。” 梁临风此刻不知道他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的糊涂,双手抱胸看着他:“如果真的不明白的话,你可以打个电话给岳礼看看。” 第16章 有解无解(4) 眼瞳急遽地收缩了下,舒桐的神态随即就镇定下来:“岳礼告诉你什么了?” 梁临风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私人侦探手里的资料,还不是花钱就能买过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定从舒桐的眼中看到了冷酷的光芒一闪而过。 神色没什么变化,舒桐开口说:“岳礼既然能够把我的资料卖给你,那么他的职业道德就应该怀疑,他给你的东西,真实性也要打个折扣。” 梁临风沉默地看他,隔了片刻才说:“其实我还没有看那些资料,给我资料的人也不是岳礼,而是黍离,你想说黍离也没有职业道德,也会骗我吗?” 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舒桐抿紧了薄唇,没再说话。 梁临风越过他走出厨房,去到自己的书房打开电脑,李黍离发来的资料就躺在她的电子邮箱里。 转存到电脑里,她打开来一页页翻看。 即使是听杜雅萍说过一次了,但是看到当年血案的详细叙述,她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原本和美的家庭,就因为一个误解而分崩离析。 再看下去,是和她相关的内容,李黍离的资料明白地显示着,在一年之前,也就是她刚和舒桐在枫城相遇的时候,舒桐就开始让岳礼去查她的身世,还有她到底和当年的事情有多大关联。 回忆起当初相遇之后的事情,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偶尔的一点忐忑和期待,其他的都是甜蜜和幸福的瞬间。 他们在江边散步,他握住自己手时的温度,他第一次吻自己时那清爽的气息。 她想象不出在那样的时刻,他已经在让人暗地里调查着自己。 李黍离的资料大概是从岳礼的电脑里得到的,因此每一次的调查报告,也并没有具体的生成时间。 只有最后一份总的文件夹,因为岳礼自己做了标注的缘故,显示是在今年春天给出的。 这份材料才是真的详尽,除了她当年所有的学籍档案复印之外,还有当年参与到那个事件之中的所有人的资料。 从开始调查,到最后得出结论,耗时如此之长,付给私人侦探的佣金也一定不菲。 梁临风也相信这个调查不是从他们重逢之后才开始的。 那么他这么大费财力和时间进行的调查,到底是为了什么? 梁临风不知道。 她身为他的妻子,和他生活在一起将近一年,不但对于他在进行着这样的事情一无所知,连她自己,也都是被调查的对象。 在这份材料中,她也终于看到了当年那个事件的全部真相。 舒桐的母亲徐爱云和苏洪文并没有发生婚外恋,他们只是在少年时代曾经互生过情愫,后来随着徐爱云嫁给了舒桐的父亲张随军,这份情愫就慢慢转变成了超出一般友谊的情谊。 起初的时候张随军对这种感情非常包容,甚至还和苏洪文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可惜这样和满的关系却招来了不必要的嫉恨,那天苏洪文被人灌醉,脱光了衣服推到被下了麻药动弹不得的徐爱云身边。 张随军回家正好看到这一幕,失去理智的他从厨房拿出刀要砍苏洪文,行动不便的徐爱云扑上去阻拦,混乱中刀刃误伤她,造成了不能挽回的惨剧。 在电脑前呆了很久,直到舒桐安静的走进来,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才抬起头,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临风,”舒桐回望着她,“刚才是我失态了,不管你知道了些什么,我希望你也能听我解释一下。” 大脑中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走出去避开,在经过舒桐身边的时候却被他拦腰抱住。 揽在她腰上的力道不重,却也足以将她的身体禁锢在自己身边,舒桐把头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温声说:“临风,听我说,我不想今晚再回到医院去。” 舒桐果然知道什么地方是她的软肋,他用自己的病来胁迫她,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和怨愤,她也只能僵直着身体不再挣扎。 “首先,昨天下午我临时决定去视察工地,只是因为看到了工地几天前的一个事故报告,想要去看看还有别的安全隐患没有,这点你可以去问周敏。我虽然不想你知道真相,但还没有怕到要用苦肉计的地步,我也很讨厌医院。”一口气说完,他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至于当年的事情,临风,在枫城遇到你之后,我让人调查你,是想确定你在那个事件中也是无辜被牵连的人之一而已,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你。” 梁临风还是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她低着头,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一言不发。 “临风?”又唤了她一声,舒桐还是紧抱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不相信我从一开始就对你有好感,还是不相信当年那件事我根本就没怪过你?” “我是不相信你已经放下了仇恨。”终于开口,梁临风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颤抖,冷静得仿佛从天外传来,“这么多年,你始终怨恨着害死你父母的人,始终不能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 你一边尊敬爱戴着你的养父苏洪文,一边又因为他也是那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而多多少少有着芥蒂,这是你提到他的时候,总是尊重大过亲昵的原因。 “就像你一边和我结婚,一边却还是追查着当年那场事件的真凶并计划报复是一样的。你的养父和我,我们都是不断提醒你回忆起那场惨剧的人,因为我们的存在,所以你才始终不能走出那个阴影。舒桐,你这样的心理状态,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好处。” 挣开他的手臂,梁临风转身面对着他:“舒桐,我不是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而是开始怀疑,你为什么要爱我?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对于一个时刻会提醒你那些痛苦的过去的人,你为什么不是避而远之,反倒会爱上她?” 脸色早已开始变得苍白,舒桐看着她笑了笑:“临风,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你在意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单全都是美好的回忆,还有那些不堪的过去掺杂在里面?”望着梁临风动摇的神色,他又笑了,“你觉得这些不纯粹的东西,玷污了我们的爱情对吗?” 迎上他的目光,梁临风深吸了口气,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我没有权力要求你放弃报复,但是我觉得与其和我在一起忍耐痛苦,我们暂时分开一下,会对你有好处。” 安静看着她,舒桐忽然笑笑:“我并不在意忍耐痛苦,这样行吗?” 从刚才看完材料之后,心里就像被冰水浸透一般只剩下空洞的凉意,梁临风咬了牙索性讲话一次讲完:“你可以不介意这些痛苦,但是你的这种痛苦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上次我和周倜然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你父母的事情给你造成的阴影,你才会处理得那样霸道蛮横?” 只是望着她良久不语,舒桐最后笑:“看来这次不是我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对吗?” 带着利刃划破血肉般的痛感,梁临风点头:“是。” *** 《圣慧天下》第三十章“梦回角连营”节选: 深夜的边塞,除了执勤的将士,只剩下这一隅房间中还亮着烛火。 岁喜将一杯安神的茶端到案头,看到灯下的那人还是对他视而不见,只将目光专注在面前的堪舆图上,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么辛苦,也没被那个负心薄幸的体恤一点。” 这才终于将头抬起来看了他一眼,沈桐笑着:“有这功夫抱怨,你还不如多去睡上一会儿。” 他不说话倒好,一说话岁喜居然扁扁嘴,眼眶就红了:“我再不替公子抱怨,还有谁替公子着想?”说着又纷纷不平起来,“公子到边塞都两个月了,陛下除了公文之外连一句话都没有捎来过。以往多少恩爱,都像假的一样,半点情分都不剩了,哪里见过这样的女人……” “好了!”断喝一声,为免惊动他人,沈桐声音不大,透着威严,“再说这种话,我就遣你回京。” 低头下委屈地抽泣起来,岁喜哽咽着:“我不说了,连我都回京城去了,公子就更没人照顾。” 好好得给他弄得都凄风苦雨起来,沈桐无奈揉揉眉心:“好,今晚我不看了,马上去休息,成了吧?” 岁喜立刻破涕为笑:“这个好,我不哭了。” 总给这个活宝小厮弄得哭笑不得,沈桐又叹口气,起身将看了一半的堪舆图合上,将要离座的时候,他瞥见桌旁放着的那个玉狮镇纸,不由顿了顿。 也许连圣慧自己都忘了,这个镇纸来历。 那日午后他们相携在御书房里赏玩历代古玩,说得兴起,圣慧笑嘻嘻地抓起桌上的一个古玉镇纸塞到他手里:“这个小狮子长得好像你,送你了!” 那个雕琢古朴的前朝玉狮当然跟他半点不像,他却笑着接了下来,半真半假地说:“谢陛下赏赐。” 这是成亲之后,她送给他的唯一物件。 离开京师的时候,除了必要的物品,他只带了这只狮子。 将目光慢慢移开,沈桐终是垂下了眼睫,转身离开。 第17章 处处僵局(1) 抬手扶住身旁的墙壁,舒桐低头咳嗽了几声。 回过了神,梁临风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定了定说:“你刚发过病,我们吃过饭你去休息吧。” 她的手被抚开,舒桐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淡淡地:“没有胃口。”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他径自转身回卧室。 从刚才舒桐开始咳嗽起,她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就散了,突然涌上了懊悔。 舒桐今天才勉强出院,她就将所有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堆在两人之间,这样的做法的确冲动了。 然而刚放过那样的狠话,现在她也没有办法立刻去低头认错。 坐在书房里呆愣了很久,直到时间无声无息地过去,她又听到卧室中传来舒桐压抑的咳声,才慌忙站起来。 深呼吸了几下,她走到厨房,将早就冷透的饭菜热好了装在小号的碗碟中,放在床上餐桌上端到卧室。 没有小气地关上卧室的房门,里面的灯也还亮着,舒桐躺在床上,睁眼看到进来的梁临风,绷紧了下颌,并不开口。 把餐桌先放到一边,梁临风走到床前:“先随便吃些东西再睡吧,我拿过来了。” 撑着身体坐起来,舒桐轻咳了几声看了看她,还是没有说话。 就当做他是默认了,梁临风拿了靠垫塞在他身后,将餐桌放了上去。 看她做这些,舒桐终于在她把粥碗推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说:“你这是想做什么?” 抬头看到他一直苍白着没恢复的脸色,梁临风就觉得鼻尖酸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没控制住,抬起来握住他放在被上的手:“我担心你的身体。” 看着她良久,舒桐才轻叹了一声:“临风,你一边说着不想让我痛苦所以要离开我,一边又来关心我,你不觉得你也很矛盾吗?” 眼眶中慢慢溢出了水汽,她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那等你身体好了我再离开行不行?” 低着头鼻尖微红,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舒桐凝视着她,唇边还是难以避免地浮起了一丝苦涩。 没再说什么,他端起粥碗,就着桌上的菜将粥慢慢喝完,而后放下碗筷,抬起头:“这样好了?” 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用餐,梁临风含糊地点了点头,匆忙收拾了餐桌。 她要将餐桌端起来的时候,舒桐顿了顿:“临风,我可以认为你是爱我的,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些事情吗?” 他的声音很轻,梁临风却再次红了眼眶,“嗯”了一声,低头把东西端出卧室。 他们两个现在的这种情况,梁临风是应该住到客房里让两个人彼此有个空间的,但她收拾好之后,又在客厅里呆坐了很久,还是回到了卧室。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她在黑暗中摸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舒桐躺在床的另一侧,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在他身边躺了很久,她小心地把手从被下伸过,触到他的手之后,很轻地握住。 熟悉的温度从他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她用仅能让自己听清的声音说:“舒桐……” 他毫无察觉一般,身体没有动一下,呼吸声仍旧平缓。 梁临风放任自己就这样一直握着他的手,慢慢睡去。 *** 第二天梁临风醒来的时候,掌心空了,身边床的另一侧也空了。 她穿着睡衣匆忙走到客厅,看到舒桐已经穿上西服系好领带,正准备去上班。 见她出来,舒桐就略顿了一下,说:“我先去小公寓那边住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我电话也可以告诉周敏。” 他说的小公寓在临近舒天大厦旁的一栋高档公寓楼里,本来是供他加班太晚的时候落脚休息的,但自从他们结婚之后,不管加班到多晚,舒桐总是坚持回家,所以这套公寓就一直没用。 梁临风这才注意到房门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应该是他要带走的物品。 本来是她提出的要和他分开一段时间,现在却愣住了,憋了一会儿,憋出了一句:“我也可以搬出去的。” 沉默了片刻,舒桐才再次开口:“我不是在和你争这个姿态,是搬家太麻烦了,我的东西不多,所以还是我搬走更便利一点。” 说完,他又等了等,没有等到梁临风说话,就提起皮箱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被他关上的房门发了很久的呆,梁临风这才觉得只穿了薄薄睡衣的身体有些冷。 她没想过要跟他争姿态,这时候她怎么会在意分开的时候她的姿态够不够好看,她只是担心他的身体,还有搬到新的地方会不会不适应。 只是少了一个人,房间就像空荡得让人难以忍受。 几乎一整天精神都在恍惚,时间仿佛变得分外漫长。 临近黄昏的时候,天空开始飘下来淅沥的小雨。 梁临风拿起家里的电话,本来是想拨通舒桐的手机,镇静了一下,她转而拨了周敏的办公电话。 程式化的问候传出,梁临风顿了顿开口:“周姐,我是小梁,现在变天了,你记得提醒舒桐要注意保暖。” 迟疑了一下,周敏叹了口气:“舒总今天来上班,你却没有跟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小梁啊,你挑什么时间不好,非得在这种时候跟舒总闹矛盾?” 梁临风心里一紧:“舒桐今天身体好不好?” 周敏跟她接触多了,也就没把她当成外人,抱怨的话就出来了:“就算没表现出来,脸色也差得很。你让我转告一句不疼不痒的关心有什么用?不如你们尽快把事情摊开了说,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梁临风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善于吸收别人的建议,能够自己调节心情的人,但此刻这些开导的话听在耳中,却只能让她更加头疼,连仅剩的一点思考问题的能力都快要丧失了。 短时间内接受的那一切,的确需要她用更多的时间去厘清。 编了个理由结束了和周敏的通话,梁临风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突然抓起外套,带上雨伞冲向外面。 第17章 处处僵局(2)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雨伞站在了舒天大厦外的空地上。 刚过了下班的时候,大楼里还有三三两两的上班族从里面出来,梁临风不想在显眼的地方站,借着昏暗的天色躲在了正好能看到大厦出口的树丛后。 B市七月的雨透着阴凉,她撑伞等了很久,直到手臂都酸了,才看到早就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隔得远了有些看不真切,跟他走在一起的还有个微胖的中年人,梁临风辨认了一下才想到应该是岳礼。 两人边走还边说着什么话,走到门外之后,岳礼仿佛是被激怒,扯开了嗓门,让梁临风也听到了他说的话:“反正我和你老婆一样,都是被你利用的,你用完随便扔了都可以!” 舒桐像是懒得理他,沉声说了句什么,就径自走进雨中,走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潮湿阴暗的雨夜里,他根本没注意到躲藏在暗处的梁临风,就这么将车驶走了。 惟独留下岳礼还因为没有雨具,在大厦门口喃喃抱怨。 只是想来偷偷看一眼他还好不好,梁临风完全没想到会撞到这一幕,她冷静了一下,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向岳礼。 很快敏锐地发现了她,岳礼在她还没走过来的时候就解气般地笑:“我让那小子翻脸不认人!这不就有了现世报!” 过去对他笑了笑,梁临风伸出手去:“第二次见面了,幸会。” 岳礼唇边冒出一丝促狭的笑容,弯腰握住她的手:“真是幸会。”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梁临风邀请岳礼去了附近的茶室。 坐下之后岳礼就裂开了嘴:“前几天攻破我电脑的人是你找的吧?有两把刷子啊。” 梁临风直接承认了:“的确是我的一个朋友做的,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岳礼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听她这么说就高深莫测地笑了:“你突然对我这么客气,想必是有求于我吧?” 梁临风微顿了下,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资料中总有查不到的东西,所以我想还是直接问你比较好一些,价格你可以随便开。” 岳礼脸上还是那样的表情,隔了一会儿双手抱胸笑开来:“你说你们夫妻也真有意思,一个绷着张死人脸怪我行动不力泄露了他的资料,一个不计代价也要从我这里挖出秘密,你确定你们的关系没有走到快要离婚的那一步?” “在关心我们是不是要离婚之前,我首先想知道你刚才嚷着的那句‘利用’是什么意思。”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梁临风强自镇定下来,让自己对他笑了笑,“多一笔生意,为什么不做呢?”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许久,岳礼最后说:“好,反正我说的都是事实,就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岳礼说的,都是她早就知道的一些事情,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把它们全部串起来想而已。 舒桐在枫城和她相遇之前不久,才刚和李黍离分手不到两个月。那之后舒桐却飞快地对她展开了攻势。 在舒桐和她登记结婚后,就出任了舒天集团的总裁,舒忆茹也把自己名下17%的股份一次性转到了他的名下。 两个月前她和周倜然出事,舒桐明明有机会既保住她,又保住周倜然,却还是放任让周倜然承担了全部责任。 后来她又被董玲陷害,舒桐再次选择了沉默,并间接地促成了她从《新商报》离职。 几句话将这些事总结完,岳礼喝了口龙井:“我曾经问过舒桐,跟你结婚是不是处于报复或者别的原因,他当时回答说‘不会拿婚姻当儿戏’。不过我是个阴谋论者,我更倾向于相信一个满心仇恨的人不会做出无意义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停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在国外的时候我跟他算是无话不谈的忘年交了,说得矫情点,我是把他当亲弟弟看的。结果今天我去找他,让他不要报复当年陷害死他父母的人,你知道他怎么说得吗?‘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来多嘴’。” 嘿嘿笑了几声,他一巴掌拍上桌子:“现在我倒成了个多管闲事的了。” 听着一直没有出声,梁临风这时候才说:“谢谢你的分析,你的报酬我们该怎么算?” 瞥了她一眼,岳礼收起了刚才的悲愤,反倒严肃起来:“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把舒桐当弟弟看的,我跟我弟妹说几句话,还用收钱吗?” 梁临风一愣,笑了笑:“你不是说真的吧?” 岳礼又瞥她一眼:“你说呢?” 梁临风低头笑了起来,她早看出来,岳礼这个人虽然社会经验丰富,身上也有些油滑市侩的气质,但本质上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看着她,岳礼突然又叹了口气:“前有李黍离,后有你,舒桐这小子喜欢的女人都不简单啊。” 听他这么说,梁临风就笑了:“黍离不简单还好理解,我哪里有不简单了?” 岳礼一笑:“就冲你听我说完话后没哭没闹,更加没有打电话去找舒桐讨说法,遇事有这份淡定从容,你就够不简单了。” 这才真正是谬赞,梁临风愣愣之后就苦笑,她哪里是淡定从容,她只是在接连的冲击下,彻底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而已。 *** 从茶室里出来和岳礼告别,雨已经下得更大了起来。 梁临风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索性就打着伞,沿着没有几个人的街道慢慢走下去。 昏黄的路灯照见地上被打落的树叶和一圈圈的水渍,雨水的清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钻入她的鼻尖。 不知不觉走了很久,被她揣在外套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两个字:“舒桐”。 犹豫了一会儿,梁临风接起了电话,话筒那边很快传来舒桐略带焦急的话:“临风,你不在家?你去哪里了?” 熟悉的清朗声音此刻听起来遥远无比,梁临风顿了一下,说:“舒桐,我们离婚吧。” 话筒那端是长久而异样的沉寂,接着突兀地,通话断开,屏幕恢复了壁纸的状态。 她的手机很快就再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迟疑了一下,她接起来,对方果然立刻开口:“舒太太是吗?舒总让我尽快找到你,护送你回家。” 她可以和舒桐吵架,但是惊动了旁人似乎就不好了,她配合地寻找路牌,报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不大一会儿,舒桐的那个司机就开车过来,找到了站在路灯下的她。 第17章 处处僵局(3) 一连几天,舒桐再也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没有电话,甚至连一条短消息都没有。 把自己关在家里,接连颓废了几天,梁临风回想起那个雨夜,自己怎么就能把“离婚”说得那么轻而易举? 然而她也非常清楚,当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是清醒着的,甚至比普通情况下都还要清醒一些。 她无法问出口,问舒桐最初接近自己的时候是不是另有图谋?问他做有些决定的时候,是一心一意为了她好,还是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是恨着她要报复她的? 这些一旦说出口,他们之间的裂缝只有更大。 但如果不问,那么这样一些不算很严重的疑问和不确定,会像埋在他们之间的一颗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爆发出来,伤己伤人。 那么不如在一切还没有变得如此丑陋之前,尽快地结束?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心惊,就像舒桐说的那样,对于那段往事,她最在意的不是她也是导致舒桐不幸童年的一个环节,而是这些血腥的回忆,让她原以为和他之间纯粹的爱情,变得不再那么澄澈完美。 难熬的僵局,在她接到一条短信后被打破。 那是舒桐发过来的,只有一个字:好。 没有解释,没有谈话,甚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简单地说“好”。 梁临风不会不知道他回答得是自己的哪句话。 死盯着那一个字,她深吸了口气,脱手将手机摔到墙上。 屏幕应声破碎,碎片滚落到她的脚下。 用手盖住脸,过了良久,她才“哈”得一声笑出来。 说离婚是她一时冲动,但显然有人比她更心急着要结束这段婚姻。 *** 短信发出去了很久,舒桐还是维持着双手交握的姿势,一动不动坐在办公桌前。 放在桌上的手机一如他预料的那样,许久都没有响起。 周敏敲了敲门走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开口:“舒总,这些需要您签字。” 抬头向她笑了笑:“好的。”他还是没控制住,侧头咳了几声。 毕竟是秘书的身份,周敏不好多说,只是提醒:“舒总注意休息。” 舒桐笑笑,向她点头:“谢谢你关心。” 知道这句话里敷衍的成分居多,周敏也只能微躬了躬身,又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揉了揉眉心,他抬起手,却没有去拿文件,而是又拿起了手机,调出私人律师的电话。 对方是可靠的资深律师,所以当他说出“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的时候,那边只是略顿了一下,就会意地说“没问题”。 沉默了片刻,他又补上了一句:“条款请多照顾一下女方,能给的都给她。” 挂了这通电话之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又是一片寂静。 没忍住又咳了几声,他松了松领口,靠在椅背上略作休息。 似乎身体是存心找他的麻烦,原本几天就会恢复的呼吸道里炎症迟迟不消,他这一阵药也吃得有点多了,口中的苦味用多少茶水也冲不下去。 这一天直到夜幕降临,周敏进来提醒他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他放在桌上的手机还是没有等来属于梁临风的消息。 *** 她想离开。 这是在接到舒桐那条短信之后,突如其来冒出的想法。 等梁临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订了明早飞往云南的机票。 于是就这样,匆忙收拾好行装,连新的手机都没买,就这么带着身份证和一只箱子,她在第二天清晨,以逃离般的姿态,离开了B市。 这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场没有定下归期的远行,会一直延续了半年。 后来当她恍然回忆起在B市时的时光,才发觉那竟然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长达半年的时间,她当然不是一直在某个地方,到昆明没有两天,她立刻乘火车去往大理。 然后就是在大理和丽江之间两地辗转,耗费了近一个月的光阴。 在左右摇摆了一阵之后,她终于选择了在大理多住一段时间。 这里不像丽江古城那样,夜晚的喧嚣和老城的古朴紧密连接,转换得过于生硬突兀,反倒在现代文明和古老的风俗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恬静悠闲。 住在大理古城的客栈里,每天晒太阳发呆,逗弄客栈老板养的两条胖狗,或者乘坐市内的公交去洱海乘船出航。 苍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映衬着城里随处可见的繁花绿柳,很容易地就让人得到了安宁平静。 无所事事地在大理又住了两个月,10月份的时候,她以往的从业经历被同住在一个客栈里的财经杂志副总得知,聊了聊之后那个副总就热情邀请她去给他们即将创办的新刊帮忙。 听闻那个新刊的办公地点在自己一直向往的城市厦门,梁临风欣然应允。 让一个新刊物步入正轨是一件颇为耗费心力的事情,等没日没夜地忙得差不多,已经接近11月底了。 在南方海滨城市都开始大幅度降温的时候,梁临风接到了舒忆茹的电话。 还是在温和中带着淡淡的客气,舒忆茹仿佛不知道这半年来她和舒桐之间的矛盾一样,含笑开口:“临风?听说你最近在厦门,我和小桐马上也准备过去,正好大家一起回老宅里聚一聚。” 对于这样的要求梁临风当然不能拒绝,更何况她虽然不想和舒桐单独相处,但如果有其他人在场的话,应该不至于太过尴尬。 得到了梁临风肯定答复的舒忆茹行动起来极快,又隔了一天,第三天上午,一辆来接她去老宅的宾利就停在了她租住的公寓楼下。 收拾好了上车,宾利载着她在南方树木繁茂的道路间穿行,逐渐远离热闹的市区,拐上僻静的林荫道,开进了道路深处的宅邸。 主屋的建筑是西式的,带着上世纪殖民时代的痕迹,门前有种满玫瑰的花池和高大洁白的廊柱。 和舒桐结婚也有一年半了,第一次来到舒家的老宅,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世事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爱捉弄人。 轻吸了口气,梁临风由宅邸里的帮佣带进主屋后的小花园。 转过门,就看到穿着浅蓝羊绒衫舒忆茹站在梧桐树下不知在说些什么,身旁站着带笑听她说话的舒桐。 先舒忆茹一步觉察到这边的动静,舒桐转过了头,望过来笑了笑。 第17章 处处僵局(4)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漫长的半年分离,梁临风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想起他的时候心里毫无波澜了,却因为他唇角熟悉的弧度,狠狠窒息了一下。 他似乎是瘦了一些,五官的线条更显凛冽,现在的他,似乎比之原来的英俊温和,更多了些上位者的孤高冷然。 为了压下去过多情绪,她就没有对那一笑做出反应,仅仅是走出阴影,向舒忆茹喊:“妈妈。” 面带惊喜地回头看她,舒忆茹笑:“刚才小桐还说要等你一起喝茶,结果你这么快就来了。” 梁临风笑了:“厦门没B市那么堵,妈妈又特地让人接我,当然快了。” 舒忆茹笑着拉住她的手:“你看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半年,别说小桐了,连我都想你了。” 她一面说,一面就拉着梁临风的手回屋:“我让人准备了小桐爸爸生前最喜欢的红茶,我们先喝着暖身子。” 抬头看了一眼在旁笑着不说话的舒桐,梁临风随着她走:“好,谢谢妈妈。” 舒忆茹有意不提他们闹僵的事,言谈举止,还当他们是之前和好时候的样子。 梁临风拿不准她的意思,一直笑着附和,只是自从进门后那寥寥两眼,就不再去看舒桐。 喝完了茶,舒忆茹借口去看午饭准备得怎么样,留下他们两个在客厅里坐着。 四周没有了人,舒桐才终于开口说出他们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最近怎么样?” 看了一眼他微带笑意的侧脸,梁临风总不好把气氛搞得太僵,尽量表现得友好一点:“还行。” 室内的光线不大好,他今天穿得又是暗色的衣服,衬得脸色隐隐发白。 梁临风有些冲动,顿了一下又说:“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转头把目光更专注地投在她的脸上,舒桐挑起唇笑了笑:“还行,没回医院。” 这算什么答案? 梁临风没注意自己因为他的回答,鼓起两颊,带了点气:“反正没人管你了,你怎么折腾自己都行。” 愣了一下,舒桐还是笑:“我有自己注意。”说到这里,他笑了下,“其实之前二十多年,也都是我一个人,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以前没出问题不代表以后不出问题好不好?”梁临风没想到他这么大人了,还在用这么简单的方式去思考,“你自己都掉以轻心,别人怎么能替你都注意到?” 被她这么抢了几句,舒桐只好笑着转移话题:“你最近很忙?据妈妈说,是在启动一个新杂志?” 接到舒忆茹电话之后,梁临风当然免不了向她说明一下自己在厦门究竟是做什么的,这时候就点头:“也不算,只是帮朋友忙而已,也许只做完一期,后面就不管了。” “挺好。”仿佛在斟酌着用词,舒桐笑,“厦门是个挺好的城市,气候也不错。” 这样跟他寒暄着,梁临风突然觉得一阵烦躁,她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 半年间她不在B市,但她从来没更换过自己的手机号码,然而这期间舒桐从来没有和她联系过一次。 她还在云南的那三个月,连舒忆茹都打来过一通电话和她闲聊过一阵,偏偏就是他,从来不闻不问,就像她这个人根本就已经被遗忘在他的生活之外。 气冲上来,她脸上就挂上了讽刺的冷笑:“是啊,自由自在的感觉好得很,怎么样都比在B市,被你关在家里无所事事浪费时间好。” 还是一样不变的微笑,舒桐竟随着她点了点头:“这么说也不错。”他说着,停了停特地解释,“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回趟B市,我们可以详细谈一下。” 梁临风知道此刻她应该也像他那样,带着微笑谈论“离婚”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事情,顺便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 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霍然站起来的动作,站在沙发前,抱胸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的阳台上。 被她留在身后的舒桐看着她的身影,唇边的笑容逐渐多了些苦涩,将手上那杯已经冷透的茶放下,他悄无声息地走出这间客厅。 *** 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虽然舒忆茹谈笑如常,但那弥散在餐桌上的僵硬气氛却掩盖也掩盖不了。 梁临风吃得不多,坐在另一边的舒桐也像是胃口不好,除去喝了两口汤外,没见动其他东西。 吃完饭梁临风推说杂志社里有事,就先告辞。 舒忆茹并没有留她,只是带着笑吩咐人把她安全送回去。 不过借着她这种态度,和今天这次见面,梁临风也算明白了舒忆茹的立场:她当然不积极支持舒桐和她离婚,但如果他们一定要离婚的话,她也绝对不反对。 带着上午见面的郁结,下午她做起事情来效率特别高,敲定了两个栏目的版面设计,又改好了一个大稿子,做完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已经就剩她一个人了。 收拾东西,吸着下午买的那杯早就冷掉的奶茶,她拎着包下楼,没料到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舒桐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微垂着头,额上的散发掉下来,被路灯拉长的阴影遮住了眼睛。 好像突然回到了他们在枫城的那段日子,她忙碌了一天下班,看到他就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耐心等待的样子。 慢慢走过去,她一直走到他身前了才出声:“舒桐。” 抬头看着她笑了笑,舒桐低声说:“要不要一起走走?” 沉默了一下,她点头:“好。” 其实这不是适合散步的时候,冷空气南下,连□着暴露在外的肌肤都感觉到了阵阵寒意,南方的街头,虽然没有北方的寒冷肃杀,也照样有另一种潮湿阴冷。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并排沿着行人不多的林荫道走了下去。 他们离得不近,但也没隔得太远,终究是梁临风先沉不住气开口:“你要在厦门住几天?” “昨天晚上到的,今晚就要回去了。”轻声回答,舒桐转头看着她笑了下,“似乎太来去匆匆了,不过没办法。” 他跟舒忆茹,两个人一个在温哥华,一个在B市,特地赶来厦门,就是为了跟她吃顿饭?那么这顿饭还真够隆重的。 嘴角不自觉带了点讽刺,梁临风说出的话也并不客气:“时间这么紧,你还能抽空来陪我散步,还真不容易。” 停下了脚步,舒桐微低着头,认真看她:“临风,你对我有什么怨言,可以直接向我说。我今天来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尽可能多留下点美好的回忆而已。” 一阵莫名地酸楚冲上鼻尖,对着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她没办法拒绝,转开头点了点。 知道她这样就是答应了,舒桐勾起唇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我去买热饮,你要什么?” 正有些心烦,梁临风想也不想:“咖啡。” 舒桐笑笑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有两罐饮料,递给梁临风的是一罐咖啡,他自己留下的却是一罐红茶。 接饮料的时候触到他的手指,竟然意外地一片冰凉,梁临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打量他身上的黑色风衣:“你出来也穿厚一点,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笑着将那罐红茶揣到口袋里,舒桐也没回答她,而是提醒:“咖啡喝多了不好,以后不要总喝。” 梁临风正将拉环拉开喝了一大口醇香的热咖啡,听到就横了他一眼:“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还来管我。” 话说得不好听,这句话之后原来那种凝结一样的气氛却缓和了许多,舒桐笑着示意她看街尽头的小区:“你住在哪里?” 她的公寓是杂志社特地租下来给他们这些创刊人员住的,距离办公室当然不远。 梁临风点头说:“是啊。” 舒桐笑笑:“我送你回去吧。” 梁临风没什么意见,他们就慢慢走了过去。 中途还路过了一个小型的街心公园,没有别的设施,树木倒是葱郁得厉害,他们到了之后没停,继续漫步走着。 也都没有再说话,梁临风捧着手里的咖啡小口啜饮,舒桐走在旁边,自始至终微低着头,唇边带着点笑意。 不长的路很快到了尽头,梁临风公寓的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辆停泊在车位上静静等待的宾利。 将手里的空咖啡罐子扔到垃圾桶里,梁临风回身看看他:“你几点的飞机?” 舒桐笑笑:“7点的。” 她站在那里不再说话,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这会儿已经快6点了,再不赶飞机就晚了。 舒桐就又笑:“我去机场了。” 抬头想最后看他一眼,梁临风意外地看到他额上出了层细密的汗珠,濡湿了鬓边的几根碎发。 没等她反应,舒桐轻声道别:“临风,再见。” 她点头:“再见。” 随着她的话音,舒桐没有迟疑,笑着挥了挥手,转身上车。 *** 在云南的时候,梁临风还曾良心发现地更新了一次《圣慧天下》,那是她的最后一章存稿。贴好了之后她就留言:暂时休更,来日再回来填。 结果刚发布不久,她马上就接到了一直密切关注她的“都散了吧”大神的Q私聊。 散大开口就说:“你不会是想弃坑吧?又来这招!沈皇夫还和泽泽两地相思呢,你怎么忍心!” 因为工作的事和家里的事,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留心网上的留言,也很久没有网上的朋友聊天了,但现在看到“都散了吧”的话,却还是没有丝毫的生疏感。 梁临风笑起来,回过去:“你是皇夫党的吧?” 散大毫不掩饰:“那当然!沈皇夫这般貌美如花,骑得战马上得龙床,我是坚定不移的皇夫党!”说完了还不忘继续耳提面命,“你别弃坑啊,你真弃坑我就往你家里寄不明粉末!” 梁临风连忙求饶:“饶命……我真的不敢坑,就是这段在外地,又实在没心情写,所以就暂停了。我一定会回来填上这个坑的,真的。” 散大说:“呸!暂且信你一回。” 网络中的朋友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当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她不会来追问原因,只会若无其事般,将话题扯向轻松有趣的地方。 比陌生人多一些了解,比现实中的朋友少一些对相互生活的侵入,这个距离刚刚好。 结束和“都散了吧”漫无边际的聊天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梁临风看了看窗外黢黑的天空,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廊下的鹦鹉不时扑棱两下翅膀,她关掉了眼前的电脑。 第18章 一天一年(1)   站在楼下目送车开走,梁临风转身上楼。      这间两室一厅的公寓除了梁临风之外,还住着同一团队的另外一个女记者。      那女记者今天也在家,看到她进门,略带兴奋地问:“刚才送你回来那个莫非是舒天的总裁?”      同为财经记者,她认识舒桐也不奇怪,不过记者们见多识广,接触这些企业高管也像喝开水一样平常,梁临风不明白舒桐有什么值得她特别兴奋的地方:“是啊,他怎么了?”      那女记者瞥她一眼:“不是吧?你居然不知道?前两个月闹得多轰动,他们舒天的工程7月份出事故死了两个工人,后来工人家属为了赔偿的事闹到舒天总部,带了刀子铁棍要打出面调解的高管。这种时候别公司的总裁肯定要躲个干净了,舒天总裁倒好,自己跑去拉架,结果别人倒都是轻伤,他自己腹部挨了一刀流了不少血。      “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傻了,他还特冷静地跟工人家属说不会追究他们责任,赔偿金马上也会落实。这事本来就是焦点,又出了这种热闹事儿想压也压不住,第二天就被报道出来了。舒天总裁态度好,没仗势欺人加分不少,人又年轻帅气,舆论同情得也多,没多久负面新闻就变正面了。”      梁临风听得嘴里发苦,不等她话音落下,追问:“具体是几月份的事情?”      “大概是9月初吧。”那女记者回忆了一下,就开始八卦,“你跟舒天总裁认识?这年头这么拼命的公子哥儿不多了啊,可惜他老早就结婚了,不然铁定人气高涨。”      梁临风心里一片混乱,根本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9月初?那就是她离家一个多月后发生的事?她记起来那时候她还在丽江,就是在那几天,她接到了舒忆茹的电话,可是她压根没提舒桐受伤的事,就是嘘寒问暖地说了不少闲话。      人在外面,她几乎是刻意回避了所有外界的消息,尤其是关于商界的新闻,就怕看到什么又想起舒桐。      等她到了厦门准备新刊,那个风头又早就过去了,所以这个事情她竟然直到此刻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注意到她神色有异,那女记者就停下来:“小梁,你跟舒天总裁关系不错?”      “还行吧,认识而已。”胡乱应付两句,梁临风怕自己再站下去就会失态,忙找了个理由回自己房间。      慌着翻出手机来,她的第一反应是给舒桐打电话,可等她将手放在舒桐的名字上,却突然犹豫了。      他应该是正赶往机场,这时候她打过去说什么?说路上注意身体回家了注意休息?好像没什么必要。      直接说我不知道你前段日子受伤了,现在好了没有?似乎更加尴尬。 最终她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接通之后就是那个妩媚慵懒的声音:“喂。”      梁临风犹豫了下,说:“舒桐前段日子受伤,你知道吗?”      话筒那头的吴菁雅沉默了片刻,柔美的声音放缓了些:“当然知道啊,我翘班去医院看过好几次了。”      梁临风觉得说话有些艰难:“我刚知道,没有人告诉我。”      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吴菁雅说:“哦……我的话,我好像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结果你还是给了这个机会让我趁虚而入,我为什么要特地跑去告诉你?”      没理会她的讽刺,梁临风继续艰难地说:“当时伤得严重吗?”      吴菁雅又沉默了下,低叹口气:“腹部刺伤,胃部和肝脏都有开放性伤口,送到医院后就吐了血,10月份才勉强出院,你说呢?”      举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她用了很大力气才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你,再见。”      不等吴菁雅再说话,她就挂断了电话。      身体一直抖得不像样子,她只好走到床边坐下来。      她想象不出来,当她在云南过着悠哉日子,把一切烦恼都抛到脑后的时候,舒桐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刚才和他散步的时候,他冰冷的手,还有额上渗出的薄汗,都是因为伤后还没恢复的原因吧?      她还在埋怨是他要风度不要温度。      以后她再对谁说“我爱他,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这样的鬼话,还有人信么?      连她自己都不信了,她能算是爱他吗?      有了矛盾完全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把他丢开几个月问都不问,回来后还是只知道对他冷嘲热讽。      哪里有人的爱是这样凉薄的?      不停有液体滴在手背上,她抬手往脸上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      最后躺在了床上把身体蜷起来,她没开灯,就是等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盯着手机的时钟熬时间。      好不容易看到数字跳到9点,她双手有些发抖地给舒桐发过去一条短信:到了吗?早点回家。      短短几个字,她删了又改,改了又删,眼看又过去了几分钟,才一狠心按下了发送键。      接下来就是等待,可能是有什么事分着神,舒桐回得也不快,十多分钟之后才发过来,简短的一句话:知道了,谢谢。      愣愣看着这几个字,梁临风用双手捂住了脸。      接下来几天,她几乎是用快于平时两倍的速度来完成工作。      总算把创刊号差不多搞定,交待清了手上的事,梁临风坚决推辞了出品人的挽留,拎起行李回了B市。      时隔半年,再次站在了B市的机场里,梁临风有些恍然。      口袋中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来,是舒桐的司机:“舒太太,您出来了吗?我在大厅里等您。”      在厦门临上飞机前,她的确是给舒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要回去,他也只是简短地回了个“好”。      机场离市区并不近,加上B市一贯堵车,这时候能赶上的,可能是在接到短信后没多久,舒桐就让司机出发来接她了。      在人群中找到司机,上车后看着高速公路上不断后移的树木,梁临风低下了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还能心存幻想吗? 第18章 朝朝暮暮(2)   司机将她直接送回了家,上楼打开门,家里还算整洁,只是一切基本上维持着她走之前的样子。   看来除了钟点工定期来打扫,舒桐应该是没回来住过。      根本无心收拾行李,也没心情干别的,她进了家就钻进更衣室,翻了许久之后终于翻出了两件被舒桐放在家里的衬衫。      她也不管这两件衬衫是不是舒桐需要的,立刻摸出了手机打给他。      铃声响了一阵之后,舒桐才接。      梁临风抢着开口:“家里有你的衬衫,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似乎颇为意外,舒桐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常用的我都拿出来了,那些应该没什么关系。”      他可能是在床上躺着,声音不但低哑,听上去也有些无力。      梁临风觉得胸口有些堵,眼眶也酸起来,只能低声央求:“那你还需要什么,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有些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舒桐顿了下:“还好……临风,你想见我?”      当然想见……如果这时候他就在自己眼前,梁临风害怕自己都会没骨气地跑过去抱住他失声哭泣。      “嗯”了声,梁临风双手抱着手机不肯松开:“舒桐……我回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舒桐轻声说:“如果是离婚协议的话,这两天我就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找律师谈一下。”      梁临风想说什么见鬼的离婚协议,她心疼得都快裂开了,还管什么协议?      可她只能咬着牙,艰难挤出几个字:“其实,不用急……”      如同认定了她口是心非一样,舒桐没再回答她,温和地把话题岔开了:“这次回来多久?还会去厦门吗?”      “住很久吧,厦门也不会回去了。”梁临风说着,将手放在他的衬衫上,布料摩擦着她的手指,有微微涩滞的触感。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境地很可悲。连一句我想你了,所以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就留在你身边……这样的话都没有立场再说。      “舒桐,”她叫了一声,又很久都接不上别的话,最后只说了一声,“早点休息。”      ***      自从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起,梁临风就觉得自己的优点之一就是脸皮厚胆子大。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当她带着保温桶跑到舒天大厦,面对周敏惊讶地目光时,她只是咧嘴笑了笑,特别若无其事:“周姐早,舒桐来了吗?”      “舒总刚进办公室。”周敏上下打量着她,态度不像以前那么友好,微带了责备,“小梁你哪里去了?舒总受伤住院那么多天,都没见你回来一次。”      一下被戳中软肋,梁临风再厚的脸皮也有些顶不住,唯唯诺诺说:“在外地回不来……周姐你看我能进去不能?”      周敏分明不信她编的理由,又看了她几眼,瞄了瞄工作安排表说:“马上几个副总要来这里开会,等会开完了我告诉舒总吧,现在不是很方便。”      正说着,电梯门就开了,先行到达的两个副总低声交谈着从里面出来。      梁临风一下大为尴尬,忙把手里的保温桶往周敏的办公桌下一塞,侧转过身去假装是公司里的其他人员。      见副总们过来,周敏也丢开她不理,跑去让人布置小会议室了。      周敏毕竟是舒桐的秘书,她来了之后受冷遇也是预料到的,接待室没多大地方,她只好就在电梯口那排沙发上坐下,等着会议结束。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会议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周敏回来后也不跟她说话,就是对着自己的电脑敲打几下,不时接一下电话。      她坐在沙发上枯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见有结束的迹象。      等着也就罢了,她想起来塞在周敏桌子下的保温桶就有些郁闷了:本来是准备好的早饭,看来要变午饭了。      好不容易听到里面有了点动静,副总们陆续出来,她忙站起来,继续转头去看角落里摆着的花花草草,催眠自己说“我是清洁工”。      周敏等副总都走完了,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电话,对里面简短说了句:“舒总,小梁来了。”      梁临风见她很快又挂断了电话,忙走过去问她自己是不是能进去了,那边办公室的门打开,舒桐已经走了出来,看到她笑了笑:“刚到?”      已经等了一上午了好吧?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踪影,梁临风看着他居然都不大会说话:“还好……”      “抱歉,今天上午事情比较多,我看一下中午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和你一起去见律师。”边说着,舒桐边示意周敏,“和严律师约下时间,尽量马上安排吧。”      梁临风总不能说她现在的唯一感受就是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来不及细想就过去一把压住周敏的电话机,回头朝舒桐挤出个微笑:“既然忙就改天吧,我们先谈点别的。”      因为她这个动作微蹙了眉,舒桐还是笑着:“也可以,等我约好了时间再通知你?这样免得你特地过来。”      梁临风快抓耳挠腮了:“也不是特地过来的……真不急的……”      她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抬头看到舒桐只是唇边挂着点笑容,静默地看她。      也许和他分开太久了,也许是后来后她还是只专注于自己的情绪,才会到这时才看懂,舒桐对她的态度变化。      原来他笑着看她的时候,眼眸里也会有藏不住的笑意,他和她说话的时候,从来神情专注,仿佛无论其他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从她嘴里跑出来的无聊笑话重要。      不像现在,他的眼底毫无笑意,唇边的弧度虽然礼貌,却也敷衍,如同对着一个不得不应付的人那样,带着点漫不经心。      她也许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她一走半年,毫无音讯,居然还认为只要一转身,他就会在原地等着自己。      被她压在手掌下的座机突然震了起来,清脆的铃声让她身体一震,慌忙移开自己的手。      周敏看了眼来电,就接起电话,应该是前台打来的,周敏听完,挂断抬起头看舒桐:“小袁护士来了,您还是在休息室输液?”      敏感地听到“输液”那两个字,梁临风也不管别的,就拉起了舒桐的左手,把他的手背翻出来,果然找到了几个明显的针眼。      握着他还是发凉的手,梁临风顿时心疼得眉毛都揪到一起去了:“怎么又输液了?还需要几天?”      仿佛对她的举动很意外,舒桐停了下才回答:“有点炎症而已,没什么。”      一旁周敏看着他们不说话,梁临风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在别人眼里肯定有点假,之前舒桐受伤的时候她都能冷酷着一句话都没有,现在倒在意起这几个小针眼了。      但她舍不得放手,反复看着针眼周围明显的淤痕,嘴里不自觉念叨:“是最近贫血吧?印子这么深都没散。”      电梯门“叮”了一声打开,随即一个带笑清脆的声音就响起来:“舒先生你又逃避到医院治疗了啊,总是要我们出外勤那怎么能行? 第18章 一天一年(3) 梁临风回头看到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护士,左颊有一个酒窝,一双大眼睛会说话一样,笑盈盈看过来。 进来看到梁临风拉着舒桐的手,她就笑着问:“这位是?” 舒桐像是和她已经很熟悉了,笑笑介绍说:“这是临风。” 那个女护士点头笑:“你好啊,我叫袁琳月,是市医院的医护人员。” 梁临风这时候才放开舒桐的手,也冲她笑:“你好。” 袁琳月性格活泼,丝毫没因为她这个不熟悉的人在而拘谨,一边和舒桐开着玩笑,一边就把药箱提到了休息室里。 梁临风跟进去看她熟练地消毒,把针管穿进舒桐手背上的血管里固定好。 因为刚扎上的缘故,输液的软管里有鲜红的血回上来,梁临风看着,虽然明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但还是觉得刺目。 舒桐是坐在沙发上的,她就走过去在一旁小心地开口:“要输几个小时?” “四瓶药起码要3个多小时,所以舒先生下午又得边输液边办公了对吧?”口气中微带责备,袁琳月顺手给舒桐整理好衣袖,带着笑说。 舒桐笑起来:“又被袁护士揶揄了,真不好意思。” 正说着,周敏端了个托盘进来:“舒总,您的午饭送过来了。” 袁琳月站起来笑:“那我就不打扰了,医院里还有事情,换药瓶就还得靠舒先生您自己了。” 舒桐笑:“总是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袁琳月挥挥手:“您不用客气,您别真回我们医院,我们就谢天谢地了。”说着又笑着跟周敏打了个招呼,她就提着药箱走了。 她来去匆匆,跟舒桐和周敏都还算熟悉的样子,梁临风猜测舒桐9月份受伤住院的时候,就是她参与护理的。 周敏把托盘放在舒桐面前的茶几上,看着梁临风迟疑了下:“没想到小梁你留到中午了,要不然我让后厨再送一份?” 梁临风忙站起来:“没事,我马上也要走了。” 她是很想留下,可是也得看气氛,从刚才袁琳月进来之后,她明显就是多余的人了,插不上话,也没什么作用,只能傻站着。 因为输液,舒桐不方便起身,就向她点了点头,没有挽留的意思:“我约好了时间会通知你。” 梁临风只能苦笑,现在舒桐对着她,除了离婚协议之外,似乎就再没有其他的话题。 转身走到外面的接待室,她从周敏的桌子下找到自己的保温桶,抱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带走。 送她出来的周敏看到这一幕,开口说:“小梁……” 梁临风回头看着她笑笑:“放了一上午,都有点凉了。” 周敏也没再说什么,梁临风冲她挥挥手就上了电梯。 出了舒天大厦,她没有地方去,就只好再回到家里。 早上她准备好了保温桶里那些东西就匆忙走了,现在厨房里一片狼藉,厨具都还堆着没洗。 她走进去,把手上的保温桶放下,正准备动手洗东西,肚子里就突然“咕咕”叫了两声。她这才想起来,早上她在家里随便吃了点粥就去了舒天,也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把保温桶打开,把那份还保持着温度的早餐拿出来,把熬得黏稠浓香的小米粥拿出来,还有煎得金黄的蛋和搭配好的几个小菜。 想着还是不要浪费食物,梁临风自己把这些默默吃完。 *** 梁临风以为她要等上几天,结果到了晚上,舒桐就给她打了电话:“临风,我和律师约了明天下午2点钟,你那边时间方便吗?” 这种效率还真是,高到丝毫不给她留一点后悔的机会。 梁临风心里都是苦涩,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她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好的,我什么时候都方便。” 那边舒桐沉默了一下,而后说:“临风,你有什么条件的话,明天可以告诉律师,我会尽量都满足你。” 梁临风现在只是恨不得这个“明天”永远都不要来,咬着牙压住自己的声音:“好,我自己想一下。” 挂了舒桐的电话,她就倒在沙发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刮起了寒风,呜呜从窗口边掠过。 她没开电视也没开电脑,所以房间里寂静得有些可怕,她就这样躺了一阵,还是翻身站起来,飞快地换了衣服下楼。 很快就打到车,来到舒桐住的那栋公寓楼,但她不知道具体的房间号,贸贸然去问物业,不但不会得到答案,说不定还会被当做不法分子。 她裹着风衣站在楼下的大堂里,顶着保安的审视目光,又给舒桐打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舒桐才接起来:“临风?” 听到他声音有些低哑,梁临风心里就紧了一下:“舒桐,我在你公寓的楼下,我能不能上去?” 停顿了片刻,舒桐才说:“2203,你上来吧。” 梁临风忙大步走去按电梯:“行,我马上上去。” 这栋公寓楼里的电梯不比高档写字楼中的配备差,然而就是在这样快速无声的上升中,梁临风还是觉得那变幻的楼层数字慢得让人不堪忍受。 到达之后,她快步走了过去,刚按动门铃,门就从里面开了。 舒桐穿着浅色的羊绒衫,站在玄关里望过来,微勾了唇:“怎么过来了?” 梁临风近乎贪婪地打量着他,从上次在厦门分别,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却像熬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在厦门的时候还能用充实的工作来分散精力,等回到B市,只用了一天她就快要疯掉了。 玄关的灯光昏暗,于是她看不清楚他的脸色,只能看到他不着痕迹搭在身上的手,按着的正是胃部。 进去将门随手带上,她没有废话,直接扶住他:“胃疼吃药了没有?晚饭吃了吗?” 她进来之前,舒桐一直是在沙发上躺着的,起身来开门本来就有些勉强,现在笑了笑放松自己靠在一侧的墙壁上,手也更用力地按下去:“药是吃过了,不过不想再吐出来,所以没吃别的东西。” 梁临风忙将他用力压着的手拿开,用自己的双手捂上去:“下午挂水,晚上肯定没胃口,你有没有吐过?” “反胃吐了些水,我没仔细看。”随口说了,舒桐低头看着她的脸,笑了下,“临风,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梁临风只觉得掌心下他的胃壁僵硬着,丝丝透着冷气,一下就急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上回答他了,忙拉着他到客厅里,先让他在沙发上躺下。 这套房子里设施齐全,就是基本没有什么杂物,各种东西都少,梁临风找了一会儿,才在餐厅找到一个电暖瓶,好在里面是还有半瓶热水的。 倒上了热水,又拿凉的兑好,她回客厅里将舒桐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喂他:“先喝点温水。” 轻倚着她,低头就着水杯喝了几口水,舒桐侧开头表示好了。 梁临风把手里的水杯放到茶几上后,才注意到沙发一侧掉着几团纸,可能是舒桐躺在沙发上动作不方便,所以扔在了地上。 她不看还好,一看就看到那几团纸里渗出深色的痕迹。 没来得及问,本来靠着她的舒桐身体往前倾了倾,自己顺手就扯了几张放在茶几上的纸巾堵住嘴。 梁临风本能地揽住他的肩膀,感觉他脊背颤抖,干呕了几下,才吐了些东西在纸巾上。 紧搂着他,用手按揉他的胃部,梁临风尽力想让他舒服些,声音有些不稳地轻唤他:“舒桐?舒桐?” 将手里的纸团移开,舒桐闭着眼睛休息了一阵,才又抬起头看她,勉强笑了笑:“还好。” 等梁临风将他手中的纸夺过来,看清楚被包在里面的是颜色发褐的血迹,立刻觉得气冲上头:“你怎么不去医院?这都吐血了怎么还好?” 舒桐只能承认自己被她骂习惯了,无奈笑了下:“不是一直在输液吗?去医院也是这些治疗方案。这两天出血点其实已经止住了,再吐几次就没有了。” 还抱着他的肩膀,梁临风脸色沉了下去,盯着他:“马上去医院。” “临风……”舒桐听她这么说,有些为难,“现在去医院我只能挂急诊。” 梁临风呼吸有些急促,深吸了口气强压住自己的情绪,还是盯着他苍白的脸,做了些让步:“那明天一早就去医院。” 舒桐还想驳回,不过看到梁临风的表情十分坚决,只好点头:“好吧,我去一次。” 不等他话音落下,梁临风抬头吻住了他。 他口腔中还残留着药物的味道和淡淡血味,苦涩异常,但梁临风毫不在意,来回吻了他许久,才退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手已经改为了紧抱着他,身体也贴在了他的怀中,没有开口,她的眼中先流下了泪。 泪水渗入到舒桐胸前的衣服里,她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在哭:“今天晚上我留下来,明天陪你去医院。” 第18章 一天一年(4) 先把舒桐安顿到卧室里躺下,梁临风去厨房里煮了碗米粥,配了一小碟肉松端进去。 侧躺在床上,舒桐听到声音才睁开眼睛看着她,笑笑低声开口:“不用忙的,这几天晚上都不怎么吃得下,早上会好一些。” 梁临风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抚开他额前被汗水浸得微湿的碎发,附身吻了下他失色的薄唇:“什么都不吃会更疼,歇一会儿多少喝两口。” 目光闪动了下,他顿了顿,笑:“临风,上次你说要等我身体好了才离开我,那时候和现在一样,你是在同情我吗?” 说着是同情,他语气中却没有一点恼怒,只是用手半撑起身子,抬头安静地看着她。 梁临风知道他说的意思:人人都有同情心,这种心情是善良的好意,被同情的一方没必要敏感自卑,当然也没必要把这种感情误认为其他什么东西。 可梁临风却非常清楚,她现在的行为绝对没有被同情心支配。如果只是同情,她不会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忍痛的表情,就会心疼得恨不得受伤的那个人是她。 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走得那么决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考虑得更多一些?或者换一个别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一走了之? 如果那样的话,她或许会觉得受了更多的委屈,却绝对不会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杳无踪迹。 没点头也没摇头,梁临风低下头又吻了吻他,抱住他的肩膀扶他坐起来,然后拿过来粥碗:“想不想吃,要不然我放着你自己来?” 看着她笑了笑,舒桐说:“好,放着我来吧。” 梁临风没继续在卧室里待着,而是去了外面,把客厅略微收拾了下。 粥放在卧室里,舒桐也没吃几口,梁临风不敢催他,只能把剩下的收了起来。 舒桐张开眼睛看了看她:“临风,你今晚留下的话,睡在哪里?” 这个公寓并不大,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书房,唯一的一张床就是舒桐躺着的这张。 梁临风想了想:“睡客厅离你太远了,我在卧室打个地铺吧。” 舒桐轻笑下:“地上太干容易上火。” 这个公寓用的是地暖,睡在地板上的确容易上火,还容易睡太热了感冒。 梁临风一想也是,抬起头看着他:“那你这里有简易的小床没有?” 舒桐摇摇头,笑:“你和我一起睡床上吧。” 说到这里梁临风才明白过来他刚才为什么开口问自己睡哪里,脸上顿时有些发烫。 这房间里放的虽然是单人床,但比较宽大,睡两个人没有问题。 红着脸答应,梁临风去翻了翻柜子,才知道舒桐开口让她跟自己一起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这里只有一套被褥。 匆忙过来的没有带睡衣,梁临风去浴室随便洗了澡,又摸了一件舒桐的衬衣穿上,光着脚从里面跑出来。 舒桐给胃疼折磨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好些,正靠在床上用笔电翻看资料,看到她这样,唇边露出了些笑意:“这样穿冷吗?不要着凉了。” 梁临风顺势跳过去钻到他盖着的被子里,搂着他:“这不是有现成的暖炉嘛。”伸手把他的笔电盖子毫不客气地合上,“装什么工作狂,好不容易不疼了还不赶紧睡觉。” 舒桐笑笑,抬手摸了摸她靠在自己肩上的头,隔了一会才说:“临风,我突然觉得,好像回到过去了。” 紧抱着他,梁临风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听他说话。 “我想我还是贪恋温暖……”他的声音很沉静,低低说着,如同叹息,“这样偶尔软弱一下,好像也不算犯罪。” 梁临风听着他的心跳,他说话的低沉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带着他胸腔里的细微震动。 她知道,她这样也是软弱。 既然已经决定分来的两个人,不应该再这样拥抱着躺在一起,她应该和舒桐保持距离,以便分手后不那么痛苦。 可是她也想偶尔软弱一下,偶尔不再把问题思考得那么清楚,不再把得失计较得那么多。 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她的身体,乃至灵魂,除了他的拥抱之外,不再需要其他。 第19章 岁月太薄(1)   第二天早晨舒桐醒过来的时候,昨天晚上那个一直紧贴着他不肯松开的人已经起来了,关着的卧室门外,传来几声零散的口哨。   他慢慢坐起身来按了按胃部,疼痛已经消退了不少,晨起呕吐的情况也像是好了点,至少他没有马上就冲去洗手间干呕。   换好衣服,他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看到梁临风在餐桌前忙碌的身影。   回过头,梁临风脸上的笑容立刻绽开:“好点没有?今天胃口好些了吧?我熬了红豆粥,还有煎蛋和面包。”   笑着冲她点头,舒桐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辛苦了。”   梁临风把粥碗放到他面前,又给他递了餐具,坐在他对面,看他还是没什么胃口一样勉强吃粥,皱了眉问:“你伤口还没好吗?怎么胃里又出血了。”   “伤口倒是很早就愈合了,”舒桐夹了一块煎蛋,送到唇边又觉得无法下咽,给放了回去,笑笑说,“也是我自己不注意,当时做完手术,医生就提醒过我胃部创口比较大,所以把胃部切除了一部分,让我以后注意保养。但我出院后为了补上之前耽误的进度,加班比较多,结果前段时间开始胃疼,还有少量出血。”   简略解释完,他又笑了下:“没办法,之前总是觉得自己身体还算可以,没想到现在不那么能折腾了。”   梁临风蹙眉听着,看到他消瘦下去的脸颊,心疼得不行:“都瘦了这么多。”说完就又有点来气,“你以前还真觉得自己身体不错!敢情三天两头感冒咳嗽,没事犯下哮喘的不是你啊?”   舒桐倒还有理了,笑着:“感冒咳嗽人人都会有吧,我的哮喘也不是很严重。”   狠狠瞪了他一眼,梁临风干脆直接下令:“从今天开始不准再加班了,回家就给我赶快休息!”   早饭两个人没吃多久,吃过后舒桐就去换了衣服收拾一新。   梁临风看他身上扣得整整齐齐的西服,就知道他还是准备去上班,忍不住郁闷:“你昨晚答应我要去医院的。”   舒桐笑:“有些事走不开,我下午去成吗?”   梁临风的意思当然是要他去住院,却被他混淆视听理解成去医院逛一圈就可以。   但腿在他身上长着,她总不能把他一大男人打昏了送去医院吧,只得同意:“那我陪你去公司。”   舒桐点头笑:“好。”      故地重来,电梯门打开,周敏看到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走进来,神色也没什么意外,迎上来说:“舒总。”   冲她笑了下,舒桐也没交待别的,就去了办公室。   留在原地,梁临风有些尴尬地笑笑:“周姐。”   周敏淡应了一声,态度还是不冷不热,丢开她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没有回家去,而是回了舒桐那套小公寓。   早晨出门前,梁临风就在鞋柜里找到公寓的备用钥匙踹在兜里,现在看这里没什么事,她就尴尬站了一会,又返回去了。   到了房间里,她钻进不大宽敞的厨房里开始忙活。   这里厨具倒还齐全,就是食材不多,好在她早上趁着舒桐没醒做早饭的时候已经补充过不少东西了,所以现在就熬了红枣银耳粥。   文火慢炖,等粥熬好,又做了两个容易消化的菜,差不多就到了中午。   将饭菜装进保温桶里,她提着回到舒天大厦。   进门就看到周敏在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材料,看样子已经准备结束工作。   梁临风硬着头皮凑过去:“周姐,舒桐的午饭我做好带来了,中午您就别让食堂再送了。”   抬头看了她一眼,周敏没说话。   梁临风连忙补充:“舒桐这几天胃疼,我怕食堂准备的东西不够养胃。”   周敏终于在看了看她之后微叹口气,然后摇头说:“舒总今天中午约了商会的人吃饭,刚才已经去了。”   约这种对象吃饭当然免不了烟酒,梁临风一听就急了:“他胃疼成那样,怎么还出去陪吃陪喝?”   周敏顿了下:“这些都是舒总安排的,以前一直是这么过来的,要改也不是我说了算。”   梁临风当然知道,她还在B市的时候,也从来没干涉过他公事上的安排。   只是一想起来舒桐昨晚疼到苍白的脸色和吐出来的血水,她就觉得没有办法再让自己继续认同这种行为。   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周敏叹了口气:“小梁,我再多嘴说你两句吧,既然你现在这么担心舒总,为什么舒总刚出事,董事长叫你回来的时候,你就连个电话都没回给舒总呢?”   她口中的“董事长”当然是指舒忆茹,梁临风愣了下,当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手心蓦然冰凉起来:“周姐你说什么?妈妈当时给我打电话是通知我舒桐受伤了,让我回来?”   周敏点头:“是啊,把舒总送到医院后,我赶快打电话给董事长,本来还要打给你的,但实在太乱了,又要忙着给舒总办住院手续,所以董事长就说让我照顾舒总,这消息她来通知你。”   说到这里周敏就又唏嘘了:“第二天舒总麻醉药劲儿过了,人刚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把他的手机拿到他床头搁着,他是想着你和董事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不是别人替他接的电话,能直接听到他的声音,多少会放心一点。”   这些话梁临风听着,她其实并不多么意外,但整个脑袋却像是要炸开。   她以为舒忆茹仅仅是没有主动向她传达舒桐受伤的消息,现在才知道,舒忆茹是刻意对她隐瞒了这个消息。   是为了什么?   是觉得这正是让舒桐和她更加疏远的大好时机?还是因为对她不满,所以索性把她当做外人?   时至今日,她早就忘了当时舒忆茹打来电话,都跟自己寒暄了些什么,也早忘了当初自己接到那个电话时的心情。   是意外?还是不耐烦?或者只是想随便应付过去?   但那些都变得不重要了,此刻嗡嗡作响的大脑中,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忽然很想看到舒桐,很想紧抱着他,把她离开的那些时光都追回来,把她没做过的那些都补偿给他。   “小梁?”周敏意外地看着眼前梁临风的神情,那绝对不仅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悔恨的表情,更像多了一种其他的痛苦。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梁临风抬手擦掉,对着她笑:“我去找舒桐。”   说完她不等周敏回答,转身走向电梯。 第19章 岁月太薄(2)   最初的激动过后,就是一种遍体生寒的冷意。   走出舒天大厦的时候,她的手臂都在颤抖。   站在门外的寒风里,她拿出手机,打了舒忆茹的电话。   话筒里传来舒忆茹礼貌优雅的声音:“喂,您好。”   她直接说:“妈妈,您不想让我和舒桐继续下去,对吗?”   停顿片刻,舒忆茹笑了,梁临风说得直接,于是她也就没再绕弯子:“临风,我从一开始就不太接受你,我想你应该清楚。”   “您觉得我配不上舒桐吧?还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不会过得幸福?”梁临风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站着,望着面前的汹涌人潮,“因为您是这么想的,所以当舒桐受伤住院的时候,您故意向我隐瞒,好让舒桐以为我对他已经漠不关心了,对吗?”   舒忆茹还带着那种优雅的笑意:“故意对你隐瞒?这倒还真有一点。不过我的电话并不是你获得这个消息的唯一途径。所以我想你自己的疏忽还是最大的原因。”   梁临风仰头看着B市寒冬阴霾的天空:“我是比较任性,有些事情做过之后才知道不对。有些东西也只有别人说过了,我才会明白。我知道您讨厌我,也知道舒桐现在不一定对我还有感情,但我不会放弃他的。”   她停了一下,四周绝对不安静,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到处是汽车的轰鸣、行人的交谈,统统灌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有些昏沉,但她却觉得此刻心底的那个声音,从未有过的清晰,她闭了闭眼睛,低声说:“妈妈,我爱舒桐,我不想后悔。”      刚才梁临风匆忙冲出来,才想起来她没问周敏舒桐去了哪里。   她只好打电话给舒桐的司机小顾。   小顾对她毫不设防,听她问,立刻就报出他们在据此不远的一家酒店。   梁临风赶了过去,又和小顾一起在大厅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小顾才接到舒桐的电话,先行去车库开车。   独自一人站在大厅里等待,梁临风看到舒桐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有说有笑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们穿过大厅向外走去,梁临风只盯着舒桐一个人看,敏锐地发现他经过一处花木架时脚步微顿,身体欠了欠略显僵硬。   知道他胃疼,梁临风忙快步走了上去,也不管别的人怎么看,就抱住他的腰:“舒桐。”   双手都放在了舒桐腰间,听到四周突然出现的异样安静,梁临风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顿时尴尬起来,不过好不容易抱上了,她又不能松手,只能厚着脸皮硬挺。   舒桐比她冷静得多,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对颇有兴致看着他们的商会首脑们解释:“抱歉,这是我妻子,刚从外地回来有点激动了。”   舒桐结婚的消息虽然早就公开,不过他的另一半究竟是谁好多人还真没见过,一个年长的老总就笑着打趣:“果然还是小夫妻如漆似胶啊。”   别的人也都说笑了几句,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当成了饭后的一个调剂。   梁临风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抱着舒桐的腰,红着脸垂头站在他身旁。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日理万机,下午都还有安排,几个人寒暄几句后就各自上车离去。   梁临风一直扶着舒桐,看总算没人,就压低声音问他:“不舒服吗?”   这时小顾也把车开到了他们身旁,舒桐就抬手撑住了车门,笑了笑:“还行。”   看到他额上都渗出了冷汗,梁临风也不再说别的,把他塞到车里。   到车里之后,舒桐总算放松了些,闭目靠在车座上微蹙了眉。   梁临风抬手在他胃部轻揉,果然感觉胃壁僵硬冰冷,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心里狠揪了下:“又喝酒了吧?”   似乎是被胃部的痉挛和阵痛折磨得有些失去耐心,舒桐也没睁眼,皱起了眉:“嗯,有人敬酒。”   梁临风气急交加:“有人敬你就喝啊,你不能说你身体不舒服?”   睁开眼淡瞥了她一下,舒桐像是很奇怪她会这么说:“一起吃饭的只有我最年轻,怎么能让那些老头子以为我不行。”   他这会儿是真有些醉意了,不然不会连“老头子”这样的称呼都脱口而出。   梁临风气愤:“这样你就去折腾自己啊?”   琥珀色的眼眸因为酒精的缘故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深邃淡漠,舒桐微挑了挑唇:“即使我折腾自己,跟你有关系?”   他的语气很平,绝没有带一点其他的情绪,但偏偏就是这样不轻不重的陈述,说出来最噎人。   被堵得险些说不出来话,梁临风想起这个人虽然平时看似好脾气,一旦毒舌起来却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默念着不跟他计较,梁临风勉强笑了下:“好歹我们现在还没离婚吧?我觉得我的好意你好像也不难接受。”   总算侧头认真看了她一眼,舒桐勾唇:“你说得对,我还算乐意接受你的好意。”   梁临风正要松口气,看到他又转向了小顾:“时间差不多了吧,直接去严律师的事务所。”   经过一上午的事情,梁临风早忘了今天还有约见离婚律师这回事,听他这么说,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两点他们本来是约好了去的,她咬了咬牙:“你昨天晚上答应我今天下午要去医院,我们先去医院。”   舒桐咳了一声,有些疲倦的样子,但还是勾着唇角用略带了讽刺的笑容:“先谈了离婚合同再去医院也不晚。” 第19章 岁月太薄(3)   看着他的神情,梁临风突然有些恼怒,自从回B市后,她回避离婚这个问题起码有三次了,然而舒桐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见律师,她不相信他是没有觉察出来自己的态度。   明明知道她已经不想再提离婚的事,却还是坚持要和她谈离婚合同,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已经表明得不能再表明了。   一瞬间梁临风觉得从机场回来的时候,那个因为他的一点体贴就幻想着还能再和好的自己无比愚蠢。   还有昨晚那点滴的温情,也许只是他病中的虚弱在作祟,或者是对她的最后一点留恋。   可惜她居然就自作多情地认为,那说明他还是不能彻底拒绝自己,接下来她再努力对他更好一些,他就会被软化。   要是半年以前的梁临风,绝对会因为这些就愤怒起来拂袖而去。   但现在,面对着眼前还是苍白着脸色的舒桐,她只能用力把眼眶里的潮湿逼回去,僵硬地笑:“舒桐,如果你是在怪我当初先说了离婚,我可以收回那句话。”   唇角的笑意不变,舒桐淡回了句:“我不怪你,我只是尊重你的想法而已。”   压回去的委屈被他这句话彻底勾了起来,梁临风咬着牙沉默了一下,对前面的小顾说:“麻烦你先出去等我们一下。”   他们现在还没驶上环路,小顾就将车靠路边停下,关上车门走开。   不再顾及情绪是否失控,梁临风对着他一口气说出:“是,提出离婚是我没想通犯浑,但考虑了几天回答说好的是你!一时冲动和深思熟虑到底哪一个才更能代表本人的意愿?我只能以为你是在见机行事,顺水推舟!现在呢?我承认是我不知进退,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以为尽力弥补就能挽回你,结果好了,给你一个机会笑话我恬不知耻!”   说得太痛快,那些眼泪居然彻底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句句说出口的话语,像钝刀一样也在她心上来回划拉,伤人七分,先自伤十分。   没再像以前那样回避和她正面冲突,这次舒桐微眯着眼,冷静看她发火,笑了下语声带着寒意:“原来你以为我说‘好’是深思熟虑……你是一时冲动?那为什么在你说了离婚之后,我等了几天,却没有等到你解释一下?”   正在气头上,梁临风想也不想顶回去:“以前每次吵架都是你先来和好,这次你就不能再大度一回?想办法先说点软话不就行了?”   静静看着她,舒桐挑了唇笑:“你也不要再说贬低自己的话了,你没有恬不知耻,错得是我……没能继续任你予取予夺。”   接下来的话他没再说,而是抬手按住腹部,微欠了身,额上的汗滴顺着发梢滑落。   从说完了话,看到他那极度平静的目光,梁临风就开始后悔,她特地跑来干什么?接着和他相互伤害?   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扶他,舒桐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彻底气结。   他抬手打开车门,将她推了出去。   真的是推出去,没有丝毫耐心,只是用力将她从车上推开,接着“嘭”得一声,大力带上车门。   他们结婚以来,这大概还是舒桐第一次粗鲁得对待她,之前那么多次争吵,别说动手,他几乎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听到这边的动静,正站在路旁抽烟的小顾惊讶看过来。   梁临风觉得尴尬,对他说:“你们走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小顾答应,掐灭烟头回到车上。   隔着深色玻璃,梁临风看到他转头问了一句什么,得到答案后就将车开走了。   而舒桐坐在后座上,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拿着自己的包站在马路边,梁临风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带来的那只保温桶还在车上。   但现在让她打电话去给舒桐,提醒他说那里面有煮给他喝的粥,她怎么都磨不开面子。   更何况,以舒桐这种盛怒的状态,恐怕根本就不会接她的电话。   这里不是商业区,又临近环路,除了一辆辆开过的车之外,根本就没有公交车站,就连打车也艰难。   把她扔在这种地方,舒桐还真是连一点情面都没留。   急着见舒桐,其实她也根本没吃午饭,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   站在路旁,边哈气边跺脚,好在她运气还算不差,在冻僵之前终于打到了一辆的士。   又饿又冷她也带了点气,当司机问她去哪里的时候,她索性赌气说:“酒吧街。”   这时间酒吧都是刚开门,她差不多算是第一批顾客,也没挑地方,随便进到一家,坐在角落点了一堆酒精混合饮料。   她酒量本来就不高,又是空腹,就算喝酒精饮料,脑袋也渐渐昏沉起来。   翻出手机,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翻到舒桐的号码。   中午和他吵完架,他把她丢在路边的冷酷还让她觉得伤心,但她已经无意识按下了通话键。   等待的时间仿佛变得分外漫长,终于接通的那一刻,梁临风迫不及待开口:“舒桐……”   话筒那头沉默着,这样极端的安静让她更加无措,喉咙有些发紧,她接着说:“我在酒吧街……”   忙音很快传来,舒桐已经挂断了电话。   机械地放下手臂,她只觉得暖气充足的酒吧里也冷得可怕,上午和舒忆茹通话之后的那种寒意都像变得微不足道。   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她只是不断地想。   想在枫城的时候,舒桐在夕阳下向她走过来,微微笑着的脸好像会发出光。   想他在她生日的时候,俗气地给自己放烟花,在冬夜露天的电影院里,他轻轻吻自己,气息温暖。   想不管她多么气愤,口出恶言,他的目光始终宠溺,隐忍地抿紧嘴唇,等她消气。   想着在厦门的时候,他胃疼不说,陪着她散步,将热饮塞到她的手里,是因为那时他的手,已经凉到不能再温暖她的。   想起昨天晚上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看着她跳到自己身旁,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他眼底仍旧是暖的,琥珀色的眼眸中如有星光泄露。   ……断断续续地想着,酒吧里到处都有情侣在调笑嬉闹,舞台上是吉他手在弹唱着不知名的情歌,她坐在这些人之中,低头流出泪来。   他那么好,是她没有珍惜。 . 我的爱by谢楼南4794-4813(水儿) 想起昨天晚上的时候,这种时刻,他眼底仍旧是暖的,琥珀色的眼眸中如有星光泄露。 ...... 断断续续地想着,酒吧里到处都有情侣在调笑嬉闹,舞台上是吉他手在弹唱着不知名的情歌,她坐在这些人之中,低头流出泪来。 他那么好,是她没有珍惜。 擦干脸上的眼泪,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肩膀给人轻拍了一下。抬起头,她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相貌倒算英俊,只是头发挑染,还戴着一只银色耳环,显得气质轻浮。挑着唇看她,那人口气暧昧:“美女,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现在已经是晚上,酒吧的人多了起来,四周很吵杂。 梁临风本来就厌恶被搭讪,心情又正差,没给那人好脸色:“不行。” 没想到那个人径自就在她身旁坐下来,还叫了一杯酒,盯着她的眼睛笑:“不要上来就拒绝别人,会失去很多乐趣的。”他长得的确不差,大概也觉得自己此刻的眼神够深情,所以表情笃定,似乎胜券在握。 对于这种人,梁临风平时也就是冷淡走开而已,今天却莫名其妙暴躁,想也不想,抓住自己手边的一杯鸡尾酒就泼了上去。 粘稠的酒液全都倒在那个人的脸上,顺着他的下巴和被打湿的头发滴下来,十分狼狈。 梁临风看得有趣,“噗”一声笑了出来。 那人本就难堪,听她笑,彻底黑了脸,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梁临风反唇相讥:“我就算不是盘菜,也比你一个搭讪不成,就恼羞成怒欺负女人的没品男人强。” 那人显然不是善茬,知道在酒吧里跟她冲突,自己占不到便宜,就阴沉着脸,把她往门外扯。 梁临风这才慌了神,如果真被他带到外面,出现什么状况都有可能,急着说:“你别动粗,我老公马上就来了!” 那人眼光相当毒辣,冷笑了下:“老子看你面嫩才陪你玩玩,就你还想糊弄老子?也不看看你那张弃妇脸,还老公呢!” 两个人说着,梁临风已经快被拉到了酒吧门口,昏暗的灯光和吵闹的环境中,没人注意到他们。 眼看就要被拉走,梁临风眼疾手快抓住一个路过的顾客:“大哥,这个人我不认识,帮帮我!” 那个顾客有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胳膊上还挽着一个女伴,看到她惊慌的目光,转头去看那人:“这个哥们,人家姑娘不乐意,强扭的瓜不甜啊。” 那人咒骂了一句,继续把梁临风往外拽。 接着的事情谁都没看清,梁临风只觉得自己被另一股很大的力气拉开,然后就是拳头击打在人体上的声音。 那人捂着脸后退了两步,鼻血跟流下来,呆愣了一下,怒吼:“你小子找死!” 梁临风愣愣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舒桐一言不发地走上去,这次一记勾拳,准确地击在那人腹部,紧跟着又是对准脸颊的一拳。 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两拳过后,那人已经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呻吟,一时爬不起来。 舒桐这才转头,将她上下打量了几遍,冷声说:“还不走?” 梁临风忙抓着包,跟在他身后,刚才被她拉住的大哥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这时候笑笑:“这个你认识吧?” 有些无地自容,梁临风赶快说:“认识的,谢谢您!” 舒桐脚步一点都不慢,出了酒吧,就走向不远处停着的车。 梁临风跟着他,想到自己虽然说了在酒吧街,但没告诉他是在哪家酒吧, 小声问:“你怎么找到我......” 停下来,舒桐回头看着她:“怎么?我不找到你,你今晚还准备惹出多大的事?” 满心委屈,梁临风不由反驳:“又不是我先惹他的,谁知道一个大男人那么小肚鸡肠。” 怒气未消,舒桐声音沉冷:“那个混账当然该收拾,谁逼你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吗?” 还不都是因为他把自己扔在半路上了?梁临风瘪了瘪嘴:“心情不好,没地方可去。” 她还真每次都能理直气壮,舒桐气得不想再说,打开车门上车。 梁临风咬咬嘴唇,自己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也坐进去:“我不想在这里了,带我回去。” 上车之后舒桐就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这时淡漠开口,口吻里没有商量的意味:“我的公寓里没留下你的什么东西吧?我让小顾送你回家。” 梁临风是打算死皮赖脸再留在他的公寓里的,但她又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咬牙:“我不想回那里。” 这一天格外漫长,从早晨开始,她知道舒忆茹对自己的恶意,中午又和他大吵了一架,晚上更是碰到那样的事情。 她酒喝得还是有些多,刚才出了酒吧被风一吹,头直发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很快整个脸都是湿的,这样毫无形象地哭泣,多少有些羞耻。 但她不在乎,比起她将要失去的东西,这些太微不足道。 《圣慧天下》第三十二章“一寸相思灰”节选: “沈哥哥!”从那个满是血色的梦中惊醒,圣慧满头大汗。 此刻天色尚早,还远不到早朝的时辰,天边只泛起隐约的灰白,衬得空旷的寝宫越发冷清。 她方才是做噩梦了,梦中有个熟悉的人从她身边离开。 烈焰从那个人的脚下燃烧起来,映红了他的身躯,好像被血海淹没般,那张容颜一点点模糊。 她直觉地认为那是她最不能失去的东西,拼了命地扑过去,直到无知无觉地喊了出来,并从梦中惊醒。 坐在榻上,用手将脸掩住,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了。 对于一个女帝来说,这是可耻的,但她......想念一个人了。 连苏如幕离开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在梦中思念他,然后再在清醒的时候刻意去忘掉。 她想见她的皇夫了,虽然他走的时候,她连送行都没有;虽然他在的时候,她也未必有多重视他。 但他走了,这座皇宫,就无处不是他的气息。 他拥着她走过曲折回廊,他将她放在膝盖上抱着看雪,他笑着任她拉自己的手在御花园中乱走。 还有,他总是将她抱在怀里入睡,所以自从大婚之后,她的寝宫才终于不再那么冷。 现在,她想念他了。 坐在床上,用双手抱住肩膀,圣慧心里慢慢想着:他出征有很久了吧?也许再过几天,他就又会回来了。 第18章 掌心月光 她抬头认真看着他:“舒桐,你值不值得,只有我说了才能算。” 舒桐还是把她送回了家里,她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过了很久才转身上楼。 离婚的事情也按照舒桐的安排进行。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舒桐带去见了律师。 递给她的资料很多,她也没有心情去详细看,只是草草翻看一遍,就表示可以。 办理他们离婚程序的律师叫严鸣,算是业内出名的金牌律师,似乎早就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看她草率点头,就口头重复了一下主要的条款,以便让她更清楚地知道。 舒桐脸色不是很好,坐在一旁神色淡漠,仿佛有些不耐烦。 梁临风看着他的神情,就有些心浮气躁,当听到严鸣说到房产的时候,她第一次打断他提出意见:“我们一去住的那套房子,还是卖掉吧。” 舒桐这才看他一眼,微蹙了眉。 “即使是给我,也先卖了,再把钱给我吧。”梁临风顿了下,“我不想继续住在那里。” 严鸣等了一会儿,看舒桐没提出异议,才拿起笔,动手修改条款。 谈完后,她和舒桐一起离开律师事务所。 走在她身旁,舒桐突然说:“那套房子位置和品质都不错,为什么不留下?” 梁临风低头走着,没去看他:“那是和你一起住过的。” 住在到处留着他的气息的房子里,却在那离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她应该会发疯。 显然舒桐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其他的意思,他略顿了下,自嘲般笑笑:“也是,不是太好的回忆。” . 梁临风没说话,假如可以,她愿意每天都对舒桐表白,把没来得及说出的那些话颠来倒去地说上无数遍。 现在她只能抬起头,看着他还是显得苍白的脸,勉强笑了一下:“昨天你去医院了吗?” 看了她一眼,舒桐没有回答的意思。 梁临风想想也是,他们都要分手了,偏偏她还不识趣地非要去管他的事情,心里堵得慌,她说:“我先走了,再见。” 来的时候也是她自己打车过来的,舒桐提出要去接她,被她回绝掉了。如果前天晚上的温情,是舒桐对她的最后一点依恋的话,那么昨晚的失态,她希望能是她对舒桐最后的依赖。 她需要一点点来适应没有他的生活,哪怕她再不想放弃,哪怕多么艰难。 她还是不想回家,那套房子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居住之后,就变得沉闷空旷,待上一秒钟都觉得难以忍受。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她找了间顾客稀少的咖啡厅。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她不敢再喝酒,酒精在这种时候不会给她带来好的影响,而她希望尽可能地保持清醒。坐在咖啡厅里熬了没多久,她的手机响了,找她的是吴菁雅。 一开口还是那样妩媚的嗓音,吴菁雅说:“你回B市了?” 她轻叹口气:“是啊。” 吴菁雅试探着问:“那你跟舒桐?” 梁临风唯有苦笑:“刚才一起见了离婚律师。” 吴菁雅倒没落井下石,轻吸了吸气:“你都回去了,怎么还......”她干脆说,“你在哪里?我过去。” 梁临风告诉了吴菁雅地点,没多久她就到了。这次她没有戴那种夸张的大墨镜,再加上这里本来就僻静,所以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坐下来看着她,吴菁雅双手抱胸,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回都回来了,还弄到去见律师,我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梁临风垂着眼睛:“舒桐身体不好,我不想太勉强他。” 吴菁雅无语了一下:“身体不好不正是机会?你不要告诉我你连照顾人都不会了。” 梁临风想起昨天她忘在车上的保温桶,后来也再没听他提过那个东西,说不定早就丢掉了:“他也许不需要。” 敲敲桌子,吴菁雅示意她抬头看自己:“你还在外地的时候,我去医院看舒桐,他那时还不能下床,精神也差。每次我去,他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是看着门外,就是看着床边桌子上的手机。” “开始我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后来有次我去的时候正赶上午饭,他胃疼得厉害,还是紧扣着腹部勉强喝那些口味很差的营养汤。我觉得抱歉,说没有想到给他带点煲汤过来。他笑说没关系,外面炖的汤味道都差不多。” “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总是看着手机和门,大概是因为他在等你。” 淡淡说着,吴菁雅透过茶色眼镜看她:“梁临风,如果我是你,不管需要我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把这个男人放走。” 看着她,梁临风想要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抬不起嘴角,她捂住脸,温热的泪水立刻就流在了掌心里。 出乎意料地,吴菁雅没有趁机嘲笑,她只是喝了口自己面前放着的咖啡,隔了很久才说:“哭吧,女人会哭不丢人,哭完了就接着去争取吧。” 跟吴菁雅并没有说很多话,但梁临风却觉得心情好多了。 吴菁雅当然也没太多时间陪她,没多久就说自己约了人,马上回来接她。 她的口气有些奇怪,提到那个人的时候既没说是助理,也没说是朋友,梁临风一时好奇,问:“这人跟你什么关系?” 吴菁雅十分大方:“下一个目标。” 梁临风惊讶:“你换了?” 吴菁雅瞥她一眼:“那是当然,就算舒桐再好,看着他在我面前思念另一个女人,我的自尊也不允许。” 她还是这么洒脱,梁临风真心敬佩:“我开始觉得我不如你懂感情了。” 吴菁雅淡哼一声,毋庸置疑般:“你本来就没有。” 没多久,她等的那个人就到了,亚麻色的长裤,烟灰色大衣,身材修长笔挺,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更衬得气质文雅出尘。 踱过来看着她们,他略挑了唇角,算是个笑容:“小梁也在。” 梁临风真的看得有些呆,站起说:“周老师?” 没错,吴菁雅嘴里的下个目标就是周惆然。 也站起来,极为自然地挽住周惆然的胳膊,吴菁雅说:“我们先走了,你赶紧去哄你的舒桐。” 梁临风还是惊讶地合不上嘴,看他们真的转身要走,忙问:“你们怎么......” 吴菁雅嫣然一笑,抛了个媚眼给她:“有天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除了毒舌之外,长得还挺帅的。” 周惆然还是保持着淡笑地表情,看她还是呆呆的,就冲她笑笑:“小梁,今天不大巧,改天再一起约。” 梁临风连忙答应了,他们俩就挽着手臂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吴菁雅低头说了句什么,而后周惆然很快回了一句,吴菁雅就用手去掐他的胳膊,显然是周惆然刚才又触到了她的痛处。 那两个并肩站立的身影,因为这样的小动作显得更加般配和谐。 梁临风轻舒了口气,这半年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但她还是为他们能走到一起,由衷地感到高兴。 没有再给舒桐打电话,和吴菁雅分手后,她直接去了舒天大厦。 这次周敏看到她,不再像几天前一样冷淡,而是说:“小梁,你是不是最近才知道舒总受伤的事?” 有些愣住,梁临风沉默了一会儿,笑笑说:“我在厦门的时候听同事说才知道,然后就回来了。” 周敏点了点头:“真的是这样。” 梁临风说:“您......怎么知道?” 周敏笑了:“原来我就奇怪,你闹脾气是闹脾气,对舒总的感情不是假的,怎么能说绝情就那么绝情。再看你回来后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真的心疼舒总。” 梁临风低头笑:“其实......知道得早晚不是问题,是我面对问题的时候没能冷静处理,才会造成这种局面。” 周敏摇摇头没再说,对她交代:“舒总还没回来,你先到他办公室等下吧。” 从扔到外面晾着,到让她去办公室里等,梁临风清楚这是她在给自己创造机会,很感激:“谢谢你,周姐。” 进到舒桐的办公室,梁临风本来是想坐下来等他的,但她一眼看到了摆在舒桐办公桌上的东西,就快步走了过去。 那是她昨天丢在车上的保温桶,之后舒桐再没提起,她以为早就被扔掉,却原来是放在了这个地方。打开盖子,里面的食物当然已经没有了,餐具都被洗得很干净,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梁临风承认自己不争气,可她好像突然又看到了希望。 站在办公桌前,她没有等很久,身后的门打开,舒桐有些行色匆匆,看到她也很意外:“临风?” 他很快就看到了被她拿着的那只保温桶,顿了一下笑笑:“这个忘记还给你了。” 梁临风转身看着他,轻声说:“你根本没想过要还给我。”舒桐一愣,还没开口,她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这次抬手就抱住他,梁临风咬了咬嘴唇:“舒桐,我不想离开你。”声音干涩,她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你明知道的。” 回应她的还是沉默,舒桐没有回抱她,他隔了很久才说话:“抱歉,昨天胃口不好,东西浪费了一些,我没有吃完。” 梁临风抬起头,害怕他再说出什么疏离的话,她索性自己先说:“舒桐,我知道你还不是已经完全对我厌烦了对不对?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再开始......” 身旁有人吹了声口哨,然后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这是要准备强来了?” 梁临风大为尴尬,这才看到舒桐不是一个人进来,身后还跟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笑眯眯的岳礼。 梁临风松开抱着舒桐的手,他也顺势和她保持了距离,回头看了岳礼一眼,口气冰冷:“不是说了,让你在外面等。” 岳礼厚着脸皮:“我看到里面有好戏嘛,就赶快进来。” 连看都不再看他一下,舒桐走到书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中,说:“好了,走吧。” 岳礼笑嘻嘻去看梁临风:“要不要一起去看更好看的戏?” 他话音未落,舒桐低声断喝:“岳礼!” 就算没岳礼这句话,梁临风也打定了主意无论他去哪里,自己都要跟去,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也要去!” 紧抿着薄唇看她,舒桐没有答复。 岳礼在旁催促:“带不带赶紧决定,马上来不及了。” 梁临风听后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显示自己的决心。 可能是时间真的很紧,舒桐没再说什么,仅是抬步走向电梯。梁临风拉着他的袖子一路跟上去。 她不知道这次舒桐是去哪里,但他带了岳礼,却没带周敏,三个人乘坐电梯一直到了地下车库,才上了一辆黑色的SUV。 . 连开车的司机都不再是小顾,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梁临风直觉地感到危机,坐在后座上,俯身抱住舒桐,挡在他前面。 有些无奈,舒桐问:“你又干什么?” 梁临风警惕地看着窗外:“待会儿万一出现点人,对你开枪什么的......” 舒桐还没开口,前座的岳礼“噗”地笑出来了:“小舒,你女人喜欢看枪战片吧?” 舒桐没好气回他:“没事别插嘴。” 梁临风则趁着跟他靠得近的机会,抬头在他唇边吻了一下,嗅嗅他衣领里清爽的味道,心情大好。 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些的岳礼低声憋笑。 以梁临风的脱线思维,他们肯定是得去废弃工厂、货仓车场等等枪战经典场所,所以当他们在一家高档会所前下车的时候,她“咦”了一声。 舒桐显然猜到她都想了些什么,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低声嘱咐:“等下跟在我身边。” 梁临风“哦”了一声,拉着他的衣袖,凑过去对他说:“我会替你挡子弹的。” 舒桐沉默了下,终于忍不住:“中国限制枪支。” 岳礼清了清嗓子,竖一竖衣领,当先走了进去。 很快就有个经理模样的人迎上来,口气很尊敬:“舒总到了,我们杜总在里面等您。” 会所相当大,穿过大堂,里面还有一个中式庭院,回廊曲折,中间堆砌着假山。 足足穿过两三个院落,他们才走到最深处的小庭院中。这个院子却修成日式的,池塘中游弋着肥大锦鲤,水钵的竹筒敲击出空旷的脆响。 茶室里等着他们的人多少让梁临风有些意外,这个人她没见过,但这那张脸她却是认识的。 方正的脸孔略显普通,目光却锐利无比,侵略性十足。他和舒桐一样,是各大报纸财经版的常客,华英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杜昊华。 也是曾经设计陷害过她和周惆然的人。 看到舒桐,他笑起来主动过来握手,又看看岳礼和梁临风:“这两位是......” 舒桐笑了笑:“这一位是朋友,另一个是我妻子临风。” 离得近了,梁临风注意到杜昊华的瞳孔猛然缩紧了一下,神色微微变化:“原来是弟妹。” 梁临风觉得自己也不用对他太礼貌,仅是点了下头:“您好。” 跟舒桐在杜昊华对面跪坐下,看着身穿和服的茶艺师垂着头布茶,梁临风觉得这场面多少有些像日本黑道片里大佬见面的场景。 而舒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很符合这个气氛:“杜总看来是真想要占那块地方了?” 杜昊华就笑了起来:“舒总这是什么话?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当然大家都想要了。” 舒桐笑:“那么就只有投标现场见分晓了。” 杜昊华还是笑:“今天请舒总来,讨论的就是怎么在投标之前,把这个事情给定了。” 听到这里,梁临风就听懂了。 他们大概是在说一个黄金地块,这个地块各个集团都想拿,想必各自都做了不少准备,杜昊华可能是想跟舒桐在私下里做一些交易,所以才约他出来,还到这么私密的地方来谈。 接下来杜昊华提出了不少方案,但大部分都有点见不得光,全被舒桐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说了很久,杜昊华失去耐心,点上一根烟,斜坐在榻榻米上:“舒总,你跟我合作的诚意不够啊。” 他在清幽的日式庭院中做出这种粗俗动作本来就有些煞风景,舒桐又不能闻烟味,微蹙了眉:“我好像从没答应过杜总要合作吧?” 眼睛微眯起来,杜昊华冷笑:“说起来,舒总最近身体好点没有?听说那刀捅得挺深啊。” 舒桐勾了唇:“谢谢杜总,就算没全好,也差不多可以处理一些事情了。” 杜昊华脸色铁青,他又冷笑了一声,锐利的目光就落到了梁临风身上:“也是,舒总今天特地带了弟妹过来,恐怕是想借此表个态吧?我的人那次对弟妹还算客气吧?迷药下的剂量不大吧?我还有特地交代过,别手贱去碰舒总的女人,脱了衣服就行了......” 怒气已经憋红了眼眶,梁临风尽量让自己冷静:“我一直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有些做了卑鄙事情的人,还能卑鄙得特别理直气壮。” 舒桐没有再说别的,他等梁临风说完,就站了起来:“杜总,既然你忘了答应过我的事,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谈了。” 俯身拉起梁临风的手,他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杜昊华摔掉茶具的动静和他高声的怒骂。 他们回到门外,梁临风看到除了他们的车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又多了几辆同样的SUV,车下站着十几个同样黑衣黑裤的人。 这也难怪刚才杜昊华恼羞成怒,却没敢轻易发难。 一上车,她就从舒桐手掌中挣脱开,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舒桐揉了揉眉心,示意司机开车:“还是不应该让你过来的,抱歉。” 梁临风摇了摇头,用手遮住脸:“是我自己要求的......” 看着她的样子,舒桐闭了闭眼睛,轻咳了一声:“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 一直低着头的梁临风突然抱住了他,她把头藏在他肩膀上,声音发闷,明显带着哭腔:“我好想打他......他怎么能那样......” 舒桐愣了下,听到她接着说:“那个刺伤你的人,是被他指使了假装成受害民工的对不对?就算是纠纷闹事,那么多人,偏偏就伤到你。” 这种猜测就算不准确,也相差不远,舒桐刚才含糊其辞,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没想到还是被她猜了出来。 抱着她的肩膀轻拍了拍,舒桐感到她微微颤抖着身体,就没办法继续冷淡下去,放柔了声音:“没什么,这种无赖招数也只能用一次,起不到决定作用。”猛然抬起头看着他,梁临风的眼里还是泪水模糊,“一次也不能原谅!” 捧起他的脸,她凑过去吻他的薄唇,恨恨补上一句:“还是好想打他!” 舒桐抬手擦擦她脸上的泪痕:“你打不过他,真动手了会很危险。” 梁临风还是泪水盈盈地看着他:“是啊,还好我忍住了,我要是真冲过去,估计还得你去护我......我不能害你再受伤了。”她很失落,“我特别没用对不对?” 舒桐失笑,唇角勾起了一些:“女人不需要很能打架。” 他一整天事务不断,现在终于略微放松了神经,说完侧头轻咳了几声。 梁临风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搂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舒桐也实在是累了,看了看她,合上眼睛没再说话。 难得岳礼这次也没煞风景地插嘴打扰,仅是坐在前座上好像根本没注意他们。 车停在他们家的小区里,舒桐先倾身下车:“你上去吧,这段时间我会让人注意一下你的安全。” 梁临风用手撑着车门:“你已经把我搅进来了,仅仅是让人注意我的安全,我不放心。” 舒桐顿了一下:“我安排你去厦门避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梁临风摇摇头,正好坐在阴影里,她的脸看不大清楚,一双眼睛却因此显得更亮:“你还是考虑下我下午的提议比较好......我们和好吧,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最安全。” 舒桐沉默了片刻,神态有些疲惫:“临风,我的确还爱你,但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梁临风轻哼了一声:“你虚伪。” 舒桐停了停:“我只是清醒。” 梁临风没打算放过他:“你只不过是对我没有信心,然后对你自己也没信心。” 舒桐无奈:“临风,你在胡搅蛮缠。” 岳礼在前面“噗”一声笑出来:“我说小舒,你再推下去,就显得很逊了。” 最终她还是被舒桐带回了他的小公寓。 她进了门,就一点没把自己当成外人,轻车熟路地换上他的睡衣,整个人罩在宽大的衣服里,满屋子走来走去。 舒桐不由笑了笑,虽然无奈,却也有些宠溺:“临风,我不大明白你为什么还留恋我,我怕你很快就会认为这不值得。” 梁临风正在忙活着给他烧水喝,听到后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垂了双手,斜倚在门边,琥珀色的眼睛里目光柔和,注视着她,没有开玩笑的神态。 将手里的水瓶放下,梁临风抬头认真看着他:“舒桐,你值不值得,只有我说了才能算。” 舒桐微愣了愣,梁临风接着就走了过去,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她说了一句很烂俗的台词:“你比一切都值得。” . 晚上他们躺在一起睡觉,梁临风悄悄把手搂在他的腰上,一整夜都没有离开。 第二天早上她醒得早,看到舒桐还在沉睡,就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先起来做早点。 她正在厨房里煮小米粥,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闷响,接着是洗手间里水流的声音。 放下东西跑过去,她就看到舒桐伏在水台上,微弓了身体,一只手抵在胃上,不住干呕。 忙抱住他的腰,梁临风握住他放在胃部的手,尽量帮他按揉。 脸色苍白地低着头,舒桐又过了一阵,才多少好了些,望向她笑笑:“还好,很快就过去了。” 梁临风看得心酸,吻他被汗湿的鬓角:“怎么回事?每天早上都这样?” “偶尔会好些。”舒桐避重就轻地答了,笑,“你今天起得好早。” 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会醒得早一些的那个人还真是舒桐。 梁临风又吻了吻他的唇角:“是啊,我浪费了好多看美人睡颜的机会,怎么能继续浪费。” 脸色渐渐好了些,舒桐抿了唇笑着看她。 住在这套小公寓里的好处就是舒桐上班实在方便,一直磨蹭到快到钟点出门都可以。 梁临风理所当然地跟了过去。 一切都在努力中好转,她进去的时候,还看到周敏冲她笑了一下。然而等进到舒桐的办公室,她看到静立在里面的身影,立刻站住了脚步。 即使一身粉色的套装,穿在舒忆茹的身上也丝毫不突兀,反倒更加衬托她精心修饰的优雅气质。 舒桐也有些意外,走过去笑了笑:“妈妈,您回来了?” 舒忆茹点点头,看向他身后地梁临风:“看来你和小梁是和好了?” 梁临风不等舒桐开口,上前一步说:“是的,谢谢妈妈关心,我们早就和好了。” 她的敌意不可谓不明显,舒忆茹还是淡淡笑着,继续去看舒桐:“小桐,我听说,你和华英的杜昊华,似乎有些矛盾。” “我们今年的房产开发项目,触及到了华英的利益。”舒桐笑笑,“商场如战场,有矛盾是正常的。” “是吗?”舒忆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还听说杜昊华做事太阴毒,所以和你有些私人恩怨?” 舒桐还是笑笑:“就算有私仇,我也不会让它影响到我的判断。在公事上,永远是舒天地利益最重要。” 舒忆茹满意点头,笑了:“小桐真是越来越成熟了,你爸爸在你这个年纪,都不一定有这个定力。” 这对她来说,一定是个很高的评价,所以她说出来的时候,语气里就有很多鼓励,仿佛期望殷切。 梁临风却忍耐不下去,悄然握紧了拳头,她的语气里有强压的愤怒:“妈妈,你这样的姿态,自己一点都不惭愧吗?” 她虽然一直和舒忆茹疏远,但大面上都还过得去,从来都没有这样出言不逊过,所以连舒忆茹也愣住了,半响才知道回答:“你说什么?” “我不说我被杜昊华陷害的时候,你在哪里,反正你从来都不喜欢我。”直视着舒忆茹,梁临风一口气说出,“我只问你,舒桐被杜昊华设计刺伤,住院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刚出院身体虚弱,自己一个人住在小公寓,那时候你在哪里?你从来都没出现过,除了几个不疼不痒的电话问候!现在他和杜昊华周旋,你倒回来了!就是为了问一问他是不是在意和杜昊华的私仇,是不是能够冷静理智地处理舒天跟华英的矛盾!” “有哪个做父母的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的?你脑子里除了你的公司还有别的东西吗?你自己不惭愧,我都替你惭愧!” 说到这里,她不解恨地加上一句:“你根本就没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舒桐!因为我的爸爸妈妈绝对不会这么对我!” “临风!”她说话太快,一直到一股脑说完,舒桐才找到阻止她的机会,脸色变得苍白,他看着她,“你太不尊重妈妈了,向她道歉!” 梁临风回视着他,毫不示弱:“为什么要道歉?我没说错!” 抓住她的手腕,舒桐将她带出办公室,抿紧了薄唇,他只在关上门的时候对她说了句:“临风,请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事。”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请”这个字,即使在他们冷战的时候,他也不曾说过这么有距离感的话。 梁临风愣了很久,才意识到也许刚才她又犯了一次错误。她以为她是在谴责舒忆茹,维护舒桐,但其实她是在同时伤害两个人。 舒忆茹可能的确对舒桐太过冷漠,但她毕竟是舒桐的养母,那些让人心凉的细节和真相,如果没有人说出来,那么舒桐还可以假装一切都好,并努力争取。 她应该设法化解这种隔阂,而不是将问题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暴露出来,逼舒桐不得不直视这些,处理这么难堪的场面。 看着舒桐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重新走回到自己面前,舒忆茹怔忡了一下,才注意到,他从一见面起就略显苍白的脸色,现在正变得更加苍白,甚至连唇色都隐隐发白。 对她笑了笑,他还是那样平静温和的语气:“妈妈,对不起,临风有时候说话太不注意方式。” “小桐......”下意识开口,舒忆茹想要说些什么。 “您别生气。”舒桐以为她要责怪梁临风,忙说,“她也不是真的那么以为,只是气话而已。” 舒忆茹有些哑然,她不想承认,但当梁临风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竟然无从反驳。 得到舒桐受伤的消息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她还能记得,当时她好像是在一个农场里骑马,市郊的牧场景致优美如同油画,她沉浸其中。 所以在接到周敏那个电话,听着这个昔日得力的下属用不多见的惶急声音对自己说,舒桐正被送往手术室,情况不明时,她就用冷静的口气让她不用慌张,一切有她在。 而后她想到了那个不懂事地跑到云南去的儿媳妇,就用同样冷静的思考,决定了打个电话试探她的口风,却暂时不告诉她这个消息。 她没有想过要回国。 她认为有最好的医疗技术,有最优秀的医生和护理人员,一切都会很好地解决。即使她回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去干。 她没有想过......那个孩子这时候需不需要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如果不能是妻子,那么亲人需不需要? 后来他出院的时候,特地打电话告诉她马上可以开始上班,她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她应该是坐在午后的庭院里,享受着安静的下午茶时光,然后漫不经心地表示,她已经知道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很失职......然而那么多年,她竟然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 “妈妈?”她太久没说话,舒桐早已认为她是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于是温声问,“您是早晨下飞机的?现在需要去休息一下吗?” 她的确是早晨下的飞机,她习惯乘那趟航班回来,所以几乎每次都是早晨到B市。这次为了早点和舒桐见面,确定他对杜昊华的态度,她收拾妆容,没怎么休息就来到了舒天。 她掩饰很好的那点疲倦,都被舒桐看了出来。 是因为这个孩子太温柔,所以她才会长久地认为,他不需要自己的关心? 还是自从他来到自己身边,被当做一个感情并不深厚的继子来对待时,她就刻意地疏忽了他? 那个带着微笑的英俊面容正对着她,他的眼眸却是低垂的,仿佛是回避了她的眼睛,礼貌地看着她。但她却第一次发现,他的瞳仁中没有任何神采。 没有期待,也没有伤感,只是空洞。 她张了张口,发现只是简单的一句“小桐,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也因为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而无法说出。 她最终说:“好,我先去休息。” 离开那间办公室的时候,她的仪态没有一点失常,但她却觉得,她是在逃跑。 没心情理会离开的舒忆茹,梁临风在她上了电梯之后,就马上随着舒桐回到他的办公室。 不顾他的沉默,她上去就拉住他的手:“我错了......舒桐,我可以去给妈妈道歉,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没有回答她,舒桐以手撑住身旁的办公桌,低着头轻咳了两声,一口血就随着气流咳了出来,溅在他脚下的地板上,鲜红一片。 看着那片红色,梁临风觉得身体都僵了,双手抱住他的身体。 “舒桐?”颤抖着摸索到他的脸,梁临风想去擦他唇角残留的血迹,却又触到一片黏稠。 张口把血吐在了她掌心里,舒桐脸色苍白之极,握住她的手腕:“没事,别让妈妈看到。” 梁临风只知道紧抱着他,扶着他坐在沙发上,然后撞撞跌跌地跑出去,拉住送完舒忆茹回来的周敏:“周姐!快叫司机!” 周敏吓了一跳,梁临风脸上都是泪水,手中嫣红一片:“快送舒桐去医院!” 车子很快在地下车库备好,梁临风扶着舒桐下楼,上了车,把他紧紧搂住。 开车的是小顾,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舒总,您怎么样?” 舒桐是尚能开口的,奈何被梁临风死命护在怀里,脸上也净是她的眼泪,只能轻咳了咳说:“还好......” . 小顾听他声音虚弱,也不敢再耽误,挂档踩油门,使出最好的技术,尽量将车开得又稳又快。 梁临风惊魂未定,坐在后座上紧抱着舒桐的身体,低下头轻声叫他:“舒桐。” 没得到回答,她就轻轻吻住他的嘴唇,淡白的薄唇上还留着一丝血迹,她却毫不在意,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吻他,泪水一滴滴落在他苍白之极的脸上,梁临风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舒桐......” 唇边又溢出几声咳嗽,舒桐看了她良久,才不胜其烦一样,蹙眉闭上眼睛。 第19章 所以追寻 只是握着一只手而已,她的神态却近乎虔诚,仿佛被自己护在手心里的,就是整个世界。 送到医院的时候,舒桐还没有失去意识,只是一路上他胃痉挛着吐了两次血,冷汗湿透了衬衫。 梁临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来的,她仿佛置身在最可怕的梦境之中,却偏偏又清醒不了,只能近乎机械地叫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去试他颈上地脉搏。直到舒桐被扶上推车送入急救室,她才神情呆滞地停下来站在过道中央。 旁边的护士可能看她太紧张,开口宽慰说:“放心,你老公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梁临风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握紧了拳头试图让自己冷静:“谢谢......” 从看到舒桐吐血开始,她就几乎被恐惧淹没,那是种突如其来的害怕,她害怕他会再也睁不开眼睛,害怕以后会再也不能见到他。 这样的恐惧,比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难以忍受。 岳礼得到消息,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梁临风:她没有办手续,也没跟任何人交谈,而是站在急救室外的过道一侧,脸上的神情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 快步过去叫她,岳礼不自觉屏了呼吸:“小梁?小舒呢?” 神志还是在的,梁临风抬起头将视线聚焦到他脸上,笑了下:“嗯,护士说不算太严重。” 岳礼这才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是给刚才她那个神情吓到了,还以为是舒桐真出了什么事。 “岳礼,”梁临风看着他,笑意勉强,“你说我要不要继续留在舒桐身边?” 抬手抹了把脸,岳礼笑笑:“这问题你来问我吗?说实话,我这个自封的老大哥还真是不称职。” 他摸出烟盒来想抽烟,又想起这是医院,塞了回去:“我知道你是因为我那些不负责任的话,才逃去云南的。我那段时间也对小舒很心寒,好久没理他。直到他受伤住院。” 他自嘲地笑了下:“说起来惭愧,我是带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去的。但小舒却一点没给我面子,冷冰冰的,根本不理我。我生气了,在他病房里坐了一会儿,问他到底把查出来的人怎么办了。” “当年主要参与他父母那事情的有两个人,出事后他们都先后离开了D城,在外合伙做生意,几年前因为涉嫌金融诈骗,一个自杀身亡,剩下一个被判了无期,就在B市郊区的监狱里服刑。” “我以为小舒早就报复他们了,他听后只是冷笑了下,说:‘你放心,我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我到那时候才意识到,也许我对这个认识了很多年地小老弟太不信任了。他那样的年轻人,在国外最艰难的时候,混迹在那么肮脏的圈子里,都没有沾染上一点恶习,怎么又会是阴沉狠毒的小人?” “他只是想知道那些毁掉他家庭的人,如今是不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生活给予那两个人的,真的要比普通的报复残酷。” 梁临风默默听着,问:“那后来你怎么让舒桐原谅你的?” 岳礼呵呵笑起来:“当然是没事了就去啊,前后总共七回啊,总算让他肯用正眼看我了。” 所以这次杜昊华的事,岳礼这么尽心地跑前跑后,估计也是为了弥补之前的伤害。 她笑了笑:“是啊,舒桐总会心软,只要我努力。” 舒桐在急救室里待的时间并不短,直到两三个小时以后,他才被推了出来,应该是被注射了安定剂,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 主治医生看了眼凑过来的梁临风,就开口说:“你老公这是术后第二次胃出血了你知道吗?” 想到舒桐在公寓里时吐出来那些褐色的血水,梁临风忍不住苦笑:“好像是。” 又扫了她一眼,主治医生口气不好:“别似是而非不当回事,今天这次幸好是出血点不多,才能不用开刀。要是再严重一点,我不保证能在两次距离这么近的手术中不出差错!胃出血死亡率也有10%知道吗?” 撂下了这句狠话,他把手一挥:“安排住院两周。”转身走掉。 . 梁临风当然没有不当回事,事实上她听到主治医生说出“死亡率”时,稍稍停歇一些的心悸就又回来了。看向躺在手推车上的舒桐,她俯下身抚开他额边的碎发,握住他没有扎输液管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还是冰凉的,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曲着,她将他的手举起来放在脸上贴着,又侧头吻了吻他的指尖。 为了防止舒桐胃部再发生痉挛,医生用了剂量不小的安定剂,因此梁临风一直守着他,到深夜的时候,才看到他的手指微动了动,眉头也蹙得更紧。 忙低声唤:“舒桐?”梁临风怕他醒后太疼,握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怀里,“胃疼得厉害吗?” 虽然意识渐渐恢复过来,但在失血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舒桐有些眩晕,睁开眼看了她一下之后,就又把眼睛合上,也没开口,而是咳了一下,动了动被她握紧的手。 明白过来他这是要把手抽走,梁临风就顺从地把他的手塞回到被中。 舒桐现在还不能喝水,梁临风拿起沾水的棉签小心湿润着他有些干裂的嘴唇,轻声对他说:“疼得厉害就跟我说一声,我去叫人。” 舒桐还是不说话,她就干脆自作主张,又弯腰在他眉梢吻了一下:“我都在,不会走的。” 不知是头晕得厉害还是根本就懒得理她,舒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但也没再拒绝。 梁临风早就不再计较他这一点冷淡和疏离,抬起手替他拉好被子,坐在床边还是看着他。 病房里有陪护的病床,实际上她早就可以像那次舒桐哮喘病发,她留下来陪护的时候一样,把折叠床支起来自己也躺下休息。可是现在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躺下的话,虽然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也能留意到他的情况,但是却不能再看到他的样子。 又坐了一会儿,她起身搬了一张小沙发到床头,然后将室内的光源都关掉,只留下一盏应急灯,回去坐到沙发里,微弱的灯光里,陷在一片白色中的舒桐的脸不再清晰,而是剪影一样的轮廓。 即使如此,她还是近乎贪婪地看着,直到浓重的困倦来袭,她就这样蜷在沙发上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梁临风早早醒过来,没顾得上在医院吃早饭,趁着舒桐还没醒的工夫回了趟家。 舒桐今天还不确定能不能进流食,不过她还是熬了一锅小米粥,将米滤掉,只剩下香气四溢的汁液,装在保温桶里,又从家里给舒桐挑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必需品,梁临风才匆忙返回医院。 等她到了病房,舒桐已经醒了,病床被摇高,他靠着正带笑和身前的人交谈。那个穿着护士制服的身影梁临风并不陌生,就是前天她在舒天大厦看到的袁琳月。 唇边的笑意柔和,舒桐的声音也放松:“抱歉每次都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袁琳月假装无奈地叹口气:“那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就是吃医护这碗饭的。” 梁临风走过去,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先冲袁琳月笑了笑:“袁护士。” 袁琳月立即转过来看着她笑,露出左颊上甜美的酒窝:“临风是吧?昨天是我正好轮休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尽管找我。” 梁临风忙客气:“袁护士也很忙吧,总是麻烦你多不好意思。” “没事,再忙我也不能丢下舒先生不管啊。”袁琳月笑着,然后看了看舒桐,“舒先生您说是吧?” 微笑着点头,舒桐也没看梁临风,而是继续对她笑:“所以我才说总是麻烦袁护士。” “好了,您就别客气了。”袁护士笑着挥手,又向梁临风道别,才抱着记录本出去了。 知道袁琳月就在医院里,也知道早晚会遇上,梁临风还是忍不住暗叹了口气,她不爱乱吃飞醋,这点舒桐比谁都明白,但这种完全被排挤隔离在他们之外的感觉,她想不吃飞醋还真很难。 尽量不让表情显露出来,梁临风走到床边坐下,笑着对舒桐说:“我带了小米汤汁,如果医生说能吃流质了,你可以喝点,熬得很香的。” 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舒桐略勾了下唇:“好,我知道了。” 这个敷衍的微笑跟刚才那温和耐心的笑容差得太远了,梁临风宠她笑了笑,想去握他的手,又想起来昨天他似乎已经明确表示不喜欢被自己触摸,抬起一半的手臂缩了回去:“我从家里带了些衣服过来,要不要我帮你换上?” “谢谢,我还可以自己换。”淡淡答了,他就不欲再多做家滩般垂下眼睛。 但梁临风显然还是做不了受气小媳妇,停顿了一下开口:“舒桐,我现在为你做的这些,是我完全自愿的。你当做是对患者的同情也好,还是我对以前那些疏忽的补偿也好,我只希望在你康复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暂时放下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好好相处……” 这段昨晚就准备好的话说得再冷静,她也还是咬紧了牙,才能把剩下的都说出来:“就算你不想和我重新开始,但我们也……像你说过的那样,尽量多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舒桐抬起了头,看向她的目光沉静无波,停顿很久,才说:“好。” 松了口气,她就笑了,这才拉起他放在被外正输液的手,捂在自己手里替他暖着:“这样就太好了。” 只是握着一只手而已,她的神态却近乎虔诚,仿佛被自己护在手心里的,就是整个世界。 第二天下午,舒忆茹还是知道消息赶了过来。 虽然舒桐交代过周敏不要告诉她,但她毕竟人在B市,自己觉察到了不对。大概是很久没到医院来看人,坐在窗前,舒忆茹有些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地帮舒桐拉了拉被子:“小桐,胃还疼得厉害吗?” 笑笑垂了眼角,舒桐回答得很有礼貌:“谢谢妈妈,不怎么疼了。” 刚刚止血,连流食都不能进,又怎么会不疼。 舒忆茹看他苍白着脸抿着唇,连额角都有冷汗渗出来,却还是风轻云淡的表情,都有些不敢再看:“不疼就好。” 隔膜存在了太久,想要一朝一夕就打破,也是不可能的。 梁临风打了热水回来,见到她在那里坐着,也不能不示好:“妈妈,您来了?” 舒忆茹回头冲她笑了下:“是啊,担心小桐。” 梁临风刚骂过她,本来以为她肯定会阴阳怪气挤兑自己的,看到她笑容温和,一点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愣了下才开口:“哦,舒桐比昨天好点了。” 她没太多注意力去关心舒忆茹,说完马上走到床前,握住舒桐放在被外的那只手:“体温还是这么低啊,要不要喝点温水?” 有舒忆茹在,舒桐就不好对她太冷淡,点头:“好。” 小心地兑了温度适中的水,扶着舒桐喂他喝了一点,梁临风拿手帕去擦他脸上的汗:“真太疼了你就喊两声也行啊,这样没声没息我更心疼。” 舒桐是真的被她说得无奈了:“那样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对我不适用。” 梁临风扁扁嘴:“好吧……算你最隐忍了好吧?” 舒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决定放弃跟她沟通。 舒忆茹在旁边看着他们,突然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她比梁临风说的,还要不堪一些。 她不仅没有用一个母亲的身份去关怀舒桐,她甚至心狠到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连他应该得到的其他关怀,都残忍夺去。 尽量坐得久一些,她还是不得不在舒桐将要午睡的时候告辞离去。 她起身的时候,床上的舒桐笑着说了句:“妈妈放心,这次我应该不会住院太久,两周后就能回公司上班。” 他应该是以为,她来看他,只是为了查看下他的情况,然后确定他是不是很快能回去上班。 像被什么烫了一样,舒忆茹匆忙回答:“没事,你休息久一点也没关系。”而后她的脚步略显仓惶,转身很快走了。 舒桐看着她的身影,神色惊讶又疑惑。 梁临风则在旁边偷偷吐舌头,虽然她的话又冲又难听,但好像起到了那么点作用。 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这一晚,梁临风还是留在医院里陪护。 帮舒桐都收拾好,看着他躺下休息,她把昨晚用的沙发拉过来,睡在他床边,不知是不是忙得太久,这次她在沙发蜷好了身体,很快就睡熟。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一阵晃动给摇醒过来的,还昏沉的时候,听到舒桐的声音带些急促:“临风?临风?” 眼睛睁开了片刻,她终于发觉自己是被抱在一双手臂之间,而抱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舒桐。 舒桐还穿着病号服,看到她睁开眼睛,微蹙眉头,口气不无严厉:“不是有陪护的床吗?你昨晚怎么睡在这里?” 梁临风本来就没睡醒,说话不自觉带了点委屈:“前天晚上也是这么睡的啊,这样不是能离你近点?” 听到她说前天也是,舒桐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是气得够呛:“陪护要睡陪护的床,不是让你连着两天水单人沙发!这是常识!还用我教你?” 劈头盖脸训了她一顿,明白过来后:“你怕我生病?”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下,有点小心翼翼地,“你生气是因为关心我吧?” 对于她这厚脸皮的结论,舒桐干脆就没回答,但拜这个小插曲所赐,她和舒桐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好转了。 梁临风很快就得寸进尺,开始对他动手动脚,喂上一口粥,就要在脸上抹一把:“病美人就是怎么都养不胖啊。” 什么“美人”“男宠”之类的称呼,最近似乎又被她驾轻就熟拾了回来,舒桐咽下口中的食物,微皱眉:“美人就行了,别再加一个病字了。” 这话一出口,无疑给了梁临风一个由头,她呲了牙得意:“病美人更让人心疼啊,我最怜香惜玉了,美人说什么我都听,美人要什么我都给!” 舒桐只能摇着头,无奈看她一眼:“你是在向我展示你的昏君素质吗?” 对于梁临风来说,厚着脸皮死赖在美人身边是没有一点难度的。 那么,装傻跟一个明显对自家美人有着好感的甜美护士周旋,那就更加没有难度了。 住院几天,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在好转的舒桐,不知道第几次看到梁临风用一脸虚假之极的笑容送走来查房的袁琳月。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临风,你的脸看起来有些僵。” 梁临风立刻转过来,收回咧开的嘴,换上面对他时才会有的关怀微笑,自认为春风化雨柔情似水:“没事,再僵也能对美人笑。” 舒桐清咳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支在他病床上的笔电。 他一下子住院两周,舒天总不能没有人管,从第三天开始,他就让周敏每天一次来医院给他送文件,还有部分工作则用笔电联网完成。 梁临风凑过去坐在床边,用手隔着被子给他轻揉胃部,那个对她不太友好的主治医师说,这样适度的按揉会减轻舒桐胃疼的状况,所以这几天她没少这样做,都已经十分顺手了。 因为是近距离接触,揉了几下之后梁临风就又开始观察舒桐的脸色,看着他依旧血色淡漠的薄唇小声说:“还是没补回来,人也更瘦了。” 单手敲着键盘,舒桐笑笑回了一句:“是啊,恢复得好事太慢,不然你就可以早点解脱了。” 梁临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还是喃喃自语:“是不是我多亲两下,血色就会回来多一些啊。” 舒桐相当警觉,马上就往后侧了身:“你又想?” 可惜已然晚了,梁临风早凑近了,双目有光,看着他非常深情:“美人,再让我亲一下吧。” 舒桐断然拒绝:“不行。” 话音刚落,嘴唇上就被飞快点了点,梁临风偷亲了一下心情不错,退开了奸笑:“美人你矜持什么嘛?反正这几天都被我占了那么多便宜了。” 这倒是实话,她打着陪护的旗号,除了回家准备舒桐吃的东西之外,其他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只要逮着机会必然是上下其手,能抱就抱能亲就亲。 对她这种举动,舒桐开始无奈,到后来只能被动接受,现在就叹口气,“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被富婆包养了的错觉?” 梁临风瞅了一眼他身前桌上的电脑:“我要是个富婆,我还真包养你,让你这些破工作都赶快滚蛋。” “那你需要先把舒天挤垮或者吞并。”淡笑着说,舒天还挑了下眉,“鉴于舒天的总裁是我,这个难度应该很大。” 哀嚎一声,梁临风先投降:“好吧,你赢了。” 瞄到舒天电脑里那份文件是针对华英集团的竞标对策,她就说:“还是打算跟杜昊华争那块地?” “那是当然。”舒桐笑笑,“我不需要把他逼成丧家之犬,我只要把他压制得再也抬不起头就好。” 梁临风联想到他腹黑起来那种程度,暗暗为杜昊华祈祷:“恶人自有恶人磨,自求多福吧。” 舒桐身体渐好,他们也不用一直闷在病房里。 这天外面难得艳阳高照,弃文也不低,所以午后两个人就一起下楼散步。 梁临风不敢掉以轻心,出病房大楼前,不但帮舒桐把大衣扣子都扣好,还给他加了条厚厚的围巾,边替他整理衣领边自己嘀咕:“不但要小心胃,也得注意不能着凉了。” 舒桐听她嘀咕得郑重其事,就笑:“不用这么杯弓蛇影吧。” 梁临风抬头给他整理围巾,随口就说:“这都还怕不够呢,也不看看你那破烂身体,半年都住三回院了……” 无意识地说完,梁临风感觉到舒桐那突然锐利起来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噤声,呵呵傻笑:“美人……” 破烂身体……舒桐低头看了看她,一言不发抬腿走向外面。 梁临风欲哭无泪地去追,不停赔罪:“美人等等我!我错了!你身体一点都不破烂……是傲雪寒梅!山顶青松!坚韧不拔!铁骨峥嵘!” 正追着,一个身影跟她擦肩而过,对方有点诧异地开口:“临风?” 微带清冷的嗓音她无比熟悉,忙转头就看到夏晨正站在一旁看过来,笑笑说:“临风你怎么在医院?” 许久不见,夏晨还是老样子,英俊儒雅,线条凛冽的唇边带着些笑意。 前面走着的舒桐显然也听到了夏晨的声音,却没有一点停下脚步的意思,还是径直往前走。 梁临风看了看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慌着答:“舒桐这几天在这里住院,夏老师您来医院看病?改天我打电话给您!” 胡乱说完,她飞快转身追上去,只留下夏晨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笑:“我来例行检查……” 那边梁临风好不容易在喷泉旁边赶上舒桐,赶快抓住他的袖子:“美人,我错了……真的!” 见舒桐还是不回头,她索性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笑:“别生气了,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小气。” 这才转头淡看了她一眼,舒桐神色还是像平常一样平和,嘴唇边甚至还有些微笑,问:“刚才是夏老师吧?你没多跟夏老师说几句话?” 梁临风清清嗓子:“这不光顾着哄你还来不及呢,怎么顾得上说话。” 舒桐点头,也没再说别的话。 梁临风敏感地觉察到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小心翼翼地看他:“美人……你还生我的气?” 看了看她,舒桐勾了唇笑,半真半假地敲她的额头:“我要是认真跟你生气,我生得过来吗?” 毕竟理亏,梁临风不敢还手,任他在自己脑门上敲出个红印,扁嘴偷偷嘀咕:“真小气。” 舒桐带笑看她一眼。 他们还是手挽手在庭院里走了一会儿,没多久,逛到一处花架下。 有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很高兴地叫他们:“小桐?你还没出院呢?” 她身边还有一张轮椅,上面坐着年纪跟她相仿的大哥,见到他们也笑得心情不错的样子。 舒桐对梁临风笑了下,低声解释:“上次住院认识的病友。” 拉着梁临风走过去,舒桐笑着:“大哥最近身体怎么样?” 那个大姐笑笑:“还不错,还不错。” 阳光正好,他们就站在那里说了几句话。 那大哥不善言辞,大姐却很能说话,没少打趣,临别时她对舒桐笑着,意有所指:“现在还要喝我们的汤吗?有人熬给你喝了吧?” 舒桐唇边露出了笑意:“是不用了,谢谢大姐。” 梁临风拉着问他:“你喝过大姐的汤?” 舒桐笑:“是啊,病房都在一个楼层,下楼散步的时候遇到过,大姐经常会带自己做的汤过来,有时候就分我一份。” 在医院陪护几天,梁临风也知道病房提供的食物口味差而且不够营养,所以坚持将舒桐的一日三餐做好了带来。 想起吴菁雅说过他上次住院的时候一个人喝发下来的营养汤,梁临风立刻就觉得心里酸涩起来,伸开手臂抱住他的腰:“我不会再让你喝别人的汤了……” 说完她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蛮横,忙解释:“有我做汤给你,所以你不用去喝别人家的汤了。” 舒桐笑着拍她的肩:“你要觉得过意不去,明天熬汤的时候可以多熬点给大哥送去一份。” “好。”梁临风答应,又问,“大哥是什么病,这么久还没出院?” 舒桐顿了下:“晚期胃癌。” 梁临风沉默了一会儿,抱他的手更加用力。 舒桐笑起来:“好了,别为大哥难过了,你看他们心态多好。”他停了停才接着说,“其实当时我们认识,是因为我挺羡慕他们的。我在楼下散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坐在花架下聊天,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因为设么住院,但我觉得如果在人生中艰难的时刻,有那么个人陪着,那样就很好。” 他笑了笑:“也许是我的目光太直白,后来大姐就过来和我搭话了。” 梁临风安静听着,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她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说出一直想说的话,她将头靠在舒桐肩上:“舒桐……我不会再缺席。” 回病房后,梁临风就给夏晨打了电话。 夏晨笑了笑:“没事,只是来做胃镜和其他检查而已。” 他这种检查是需要住院的,梁临风就问:“您一个人吗?师母来了没有?” 夏晨笑笑回答:“在家里带小孩,晚上会过来。” 听到他是一个人,梁临风就向他问了病房的楼层和房间号,过去看他。 只是来做检查,夏晨也就没在床上躺着,她进来后让她坐下,勾起了唇:“舒桐身体还好吗?” 梁临风忙答:“好一点了,比前几天好很多。” 夏晨看着她,突然问:“临风,你和舒桐现在还好吗?” 梁临风还真的很难回答,这种状态算好吗?虽然她说了要跟舒桐重新开始,而舒桐也没有反对,但他却迟迟没给她正面的答复。 更何况,她还老是时不时惹他生气,现在这些,算不算分手前最后的和平? 不过她不想让夏晨担心,就笑着说:“都还不错,跟以前一样吧。” 夏晨笑了下:“是吗?我倒觉得你们之间的问题应该是解决了。” 梁临风一愣,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之间的问题都是更严重了而已吧? 意外和夏晨相遇,她心情不错,就在夏晨的病房里多坐了些时候,等回去的时候,舒桐已经躺下休息了。 坐到床边,她正准备也靠着沙发小睡一会儿,舒桐就淡淡开口:“不要在那里睡觉,小心醒了又叫背疼。”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背对着她,也没看她,梁临风吐吐舌头,站起来跑去陪护的床上躺下。 夏晨既然在医院,梁临风晚上熬汤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久多熬了许多,不但给那个大哥送去了一份,也给夏晨送去了一份。 她送汤的时候,吴小雨也已经去了,还带着梁临风心心念念惦记的夏小姑娘。 粉嫩可爱的小孩子就像会说会动的娃娃一样,梁临风抱起来就爱不释手,想尽各种办法,直逗得夏小姑娘冲她咯咯笑个不停。 夏晨在旁带着点淡笑看她们:“临风,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可以考虑和舒桐一起要一个了。” 梁临风是喜欢小孩子,基本上女人对柔软可爱的baby是没有抵抗能力的,但她忍不住露出点苦笑:“这个……还真有点难度。” 夏晨将吴小雨手里的女儿接过来自己抱着,不管是态度还是姿势都很自然,竟然跟他清冷的气质毫无违和:“难在哪里?” 梁临风愣了愣,他话里都带着禅机的样子,她暂时还没懂。 而夏晨也不再说,只是在女儿粉嘟嘟的脸上轻吻了下:“乖,今晚不要吵到妈妈了,妈妈照顾我们两个很累。” 梁临风觉得自己眼珠子都快调出来了,这就是那个以冰山脸著称的夏老师?虽然他这样说的时候,还是用着那种微带了淡漠的口气,脸上也只是淡淡微笑着,丝毫无损他冰山美人的气质。 看够了夏老师和夏小姑娘,梁临风才磨磨蹭蹭回到舒桐的病房。 晚上通常胃口都不好,所以舒桐只是喝了些粥,就又拿出笔电开始工作。 梁临风回去的时候,正看到他一边翻看资料,一边掩唇轻咳着。 他的哮喘虽然一直没发作,但如果这时候也出来作祟,就是雪上加霜了,所以梁临风吓了一跳,忙过去抚他的背:“怎么了?气管不舒服?” 舒桐摇头:“大概是房间太干了,没事。”说着抬起头来看她,他微微笑了下,“回来得比我想象中早。” 梁临风清咳了一声,虽然夏晨那里很有趣,不过她还是更担心舒桐,所以尽量早点回来:“我想你了嘛。” 舒桐似笑非笑:“嗯?我以为你见到喜欢的人,就顾不上我了。” 这句话一出口,梁临风就给噎了一下,口水直接吞到了肚子里,强自镇定自若着结巴:“你说什……什么啊?” 笑了笑看她,舒桐语气没什么起伏:“你不是一直喜欢夏老师?今天好不容易遇到。” 她曾经暗恋过夏老师这件事情,梁临风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那些秘密深埋在她心底太多年,以至于秘而不宣都成了一种习惯。 但现在突然听到舒桐说出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反而是冲口而出:“你不也和黍离谈过恋爱!” 舒桐一愣,以为她要借此逃避话题,却听到她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我暗恋夏老师怎么啦?暗恋而已!你和黍离都有过一段了!” 梁临风又“哼”了声:“小肚鸡肠的,多少年前的事你都翻出来说。” 她倒还有理,舒桐失笑,正想开口,梁临风就搂住了他的身体,将头放在他的肩上,梁临风抱他抱得很紧:“在枫城的时候,我还梦到过两次夏老师,那时候刚遇到你,晚上睡觉还会梦到过去。夏老师还是那么年轻,只是他根本不看我,后来就没有了,特别到了B市之后……舒桐,我很清楚,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 她并不想这时候再说这样的话,会显得很矫情,但有些话如果不说,她害怕会闷在心里直到腐烂变质,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舒桐沉默着,再开口的时候,却不再提夏晨,而是笑笑说:“临风,你在意我和黍离曾经是恋人?” 抬头近乎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梁临风回答:“当然在意!”说到这里她又来了气,“还有那个袁琳月!她老在你面前晃什么?” 她醋火大盛,舒桐反倒没办法再说了,笑了下:“以前我还以为你很大度。” 梁临风不由气愤,怎么会不在意?只不过原来不想为这些小事烦心而已。憋到最后,她只能用力抱住他的腰,恨恨说一句:“你是我的!” 对此舒桐只是勾起唇笑了下,不置可否。 两天后,夏晨检查完身体出院,因为时间不凑巧,给她打了个电话道别。 梁临风在病房里接起来电话,两个人没说几句,她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咳,是躺在病床上的舒桐。 这几天她伺候这位要求很高的病人都伺候出经验来了,没顾得上跟夏晨细说,匆忙挂掉电话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舒桐早到了颐指气使的高境界,连眼皮都没抬,随手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文件。 狗腿地过去拿来给他放在身前的小桌子上,梁临风顺势坐下来,摸摸他的脸颊:“今天不错,气色好点了。” 如果只说这一句也就罢了,结果她要死不死又感叹起来:“虽然脸色苍白的病美人的样子也很美,但还是健康一点好啊。” 无奈转头看了她一眼,舒桐干脆抓住她正乱摸的手,一把将她带到自己胸前按住:“别乱动。” 蹭在美人胸口大吃豆腐,梁临风还不满足,又将目光溜到病号服的领口里面,在露出的锁骨上啃了一口:“美人的滋味就是好啊就是好。” 这下舒桐彻底不能工作了,气得放开文件和笔电,在他她脸颊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你再闹,我做不完事情就没办法休息。” 听到这个梁临风马上就老实了,不敢乱动趴在他胸口:“那你快工作,我抱着你,给你做人肉暖水袋。” 舒桐望着她哭笑不得,只能摇头。 袁琳月进到病房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梁临风一脸嬉笑地抱着病床上的那个人,他则低头笑看着她,目光中有隐约的光芒泄露。 她本来应该是进来询问下今天的情况的,但又想了下,还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在即将关上病房门的时候,舒桐发现了她,抬起头看向她这里,他冲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将自己隔绝在那个病房之外,她站了一会儿,叫来了一个同事,将工作交给了她。 最初注意到这个病人,除了他英俊的外表之外,更让她好奇的是,他的目光。 好像无意识一样,他每天都会有大段的时光,是看向门外的。 而她假如恰巧经过,撞见他琥珀色的眼睛,就会心跳加速,恋爱般的感觉。她之前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也能有那样的目光。 平和又温柔,像是满溢的潭水,水波潋滟,却又无处可依流泻,只是看上一眼,就会沉醉其中。 于是不自觉地接近,主动揽下他所有的护理,给他输液,提醒他吃药。她一贯对病人热心爱护,但这次的反常,连护士长都察觉到了,笑着打趣她是不是对那个英俊的总裁太关心了。 她听着低笑,并不反驳。喜欢上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她从不以此为耻。 直到那次她出外勤去到他的公司,听到他淡淡介绍身边的女子:“这是临风。”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声轻唤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宠溺。 那么淡,淡得就像他望向门外的目光中,那隐约的温柔。虽然从未明示,但却从来不曾消失。流露出那样目光的时候,他是在等这个叫“临风”的女人。 她不想认输,却不得不承认。这时候,她应该抽身退去。 第20章 给你的爱 坦荡的阳光从树枝间和暖地洒下来,斑驳掠过他们的身影 。好像时光退回,往日重现。 这次因为主治医生的坚持,还有梁临风的坚定立场,舒桐住足了两周才出院。 他们走的时候那个爱调人的主治医生来送,袁琳月却没有出现,梁临风就问:“袁护士怎么没来?” 主治医生在旁说:“她今天调休。” 梁临风于是转过脸,偷偷拉住舒桐的袖子:“我把她打败了?” 抬手将她大衣上的连衣帽扣到她头上,舒桐笑:“去帮我拿电脑包!” 梁临风忙回头抓起那件在几大包物品中算是最轻的行李。 来接他们的是小顾和周敏,舒忆茹早就回了温哥华。不过舒桐住院这两周,她也来过好几次了,每次坐得都不久,但也绝口不提公司里的事。 上车的时候小顾问了句:“舒总,回公寓?” 梁临风在旁飞快接过去:“回家吧,回家住舒服点。” 舒桐没什么表示,拉开车门侧身上车。 小顾有些为难,梁临风拼命给他使眼色,小顾看舒桐一直没说话,就当默认了。 车到底还是开回了家里,小区像往常般行人稀少,梁临风抢着帮舒桐把行李拿下来。 等上了楼,她看着一言不发跟在自己身后走出电梯的舒桐,期期艾艾地解释:“你刚出院,身体也没完全好,所以……” 舒桐越过她径自用钥匙把房门打开,回头笑了下:“东西不重吗?” 的确是重,舒桐的衣物不多,但办公用品带回来不少,梁临风手早酸了,吐吐舌头,跟在他身后进去。 进了家里,把手上的东西先放在玄关,梁临风抬起头看着家里熟悉的陈设,突然有了点心酸。 虽然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但距离他们上次一起走进这个家门,已经过了半年多了。 不久前她回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空荡无人的房间,几乎觉得自己难以一个人在这里待下去。 而现在舒桐就站在她身边。 他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深色大衣的身影更显消瘦。 梁临风控制不住,伸出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舒桐……我们又回来了。” 只在家休养了两天,舒桐就正式开始上班。 梁临风当然是权利保证他的一日三餐,每天变着花样做能够养胃又可口的东西,不但午餐一天一趟给他送过去,偶尔他晚回来一点,连晚餐都会自己用保温桶装了送到他办公室。 这样的照顾之下,虽然还会时不时胃疼出冷汗,但舒桐的脸色却是好了不少,也不再那么消瘦。 在舒桐办公室里,梁临风托头看他喝自己煲的养胃汤,忍不住得意:“果然还是被我疼着的美人更水灵啊。” 带笑抬头看她,舒桐最近戳她死穴总是准确无误,正中红心:“是啊,但是你喜欢一走了之。” 梁临风立刻萎靡:“我错了,我玩忽职守,我有罪。” 晚上她照例回家先准备好晚餐,然后等舒桐回来。 工作了一天神色有些疲倦,舒桐先喝了几口她做好的红枣茶,才坐到餐桌前,笑了笑对她说:“这周末我有空,我们可以去了。” 梁临风正在盛粥的手抖了一下,这样的话,她应该不用再问去干什么了。 她悄悄吸了口气强自镇定:“好。” 将粥碗递给舒桐,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她低着头坐下来、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眼睛里逐渐浓重的潮湿。 餐桌对面传来一声轻叹,舒桐开口:“我是说,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去一趟老家了,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去的?” 梁临风愣住,她大脑拼命转,却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回老家?” “去D城,看看爸爸和妈妈,顺便再看看我们的学校。”笑着,舒桐看向她的目光温和,“我记得去年过年没能回来,你还挺遗憾的。” 看着他的脸,一瞬也不敢离开,梁临风有些呼吸困难:“那……离婚呢?我还以为是再去见严鸣……” 舒桐笑起来:“难道你想离?” 梁临风急着喊:“当然不想!不要!” 舒桐笑:“那就不要吧。” 这句话在梁临风听来犹如天籁,她哪里还管他为什么说不离了,饭也不吃了,绕开餐桌就扑过去抱住他。 紧搂着他的腰,梁临风半蹲着,把头靠在他胸前,隔了好久才能说话:“舒桐……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你,我会疯的。” 她这个姿势不舒服,舒桐索性将椅子往后移了一点,拉她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笑笑捧住她的脸抬起来,看到她脸颊上有泪痕,他放轻声音,带了点叹息:“既然这么离不开我,当时怎么就跑了?” “当时敢跑还不是因为不怕你不要我,想着不管我犹豫多久,回来你都会原谅我。”梁临风总算说了实话,她是仗着他老让着自己,所以有恃无恐,“而且那时候我真的很生气,想让你再跟我说次软话,跟我道个歉。” 舒桐只得苦笑:“你走之前怪我对你管得太多,回来还是怪我太宠着你?” “你是宠我,”这点梁临风也毫不否认,“就是有时候在方法上,我们两个需要交流下,然后……” 舒桐看着她笑:“然后?” 梁临风今天是认命了,抱着他的脖子:“然后我一直都很想你……在云南的时候,我去了梅里雪山,晚上露营,躺在那样的天空下,什么都不用想,我却还是在想你。我想我就是这么不争气吧,说了要暂时忘掉你的,结果还是不行。后来我回来了,根本就不想再离开你了,你却还是坚持厉害。我都恨不得死给你看了,明明我还是这么爱你,为什么你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说了那么长,舒桐只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唇边含笑:“你这么爱我?” 梁临风干脆低头吻他,这次舒桐不再毫无反应,几乎是在她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他就深深吻住她。 他口中清冽的问道带了些药物的苦涩,梁临风一直吻到气喘吁吁,才被他放开。 也微喘着,舒桐低头看着她,这次他的笑容总算达到了眼底:“临风,该吃晚饭了。” 最后怎么吃完饭,怎么收拾好的,梁临风都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很快他们就关灯滚到了床上。 她搂住舒桐的脖子,还怕舒桐不舒服,摸着他腹部的伤疤问:“你今天胃疼吗?” 舒桐在她耳后的敏感区吻了下,地毯:“临风,你这样会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的。” 腹黑禁欲了这么久,这一夜梁临风当然是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早上,她裹着被子抱住身边正准备起身的舒桐,手指隔着睡衣摩挲他胃部的那道伤疤,又心疼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决定不跟我离婚了啊?是不是在医院的时候被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打动了?” 舒桐任她依偎在自己身边,笑了笑:“应该是上次我在办公室被你气得吐血,你抱着我哭的时候。” 梁临风张大眼睛:“为什么?” 舒桐笑:“因为那时候我才确定,当初我受伤的时候你不回来看我,不是因为对我彻底厌烦,而是你根本没得到消息。” 梁临风十分惊讶:“你猜的?我从来没说过。” “我推断的。”舒桐笑着捏她的脸颊,“依你那时候哭的那个样子,假如我受伤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估计你还会哭得更惨一些,估计你会哭得更惨一些,所以你怎么可能不会来哭给我看?” 梁临风彻底无语了:“你那么早就决定了,居然直到昨天才告诉我?你故意的?” 舒桐点头:“我真应该让你再忐忑一阵,我还是心软。” 他这样都叫心软? 明明已经知道她不是不关心他,也决定了不再跟她离婚,却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害得她整天提心吊胆,一想他可能还是要离开,就心酸得不行。 但是……即使很想骂他,梁临风终究还是决定理亏,只得哼哼:“我不跟你计较。” 而舒腹黑终于报了一箭之仇,笑容更加优雅从容,光芒四射:“谢谢,我也准备暂时放过你了。” 梁临风捂着脸哀嚎一声,躺下装死。 去D城之前,梁临风又上了次网,这段时间在B市一心一意照顾舒桐,她也总算见缝插针,把《圣慧天下》后续的部分写得差不多了。 这次她贴完倒数第二章之后,就主动“都散了吧”汇报:“我更新了!” 都散了吧表扬:“很好,再接再厉。”接着问,“这个快写完了吧?新文准备开了没有?” 梁临风发过去个笑脸:“没有,写完这个不准备再写了,我要金盆洗手了。” 都散了吧倒没多大惊讶,只是说:“真的想好要淡出江湖了?” 梁临风笑笑:“小散,我知道写文对你来说是为了梦想。对我来说,也曾经是梦想,从中学的时候开始,我就想着有一天要做一位成功的小说家,要写出最完美的小说。但时间越久,我就越发现,除了那些宏图大志之外,写东西对我来说,更像个建造乌托邦的办法,我喜欢编故事,也喜欢有人来着,但也仅此而已。” 随心所欲地说着,梁临风许久都没有这样痛快:“至于现在,相比于写小说,我想找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我想也许对我来说,写作的经历是一所学校,我在这里学到很多东西,我通过写故事来找到我真正要走的路,不再是梦幻空想的那种,而是实实在在,看得到摸得着的那种理想,所以现在,是到了我毕业的时候了。” 那边的都散了吧沉默着,很久之后发过来一行字:“祝贺你,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 梁临风笑起来,也回过来一行:“谢谢,小散,虽然我准备离开了,但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把我曾经的梦想也都带上。” 都散了吧又沉默许久,才发过来一个愤怒的表情:“要走就走,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梁临风在电脑前哈哈大笑,被笑声惊动的舒桐单手插在兜里,踱进来笑:“你又开始了?写得怎么样?” 梁临风今天心情好,拉着他来看自己的文档:“女皇和旧情人以及现任皇夫之间的故事,我快写完了!” 她精神上来,就滔滔不绝地将主要情节讲了出来。 舒桐带着笑听,听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笑笑:“这个皇夫沈桐的名字,讲着缩写似乎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是ST吧?” 梁临风“呃”了一声:“好像是的……” 舒桐继续微笑:“沈桐是男主角吧?” 梁临风拼命点头:“当然!当然!” 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下,又说:“其实,当初是有些想要把两个美男都设置成主角的,我想反正是女皇帝,干脆两个都要了也没什么,不过后来就没那样打算了……”拉住舒桐的手,她清了下嗓子,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后来我就懂了,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怎么还能再容得下另一个人?” 对她这个答案似乎还算满意,舒桐勾起了唇:“你是又在对我表白吗?” 梁临风反正也厚脸皮了,心一横说:“是啊,我爱你爱得要命,恨不得天天对你表白。” 舒桐轻哧出声,笑起来微带揶揄:“当然你也不用表白得这么多……” 梁临风皱了下鼻子,顿顿之后就说:“其实舒桐,我打算不再写小说了。” 神色有些意外,舒桐问:“为什么?” 梁临风摊了下手:“生活中总有些东西是需要取舍的嘛,有舍才有得。” 舒桐点了下头,对于梁临风的觉得,他一向都是全力支持,这时候笑笑:“也好,这样你就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 梁临风清咳了一下:“事实上我也不打算找新工作了。” 这下舒桐才真的吃惊了,愣了愣说:“临风,你不是很喜欢做新闻吗?” “的确是,现在也还是。”梁临风一点也不否认,“但现在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比如照顾好你的身体。如果我还是像原来那样忙,肯定就没那个精力。” 说着她抬起头笑:“所以我有可能要打着你的旗号做一段时间的无业游民了,你一定要养我啊。” 梁临风打断了他,邋遢过来坐下,自己则堂而皇之地坐到他腿上,她现在很喜欢这样的姿势。 抱着他的脖子,她认真地说:“舒桐,我最近看了一本科幻小说,内容很精彩,里面讲到一个女科学家,为了自己的理想,把相依为命的丈夫杀害了,她管这叫‘必要的牺牲’。” 舒桐笑了笑,微扬了头看她:“于是?” 梁临风挑了下眉:“我看的时候就想,如果我是这个女科学家,我管它什么狗屁理想,如果为了实现一个理想,必须要牺牲掉我的爱人,那就让那个理想去死好了。” 舒桐笑起来:“这就是说,如果是你的话,在我和理想之间,你会选我了?” 梁临风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头发上,这样亲昵的举动,是她一直都很喜欢对舒桐做的:“现实中当然不会有那么极端的情况了,我只是举个例子……舒桐,我不会放弃我的事业的,但我现在更想做的,也唯一乐意去做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抱着她的肩膀,舒桐静默了良久,忽然笑了:“临风,我好像被感动了。” 梁临风在他的眉上轻吻一下:“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感人也是正常的啊。” 他们在这里说着,自然就把都散了吧晾了起来,她在对话框里不停吆喝:“人呢?哪里去了?” 梁临风总算注意到了,笑着去回复:“男宠来了,正调戏他呢。” 都散了吧马上发来一个花痴的图像:“男宠美吗?美吗?” 梁临风得意回复:“美!风华绝代!”而后她又加了一句,“像沈皇夫一样。” 都散了吧愤怒地“呸”了一下:“我说你死活要收山,感情是回家包养美人去了!” 梁临风哈哈大笑,她这次没再天马行空地调侃,而是带着微笑,手臂环绕,抱住舒桐的肩膀,也没打字在电脑里回复,仿佛只是在回答自己:“那是当然,人生很短,都用来爱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做什么?” 在去D城的路上,他们意外遇到了熟人,是李黍离和他的恋人程寒暮。 梁临风还是第一次见到李黍离的“舅舅”,虽说是李黍离的养父,但他看上去想当年轻,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不常抛头露面的缘故,略显苍白的面容衬得气质分外出尘。 趁候机的工夫,梁临风拉着李黍离偷偷嘀咕,竖了大拇指:“冰山禁欲系的极品美人,我说你那么死心塌地念念不忘呢。” 李黍离和程寒暮的恋情很坎坷,期间经历了五年的分离,几经波折,最终才走到了一起。 目光像被胶粘着一样,片刻都离不开程寒暮,李黍离回敬说:“你家的也不差啊,舒桐那么好的阳光美男,往哪里去找?” 梁临风无语:“他哪里阳光了!明明肚子里黑到不行好不好?” 李黍离转头看了看她,突然说:“听说前段时间你们两个闹了矛盾对不对?” 梁临风点点头:“是啊,舒桐那时候也受了伤住院,把他丢下我后悔得不行。” 李黍离难得认真起来:“临风,我希望你不要再犯这个错误了,两个人在一起,最要不得的就是乱使小性子。” 梁临风对她嗤之以鼻:“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懂事?我既然爱舒桐,就不会再让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影响我们。” 李黍离笑,拍了下她的肩:“好吧,恭喜你,修成正果。” 梁临风撇了下嘴:“我们结婚都一年多了,修成正果很久了好吧。” 头等舱候机厅里人烟稀少,跟梁临风说过几句话后,李黍离在书架前遇到舒桐。 出于朋友道义,李黍离笑笑说:“临风很爱你,要好好对她啊。” 笑了下,舒桐开口:“你对我还是不放心。” 他说话太过透彻,李黍离倒不好意思了:“也不是故意的,不过女人总喜欢站在女人的立场。” “黍离,”回望她,舒桐带着微笑,“你还是觉得我不够坦诚对吧?尤其是刚和你分手,就去追求临风。” 李黍离一直很在意这个问题,之前也曾经问过,虽然有些尴尬,她还是点头:“是,我不是觉得我自己多有魅力,而是觉得感情……并没有那么容易消失。” “那么你回到程先生身边后,一点都没有想起过我?”笑了起来,舒桐摇头,“抱歉,我不能说我当时已经完全走出来了,但看到临风的时候,我不想再错过。” 看着她,他唇边有笑意:“我没能在你十几岁的时候遇到你,不过幸好,我早就遇到了临风。” 李黍离沉默了一下,舒口气笑了:“对不起,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这腹了。” “没关系。”笑着回答,舒桐抬手,状似不经意地轻扶住书架。 李黍离这才注意到他脸色有些发白,额上也有些汗,她想起来他之前受伤的消息,吃了一惊,忙问:“你怎么了?身体很糟糕?” 舒桐摇头:“还好,这一会儿有些胃疼。”说着带了些无奈的笑容,“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临风知道了又要着急。” 所以他刚刚才会假装要找杂志,起身离开座位到了这里? 沉默地看着他的侧脸,李黍离叹息了下,半开玩笑般:“现在我是真的有点后悔了……你好像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舒桐抿了薄唇微笑,还未接话,她就悠悠然转走了,径直朝沙发上的梁临风走过去。 果然,当她低头说了句什么后,梁临风就跳了起来,接着一阵风一样冲过来,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往回拖:“胃疼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让你很烦啊!” “我……”舒桐给这种状况弄得有点接不上思路,瞥到一旁的李黍离得意地冲他眨眼。 李黍离和程寒暮是去D城旅游散心的,所以他们约好了下飞机一起吃饭。 在候机厅被抱着按摩了好一会儿,现在舒桐已经好多了。 登机后分开坐好,梁临风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突然轻声说:“舒桐,我之前胡思乱想的时候,老想你为什么爱我,我又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后来想,那些都是没用的……我只要知道我爱你,再也不想和你分开,这就够了。” “临风,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小学里的日子吗?”舒桐突然说,望向她笑了笑:“后来我离开了D城,每当回忆起那时候,总觉得那是我最好的时光。我的父母都在,我有和满的家庭,有疼爱我的长辈,有喜欢我的老师和同学……再也没有比那个更好的时候。” 舒桐学:“临风,在D城的那些记忆,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 安静看着他,梁临风抱住他的胳膊:“舒桐,回到D城后,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学校吧。” 逆光中他的眼睛明亮,琥珀色的光彩流转,笑了笑,他说:“好。” 等真正回了D城,他们却被关在了家里。 杜月萍难得见梁临风回家,本来不想让她再出去,又看到舒桐大病初愈脸色不好,更加坚持要他们俩在家附近活动,每天换着法子炖各种补汤给他们喝。 舒桐也就算了,梁临风对自己明明很健康不需要喝补汤表示不解。 杜月萍瞪她一眼:“外面跑了几个月,都瘦了!” 梁临风跟舒桐闹得别扭那会儿,没怎么跟家里解释,不过杜月萍跟她每周都通话,她人总在外地,舒桐又没跟她在一起,杜月萍多少也觉察出点什么。 梁临风抱住汤碗吐舌头:“瘦点多好,上次在海南还埋怨我胖呢。” 她说完转头看一旁坐着淡笑的舒桐,把自己的汤碗推一点过去:“你要不要帮我喝点?”不是她磨蹭着不喝,是杜月萍手艺虽然很好,但这个乌鸡汤里真的放太多药材了…… 舒桐笑笑看她:“我怕胃胀。” 梁临风一听,汤也不管了,忙去替他按摩:“现在涨不涨?有没有胃疼啊?” 舒桐笑着还没回答她,杜月萍就一拍桌子:“都快凉了,赶紧喝完!” 太后一发威,梁临风立刻成了温顺小猫,乖乖去喝汤。 他们吃完了饭,梁临风被杜月萍留下来洗碗收拾厨房,舒桐就被梁城带到院子里散心。 梁城之前在本地开了家贸易公司,做得不算太大,但也不差,前两年梁临风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收手不干,就买了这栋依山的房子,虽然离市区有些远,但位置清静,院子也开阔。 冬天午后的阳光很暖和,梁城笑了下,开口就说:“你不知道,我跟小风妈妈是离过婚的吧?” 这个属于隐私,梁临风没主动说过,他也就没问,现在摇头笑:“的确不知道。” 梁城低头笑:“说起来惭愧,当时是我先起了离婚的心。小风妈妈的性格太强硬,我是被这点吸引的,真结婚过了很多年,却又觉得时时处处要提防老婆比自己还强,实在太累了。” “那时正好公司里有个年轻的女下属,对我有好感。目光里全是崇拜和欣赏,张口闭口都是‘梁总’‘梁总’的。我承认我对她动过心,温柔乖巧的女人,男人们多少还都是会被吸引的。” “那时候正赶上小风妈妈在单位里也很忙,我们夫妻连见面说话都难,所以在小风上了高中后,我对小风妈妈说,不然我们还是离婚吧。”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虽然那时外面已经有了我跟女下属在搞婚外情的谣言,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跟那个女人什么都还没有,结果小风妈妈在一点犹豫都没有,很干脆就答应下来。” “后面就跟负气一样,我们两个四十多岁的人,倒成小青年了,二话没说办了离婚手续。离婚后,我搬到外面去住了一阵子,时间差不多正好是小风读高中的三年。” 梁城说着,叹息了一声。 舒桐笑,接过话去:“这三年您根本没和那个女下属继续发展,也没有跟任何人发展过感情,对吗?” 梁城点头:“是啊,那三年我过的跟苦行僧差不了多少,外面光鲜,回家除了睡觉,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我住的那个房子,根本也不叫家,除了小风放假会来往几天陪我之外,平时跟冰窑一样。所以等小风上大学没多久,我就厚着脸皮又回来了。好在我没犯什么原则性错误,月萍不肯收留我。” 他说着,转头看舒桐,停了停:“小舒,临风的个性,看起来像我,好说话不毛躁,但她骨子里还是像她妈妈,在感情这方面,容不得半点沙子。所以我不问你们是为了什么闹的矛盾,但见到你们又和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没做过对不起小风的事。” 舒桐点头,笑了下:“谢谢爸爸。” 梁城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舒,夫妻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磕磕碰碰,我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也的确是惯出了点毛病,有些什么,还请你多包涵。” 舒桐笑笑说:“爸爸,临风对我来说,不仅是妻子,更是爱人。只要她不放弃我,我不会离开她。离开了她,我不知道如何继续……”他说着停了片刻,笑:“就低点爸爸离开了妈妈,就会不知道如何继续一样。” 梁城一愣,随即笑出来:“是啊……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我离不开月萍,在她身边的时候还不觉得,分开后才知道,她就像身上的血肉,硬扯下来,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还是舒桐和梁临风结婚之后,他们翁婿之间第一次谈心。 两个人相视一笑,梁城又在舒桐肩上拍了几下,满是鼓励之意。 这时梁临风被杜月萍差了出来,站在门口叫他们:“老爸,快带我家舒桐回来,站在外面冻坏了怎么办?” 梁城装作泄气的样子:“真是女大不中留,这都开始你家舒桐了!” 梁临风做个鬼脸:“哎呀,您也是我家老爸嘛,快回来啦!” 杜月萍在客厅里冲茶,看到他们回来,随手就递了个小碗给梁城:“降降你的血糖。” 客厅茶几上摆着三只装好新鲜水果的小碟,唯有给梁城的这个是刚蒸好的山药。 梁城略带苦笑地接了:“我可以蘸点糖吗?” 杜月萍连看都没看他:“你说呢?” . 梁临风在旁偷笑,拉着舒桐把一块雪梨塞到他嘴里。 梁临风和舒桐住在家里二楼的套间,窗子落地,视野很好。 D城的夜空很清澈,比常年受污染的B市好上太多,他们回来之后,梁临风晚上就喜欢关了房间里的灯,躺在窗下看星星。 舒桐这次回来,破天荒没带笔电和资料,只是单纯休息。 刚从外间进来,他就被梁临风拉住了手,“美人,陪我一起看嘛。” 舒桐笑笑也在那个靠窗的贵妃椅上半躺下,梁临风的身体很快就依偎过来,搂着他的腰,将头放在他的肩上。 窗外点点繁星太漂亮,她隔了很久才想起来说话:“舒桐,你这次回来,没有想要看看你D城的亲人?” 舒桐沉默了片刻:“没有。我们结婚前,我已经回来过几次了。我爷爷已经去世了,家里还有个姑姑,但她让我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我妈妈那边的亲人也一样,我舅舅说,既然选择了新的身份,就不要再留恋过去。” 梁临风不知道这算什么状况,仿佛他的人生,八岁以前的那段都被残忍砍去了一样,但偏偏舒桐自己,又一直珍藏着那时的回忆。 心里堵堵的不好受,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心疼他,轻轻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没关系,以后我们还可以回家看爸爸妈妈。” 舒桐挑起唇角:“好,我喜欢D城的风景。” 他又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临风,我想我应该对你解释。抱歉,之前坚持和你离婚,并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我不相信自己可以将一段婚姻维持下去,我怕你早晚会后悔选择了我。” 少见地坦承心迹,他的语调也没有任何不自然:“也真是可笑,我一直认为我能够很好地控制情绪。可是在这个事情上,我真的没有信心。我的亲生父母没有去民前一直很恩爱,但只用一点谣言就能让所有的事情都毁去。至于我爸爸和妈妈,他们从来相敬如宾,虽然被外界称道,但我却不确定,那种关系到底是生意合作伙伴,还是夫妇。” 他说着,低声道歉:“对不起,临风,是我不够成熟,我害怕我会像他们那样,不能让你幸福。” 梁临风想起来那时候他坚持的态度,当时她没有心情细想,只知道是自己伤了他的心,后来再回头去看,也感觉出来应该并不是这样。如果他真的只是对她心灰意冷,那么态度还应该更加冷淡,事实上,舒桐对她的包容和关怀从来没有消失过。 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梁临风心里更不好受,搂着他摇头:“舒桐,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会过得比他们都好的……你可以相信我。” 舒桐抱着她的肩膀,笑了笑:“谢谢你,临风,如果没有你的坚定,我可能就会放弃。” 梁临风有点得意,又有点伤感,问:“那我要是真的没继续赖在你身边,离婚了你接下来会怎么办?” 舒桐笑了下,本不想说,但他知道这次不说,恐怕梁临风不会放过他:“大概会继续一个人吧,我没有再次开始的勇气。” 梁临风轻哼了下:“你准备把很多东西都给我吧?房产地产那些,我才不要你的东西!真离婚了我就把所有的都卖了,捐给希望小学,然后去西部支教!” 舒桐笑起来:“这就糟糕了,我想要再见你一面,还挺不容易。” 梁临风说得兴起,翻身坐起来,看着他:“你都跟我离婚了!你还见我干什么?” 舒桐笑:“不见也可以,不过最好不是能知道你在哪里。” 梁临风不依不饶了:“老惦记着我干嘛,你不是有很多女人追吗?” 这次舒桐觉察出她在胡搅蛮缠了,干脆不再回答,只是笑笑。 说着,梁临风就又开始犯容易得意的老毛病:“老惦记着我,你难道还准备怀念我一辈子?” 舒桐还是没回答,接着笑了笑。 梁临风本来就是开玩笑胡说,但看到星光下他带着淡笑的侧脸,突然觉得惊心。 不管他是否说出了口,但如果他们分开,他大概真的会一直独身下去。 并且不仅是独身那么简单,她想到他在她回来之前的生活方式,那个连一丝生活气息都没有的公寓,那种拼命的工作强度…… 她轻吸了口气,不由自主脱口埋怨:“你没事学什么深情男主角!把自己身体折腾坏了就高兴对吧?” 她思维跨度太大,连舒桐都有点跟不上,愣了愣才笑:“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梁临风却拷问上瘾了:“对了,还有你说你之前坚持和我离婚,是怕你不能让我幸福,为什么在医院的时候,你明明都打算跟我和好了,结果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舒桐轻挑下眉:“那时候?我觉得为了防止你再翘尾巴,应该给你点厉害看看。” 梁临风瞪大眼睛,之前的什么深情什么感动都烟消云散,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腹黑! 她扑到他身上:“你欺骗我感情!” 这声叫得太大,连楼下的梁城和杜月萍都听到了,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互看一眼,接着该看报纸看报纸,该逗猫咪逗猫咪。 在家里住了几天,直到杜月萍觉得舒桐脸色好看了,梁临风脸颊上的肉也多了不少,才特别恩准他们出去闲逛。 两个人直奔他们当年曾经就读的小学,到了才发现那里早就拆掉重建,不复当初的模样。 在故地站了一会儿,他们干脆转去梁临风读过的中学。重返母校,梁临风兴奋地拉着舒桐东看西看,指着三楼的某间教室:“你看,那就是我们班!” 舒桐笑了:“不错嘛,正对着小花园,风景不错。” 梁临风叹息:“要是没有楼下那帮打完球就赤着膊跑来跑去的男生,那就更好了。”她说着就兴奋假设起来,“要是你没离开D城,应该是也会来这里读书吧?” 舒桐想想也差不多,毕竟这是D城唯一的重点高中,就笑:“我可不想跟你分在一个班。” 梁临风回头瞪他一眼:“为什么啊?怕我上课偷看你对不对?” 舒桐轻笑出声:“原来你承认你高中的时候就是个花痴。” 梁临风还挺得意:“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是个花痴好吧!” 她今天心情好,于是就不怕死地又补了一句:“你小时候那么美少年,要是你没走,也许我就不会喜欢上夏老师了,因为有你了嘛。” 舒桐居然也没生气,笑着接了一句:“这还真有可能,你估计早就暗恋我了。” 梁临风“呸”了下:“我才不会暗恋你!我肯定早就表白了!在你成为校草被众多女生觊觎之前就提前占有你!” 舒桐笑:“是啊,毕竟你小学二年级就敢扒我的裤子。” 梁临风这回不再计较那个青蛙内裤的事情,反而得意洋洋:“话说就扒了你一次裤子,你记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当年你就喜欢上我了?” 舒桐本来不想回答,但看到她兴奋的眼中熠熠闪光,就笑了下:“当时也没太多想法吧,毕竟是小孩子。不过倒是想了,如果这丫头以后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和妻子,我一定要好好管教一下她。” 梁临风选择性地忽略了“管教”的内容,得意笑:“你果然从小学就开始暗恋我了!”边说边握了拳热血沸腾,“不行,小时候没能和你在一起,太吃亏了,不如我们现在就来实地体验一下早恋的感觉,手拉着手去操场那边散步怎么样?” 舒桐倒不反对,还出主意:“要不要把看到教导主任就撤退那一段也演了?” 梁临风兴奋起来:“好啊,好啊,这样才刺激!” 梁临风回过头,果然看到自己高中时代十分熟悉的教导主任,带着他那个十几年如一日的黑框眼镜,神情严肃:“两位同志,你们是到我们学校来干什么的?” 她还没有回过神,手这被扣住,舒桐拉着她转身就大步走开,俨然是逃跑的姿态。 愣了愣之后,她反应过来,和他十指紧扣,大笑着对身后说:“对不起老师,我们就是来忆苦思甜的!” 周末空荡的校园中,她的声音显得很大,而舒桐唇边带着笑意,拉着她快步走在冬日的林荫道上。 曾经浓密的树叶早就落尽,坦荡的阳光从树枝间和暖地洒下来,斑驳掠过他们的身影。 好像时光退回,往日重现。 番外:阳光、沙滩和蜜月 蜜月的起因居然是舒忆茹的一通电话。 那时候距离梁临风回到B市已经几个月了,寒冷的冬季过去,气温也在一天天回升。 舒忆茹就挑了这么个时候给他们通了电话,十分和蔼地说:“最近天气不错,你和小桐不出去玩一下?” 梁临风最近对舒忆茹有了些改观,不过还是有些怕她:“呃……也成啊,去哪里?” 舒忆茹笑起来:“去哪里当然是你们小两口定,不用再问我的。” 梁临风期艾着:“那好吧,我问问舒桐。” 放下电话,她从后面抱住舒桐:“妈妈让我们去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这会儿正一起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影,舒桐难得状态放松,想了下点头:“妈妈应该是让我们去度蜜月,前两天她跟我提过。” “蜜月?”不提倒还罢了,一提起来,结婚一年多还没享受过这项福利的梁临风顿时心痒起来,“这么说妈妈是给我放长假了?我们可不可以多去几个地方?” 原因是她觉得那里温和湿润的气候,对舒桐的身体更好一些。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岛屿相对孤立,她更愿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享受甜蜜的时光。 想好了,她将计划和想法告诉舒桐,舒桐也挺赞同,只是看着她的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 . 自从他们复合之后,舒桐的腹黑指数就变本加厉着与日俱增,所以梁临风早就放弃了解读,见他也同意,就欢呼一声,扑过去把他压倒。 做了决定,舒桐行动效率就很惊人,两周之后,他们双双飞往目的地。 著名的蜜月胜地当然名不虚传,梁临风一到,就恨不得扎进蔚蓝的海水里去,当即就在随身的小本里大字写计划:潜水!海底餐厅!潜水! 舒桐看着她趴在房间的大床上,翘着腿在随身的粉红色小本上乱画,笑笑走过去,从上面圈住她的肩膀:“喜欢潜水?我可以教你。” 身为大学时代就已经拿到潜水证的人,舒桐做她的潜水教练的确是绰绰有余。 梁临风一听,立刻就翻身搂住他的脖子:“美人你最好了!” 对于“最好”这个评价,舒桐坦然受之,勾起唇角笑了:“当然,如果教你的话,我还需要敢要点学费。” 梁临风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舒桐的一个轻吻就落了下来。 抚开她肩上的长发,舒桐居高临下,琥珀色的眼眸逐渐加深,笑意流溢:“这里很安静,所以我想,多收点学费也没什么。” 这里当然安静,搭建在海面之上的房间除了一条栈道之外,再无其他的途径和小海岛相连。除了海风送来的潮汐声,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梁临风总算回过了一点味:与世隔绝是不错……似乎也更加方便某人为非作歹? 不过……舒桐的笑颜一直都是秒杀级别的,在近距离情况下尤其如此。被晃得神魂颠倒,梁临风勉强保持的一点清醒也只够她说上一句:“我们还没吃晚饭。” 下一刻,她的唇就被轻柔含住。 直到被吻得气喘吁吁,她才听到耳旁传来舒桐略显嘶哑的声音,分外磁性动人:“怎么办?我想现在就吃宵夜了。” 此刻的梁临风,绝对已然和理智绝缘,深吸一口气,搂住他的脖子,把双唇送了上去。 于是阳光逐渐西斜,在醉人的海边黄昏中,梁同学蜜月的第一天,被舒腹黑吃得连渣渣都不剩。 可惜,梁同学美满的蜜月生活在十几天后就迎来了一个波折。 波折的起因还是舒忆茹的一通电话。 这次来电的时候,梁临风正在海边的躺椅上享受海风和日光浴,话筒那边舒忆茹的声音温和无比,却让她听出了一身冷汗:“临风啊,婚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跟小桐什么时候回厦门?” 婚……婚礼?她怎么没听说过! 还在呆愣的时候,旁边的舒桐就把电话接了过去,放在耳边:“妈妈?都准备好了?好的,我们过几天就回去。” 梁临风呆愣地看他说完收线,将手机递还给自己,忍不住问:“什么婚礼?” 舒桐笑了下,心情大好:“当然是我们的婚礼。” 在和煦的阳光下,穿着白色亚麻衬衣和长裤的舒桐看起来绝对阳光帅气、英俊逼人。但梁临风咬牙切齿:“你准备多久了!我怎么不知道?” “蜜月和婚礼当然是要在一起的。”舒桐悠然笑了下,“我觉得先度蜜月再办婚礼也挺好的。” 梁临风欲哭无泪:“舒桐……” 笑得非常温柔优雅,舒桐注视着她:“嗯?” 梁临风捡主要的谴责:“你又没跟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舒桐微垂了眼睫,还是带着笑容,却像是多了些其他的东西:“你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梁临风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他略带黯然的神情,更多谴责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反而忍不住去握他的手:“也不是这么说的……” 舒桐将眼睫垂得更低:“那就是喜欢了?” 嗯?梁临风眨眨眼睛。 舒桐已经俯下身来,在她耳旁轻吻了下,语气里有被强忍住的笑意:“临风,我们的蜜月还没结束,所以要和睦。” 正说着,沙滩上抱着冲浪板路过的金发帅哥吹着口哨招呼他们,竖起大拇指。 那是之前和他们一起潜水的单身美国人,舒桐看着梁临风忍住笑:“你看,Deen也觉得我们很般配,婚礼一定会很好。” 这有什么逻辑关系么?而且以梁临风对那个美国佬的了解,他一定是在称赞自己这身比基尼吧! 可惜她没机会反驳,舒桐的吻顺势又落在了她的双唇上,他继续俯在她耳旁说:“对了,刚才妈妈还问了,我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圣慧天下 江山总逢春 此生将尽,百年咫尺,圣慧帝想起她一生中最为惊心动魄的时刻。 不是她登基为帝的那一日,太极殿上百官跪拜,三呼万岁,禁城的金黄色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闪光,不能逼视。 也不是对鞑靼一战十年,终于肃清边境,恢复燕云十六州的那一日,她登临城墙,面对数万儿男,听到天际隐隐传来炮轰响,环宇震慑。 那一刻是她坐在朝阳殿的龙椅上,即将结束一个毫无新意的早朝。 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边的奏折,她无心般问:“漠北的战事,不是说已经大获全胜了么?怎么还不见兵马凯旋?” 底下的几位重臣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由左相出来,俯身说:“凯旋的兵马倒是即日就能返回京师了,迎接的礼乐也都备好了,只是恭王殿下耽误了行程,怕是不能赶上了。” 恭王自然是指沈桐,他和圣慧大婚之后受封亲王,封号就是“恭王”。 圣慧的口气差了起来:“恭王是自恃有功还是怎样?跑上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耽误了他的行程!” 这话一出口,左相和右相的神情都有些怪异,还是左相小心斟酌了下词句:“陛下莫非不记得了?恭王殿下在两军拼杀时被利剑刺中胸腹,伤势危重,所以才会延误行期。” 殿外的天空一如之前,蔚蓝上浮着白云朵朵。刚才对话的时候,圣慧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外面,于是费了一些气力,她才把眼睛拉了回来,看向玉阶下神态恭敬的左相:“你是说……恭王被伤了?” 左相从她冷静得异乎寻常的口气中听出了些不对,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传回的军报上有言,我军主帅负伤。昨日斥候又有回报,正是微臣当值,说返京的路上,恭王伤重不见好转,已昏迷多日,不能成行。” 圣慧道:“你没有传报给我。” 左相满头大汗:“那时已过子时,外廷皇宫传讯多有不便,更何况陛下两月前刚下令,不论军情灾荒,全部留待隔日再议。” 是啊,这是她的旨意,是因为苏如慕一向浅眠,为了让他在内宫中能安心休息,她才会如此下令。 还有主帅负伤,她似乎也早就知道了,就在军报传来的当日,她粗粗扫过几眼,看到获胜之后就没有细想,至于那行“我军主帅阵前为敌所伤”,她理所应当地以为受伤的是某个大将,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惊涛骇浪仿佛在此刻才传到她的脑中,从某个不知名的远方,一波波叫嚣着扑来,没有片刻信息。 她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望过去,只剩下白色的光影。 摇摇晃晃地走下玉阶,抓起站在这里的股肱重臣的衣领:“恭王此时停在哪里?他在哪里?” 左相脸色发白,还能保持镇定:“那斥侯还在京中,微臣马上去唤!” 狂乱似乎到此为止,她丢开左相的衣领,说:“甚好。” 没有当初听到苏如慕受伤时那般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失态到魂不守舍,她只是平静地站在殿堂上,逐渐开始觉得嗓子里多了些甜腥的味道。 深吸了口气,她冷声吩咐:“给我备马。” 宫中行马这样的事情,圣慧帝一生中只干过两次,而这两次,偏偏又在同一年。 一次是为了自幼教导她,与她有授业之恩的苏太傅,一次是为了大婚后和她情意甚笃的皇夫恭王。 多年后有坊间传言,将这一段皇家轶事渲染得浪漫旖旎,绘声绘色。 传言中说,那一日圣慧帝自宫中放马而出,蒙在面纱后的天颜悲泣不止,晶莹的泪水打湿了帝王的绵衣,连同行的侍卫都心生不忍。 是了,这样的悲伤,一定是为了鹣蝶情深的皇夫。 只有圣慧自己知道,她是哭着出过一次宫,上次去往滇南的时候,她的确是哭了,奔驰出宫的那一刹那,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沾湿了衣襟。 而这一次,她根本没有哭,她只是咬着牙,用近乎凶狠的力量,压住喉咙里又想要翻上来的甜腥味道。 真正的落泪,是在毫不停歇地疾驰了一天一夜之后,在西北的一赴小驿中,见到那个静静躺着的身影。 曾经神采飞扬的风眸紧闭,他的脸色苍白似雪。 只看了一眼,干涸了许久的眼中就流下泪水,她在床前坐下,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沈哥哥,我来了。” 一旁捧着药碗的岁喜将手一抖,瓷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浓黑的药汁洒了一地,他转过头去掩面抽泣。 被圣慧带来的太医此刻终于也凑到了床前,来不及放下药箱就将手指搭上床上那人的手腕。 头上的汗滴滑落,太医的声音发颤:“回陛下,怕是十分凶险。” . 像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圣慧甚至还笑了下,她俯下身,将头放在他的身旁,轻抵着他的身体,那话语,与其说是给太医听,还不如说是讲给昏迷着的那个人:“沈哥哥不会走,他还舍不得我。” 岁喜恸哭出声,几日几夜不合眼地伺候,他也早已撑不住:“公子……” 在这个小厮嘶哑的哭声中,没人听到圣慧还悄悄说了句话,她安静地靠着他的身体,握住他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唇边带着些飘渺的笑意:“沈哥哥,要是你走了,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太医良久不再听到女皇的声音,擦着汗小心翼翼地抬头,无心一瞥之下惊呼出声:“陛下!” 圣慧双目紧闭,唇边挂着一道血痕,早已昏了过去。 御驾一直在西北边陲的这个小驿站中停留了一月有余。 一来是恭王伤重不宜奔波,二来是女帝忧急之下引发宿疾,也需要静养。 圣慧不过是急怒攻心,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倒是沈桐,直到当晚,情况还是十分危急,高烧不退,脸上隐隐泛出青色。 清醒后不顾劝阻,执意留在沈桐身边,圣慧也不说话,只是伏在床边不停地流泪。 她带来的太医毕竟是医术超群,用银针为沈桐疏通经脉,到了第二天,他的烧就退了一些,也不像前一天那样气息微弱。 圣慧一心一意地等着他再睁开眼睛,片刻也不愿意离开。 第二天入夜,她又握着沈桐冰冷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突然间心有灵犀般,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眸。 沈桐安静地看着她,似已完全恢复了神志,眸中神色难辩。 过了良久,他才勾了勾唇,声音低哑:“陛下来了?” 圣慧心中一恸,这才想起自从她不管不顾放言要另立皇夫,沈桐就再也没有叫过自己“泽泽”,只是那一阵她的心思全都在太傅身上,根本没有留意他的言行变化。 垂下眼睛,她轻轻点头,一串泪珠却随着这样的动作无声滑了下来:“沈哥哥,我来晚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注视了她一会儿,沈桐侧着轻咳了几声,重新又合上眼睛:“陛下言重了。” 圣慧侧头吻着他的手,泪水还是不停落下:“沈哥哥,不管你怪不怪我,我求你……别走……” 送药进来的岁喜看到这一幕,悄无声息地将药碗放下,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圣慧三年秋,当圣慧帝从西北边陲回到京师的时候,和她携手一起站在宫门前的是刚刚大伤初愈的皇夫,恭王沈桐。 而那时,太傅苏如慕已经悄然搬出了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并且留下了一封书柬。 只有圣慧自己看了那封书信,玉版笺纸上用挺拔的小楷写了八个字:流年易逝,盼汝珍重。 拿着这封信,她再次去了太傅府,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从宫中悄然出去,来到那个清净的宅邸前。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回她走了正门。 虽是便服,却令小厮通报,一层层正正经经地,走到待客的厅堂中。 仍旧是一身白衣,面容清隽的苏如慕含笑望着她。 “苏先生……”轻唤出声,圣慧的双瞳就已蒙上水雾,她却挑起了唇角,“你可安好?” 没有回答,苏如慕却抬手扶上了她的脸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摸她的肌肤,带着微笑,他低叹:“泽泽,既然选了,就不要再让自己为难。” 仍旧是那么心细如丝,全心为她着想,但这一次,圣慧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应他的关怀和爱护。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也沾湿了苏如慕的手,她一字字,虽则艰难,却还清晰:“苏先生,我对你之心,从未变改。但沈哥哥他……是我至爱之人。” 苏如慕带笑看她,再无言语。 最后圣慧离开前,抬头看着他:“苏先生,你还会继续留在我身边吗?” 苏如慕温和微笑:“泽泽,只要你愿意我在,我仍会是圣慧朝的太傅。” 圣慧终能真心笑出:“苏先生,有师如你,是我三生所幸。” 之后又过了好久,岁喜私下里问圣慧:“陛下,您到底是怎么跟公子重归于好的?” 圣慧刚跟美人皇夫重归于好,风光无限,也不在意这点事情,微微一笑:“自然是哭了,沈哥哥一对我冷淡,我就哭,哭多了他也就不忍心了。” 岁喜转身悄悄摇头:“陛下的脸皮果然是厚得厉害。” 圣慧还兀自得意,以手支了下颌眯眼:今夜沈哥哥没什么事务,要怎么骗他到御花园里喝酒呢? 后记:所有的故事都有好结局 会写这个故事,其实完全是个意外。 可能有一部分读者已经知道了,这本书的两个主角,早已分别在我的另外两个中短篇小说中出现过。 梁临风这个人物,出自我一时兴起的短篇小说《老师,早上好》,在那个故事里,她是懵懵的女高中生,暗恋着自己的老师。 这段感情最终因为并不该发生,也无法表达,所以随着她的成长无疾而终。 我曾经笑言过,如果单从表面上看的话,梁临风比其他我写过的女主角,都更加接近我自己。 她从高中时代就喜欢写武侠小说,被同学和朋友称之为“女侠”,大学的专业是新闻,毕业后怀揣着略显单纯的理想进入报社。 但其实这个人物,跟现实的我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所以请大家不要代入哦。(这不是废话么?) 梁临风比很多的同龄人都多了一份不那么合时宜的单纯,然而她在处理很多事情上,看得似乎又比其他人更加深远。 对于这个人,我是有嫉妒的,那份宠辱不惊的淡然,和来去如风的潇洒,与人生经历无关,纯粹是天性使然。 所以当《老师,早上好》写完之后,我心里一直有个结。 就像那个故事结尾处,始终怅然若失的梁临风一样,我希望终究有一日,我能够看到这个业已长大的女子,遇到一个真正属于她的爱人。 舒桐,则是我的第一个篇幅超过10万的现代言情小说《为了遥远的过去》中的男配。 说句实话,当时随手取下“舒桐”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没有对这个肯定会被强大的程舅舅炮灰掉的角色寄予太多感情。 然而越是随着剧情的推进,我就越来越无法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离开,以至于最后不得不通过减少他出场的方式,来避免他遮挡到程舅舅的男主光环(笑)。 舒桐很好,说实在有些太好了。 身为一个有着很深童年阴影的孩子,一路坎坷成长,从养父母身上似乎也没有得到过多的关爱。 但他依旧以毫无阴霾的形象站在了所有人面前,笑容温和,忍让包容。 这样的男人,直接击中了我的软肋,让我无法割舍。 早在2008年,我一边毕业实习,一边把《为了遥远的过去》写到一半的时候,就萌生了一定要为舒桐写一个文的想法。 等《为了遥远的过去》临近结束,尾声里的一个突发奇想,让我直接把梁临风从高中拽到大学毕业,并为他们安排了一个童年时代的回忆,把她配给了舒桐。 说实在的,当时还有点小得意: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合适。 一个性格好到乍看以为没有原则,一个迷糊懵懂特别会就坡下驴,再加上小时候那段孽缘……各方面都很合拍啊。 于是从此之后,这两个人就开始在我的思维里,以各种方式磨合着共处,身影从单薄片面,至渐至丰满。 直至去年冬天的一个寒夜,我终于将他们写了出来。 在B市这个不算丰富的舞台上,有了属于梁临风和舒桐的家。 因为这个开始,所以在写这个故事的过程中,还有写完它后,我一直在想,什么才能算作是一生的有爱? 严格来说,舒桐和梁临风都不是他们彼此遇到的第一个人。 小时候的打打闹闹或许会在他们心中播下种子,但时间和进一步的相处却是促使这些种子发芽生长的阳光和雨水。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们没能在成年后寻找彼此,也没能在重逢之前就认定对方是此生的唯一。 他们都曾爱过别的人,不管是单方面的暗恋,还是若有若无的短暂恋情,付出的感情都不容轻易否认。 但这些感情和相爱,乃至于深爱的区别在哪进里? 直到写完了全文,我才觉得我终于打到了答案。 一生所爱,就是不管相隔了多久的时间,经历了多长的距离,却仍旧无法切新,在冥冥中以“命运”的方式,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我之前就在微博里说过,梁同学一直都没有察觉,她之于舒桐,非但绝对不是负担,而且是救赎。 谁说一定要抛弃痛苦的回忆才能获得幸福?舒桐根本没有打算忘记,那些他所失去的,也正是他向往的,亲人、朋友、平和的小城……这些都能在梁临风躺在上找回。 舒桐的确是欣赏和喜欢李黍离的,但对于梁临风,他会沦陷。 . 当梁临风面对着舒桐紧迫的追求,心生疑惑和不安时,舒桐也有过挣扎彷徨。 他清楚地知道,他应当再选择一个黍离那样,和他的过去没有多大牵连的人追求,这样即使结果欠佳,他也还能开始新的恋情。 但当他选择了临风,就开始了一场豪赌,这一次的失败,才会真正令他失去再次开始的可能。 结尾的时候,我私心了一下,让梁临风终于对此有所察觉。 不是没有按着这个思路推演过BE的结尾,在那个结尾里,梁临风不但一走了之,并且真的远走边疆支教。 只是几年后当她回到B市,却再也找不到舒桐。 那些她不肯相信的感情,时光会给她答案。 这个结局实在太坑爹,每当我稍微想象一下,舒桐独自一人要医院里病逝的场景,就觉得被虐到无法呼吸。 而梁临风,我相信当她从厦门回到B市,她就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感情。 舒桐早就成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的人。 因为如此,她才能放下骄傲,用在别人看来有些卑微的姿态,去挽留他的脚步。 如同她自己在文中所说的那样:“人生很短,都用来爱一个人还不够。” 在此生所爱面前,比之宁肯抱残守缺,坚定地认为骄傲比所有东西都重要的人,我更佩服和羡慕那那些能够勇敢表达,努力争取和挽回的人。 是的,没有人会因为你太过爱另一个人,而发生耻笑。 这样的结果,我相信即使腹黑如舒桐,也会意外和感动。 所以,这个故事总算能够迎来一个轻松欢乐的结尾——我也实在找不出非得把故事弄得悲悲切切的理由。 这个隐喻,我也在文中文《圣慧天下》里帮梁同学敲了敲警钟,不好好看着皇夫,以后有可能哭鼻子都来不及了。 写下这些的时候,正是北方秋意渐起的深夜,从正式开始写这个故事到现在,正好大半年,两百多天的时光。 因为有梁临风和舒桐相伴,这个旅程我已身心愉悦,希望你在观看的时候也能同样愉快。 所有的故事都有好结局,所有看故事的人都能有个好性情。 这就是我之所愿,也是我之后欲。 谢楼南 2011年8月25日 北京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最爱小说网】